第七十四章 治疗
方若轩坐在车子里，像个孩子似的，对所见到的一切都新奇的很。她左看右看，不时露出微笑，只是身子不敢乱动，老老实实待在他的身旁。聂宏骏静静看着她，心中一阵酸楚，她的笑容原本可以更美，却被他毁成断断续续的伤。 车子停在一所小院中，院子里几片小树林，翠绿清幽，几处石凳沿路而设，各色小花星星点点撒在草丛中。 聂宏骏点了点头，车门一开，便见一个戴眼镜白衣男子迎了出来，看上去文质彬彬，书卷气十足，一见了他，轻轻点头微笑，伸出右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宋磊。” “宋医生。”他也笑笑，“经常听我弟弟提起，您是这一行的权威。” “权威不敢当，既然是阿利的家人，我当然尽全力医治。” 聂宏骏随宋磊进了诊疗所，一路上，他感到自己握着方若轩的手竟在微微颤抖，他对她温柔一笑，突然感到害怕，通向宋磊办公室的那条走廊很长，幽暗似是无尽头，好像他与她之间，正走在一条未知的路。 宋磊看过方若轩的病历，安排她半躺在一张柔软的躺椅上。他不放心，硬要在她身边坐着，宋磊笑了笑，尽管这不合规矩，还是为他破了例。 他坐在她身边，握了握她的手，理理她额前的乱发，对她笑道：“若轩，一会儿宋医生问你几个问题，你好好回答，知道吗？” 她却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睁着一对迷蒙的大眼睛问他：“回答完问题，宏骏会出现吗？” 他扯了扯嘴角，轻叹了一声，对她笑道：“若轩，先不说这些好吗？” 可她看上去有些生气，推开他的手，皱着眉头说道：“你不是说，今天是要带我出来找宏骏吗？为什么要让我坐在这间屋子里？你是不是反悔了？” “不是……”他急忙解释，“若轩，宋医生只是跟你聊聊天……” 她看了宋磊一眼，触电似的从椅子上跳起来，躲在墙角一边，警惕的看着他，看着聂宏骏，半天才从口中冒出一句：“我……我不和男人聊天的，宏骏不喜欢，宏骏会生气的，我不聊！” 他心里一痛，急着上前去抓她的手，却被她一把推开，惊慌的往门口逃，一边拧着门把手一边尖叫着：“你们别过来，你们走开！宏骏……宏骏你在哪？宏骏救我……” 宋磊冷眼看着一切，感觉到这是个特殊的病例，还没等他想好治疗计划，方若轩抢先一步闯出了他办公室的大门，门口几个医护人员一拥而上，把她抓在手中。 凄厉的叫声响彻整个走廊，她凌乱的发飘扬在那暗影尽头，苍白的面庞愈显戚戚，在那几人手中，她像只没有任何反抗力的小兔子，只有叫喊声传达着心中最底处的疼痛。 聂宏骏心里疼的发慌，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从脚底传入包裹着心房，他上前推开那几人，把惊慌失措的她紧紧拥在怀里，甚至连对那几人呵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搂着瑟瑟发抖的她，轻轻安慰着：“若轩，别怕，我在这……没有人会伤害你的，骏哥哥在……没有人会伤害你！” “骏哥哥？”她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瞪着一双枯叶般的眼睛，愣在那里好久好久。猛的她扑向他，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头大哭起来：“骏哥哥……骏哥哥……” 他为她擦去眼泪，双手捧着她的小脸，她仰起头看着他，脸上泪痕未干，双眼红肿，怯生生的问他：“骏哥哥，你不要我了吗？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不是……不是……”他急忙摇头，泪水也不自禁的淌下，心中抽搐一样的痛，他深吸一口气，定定的看着她说道：“若轩，我不丢下你，我这就带你回家，好不好？” “你不会丢下我？” “不会，永远不会！” “骏哥哥，你要说话算数，千万别丢下我一个人……我知道，我总是话太多，总是缠着你惹你烦，我以后改，我认真学……只是你别把我扔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我好怕……” “别怕……”他把外衣脱下来搭在她身上，让她往自己怀中靠了靠，慢慢朝外走去，对她笑道：“骏哥哥带你回家，回去以后，我煮红豆沙给你吃，好不好？” “红豆沙？”她的眼睛亮起来，又撒娇似的拽着他的衣袖，轻声说道：“不想回家吃，去那家店里吧！” “好，去店里！” “那……还是一碗红豆沙，一人一半？” “好，都听你的。” “骏哥哥……”她转头对他笑道：“你会不会一辈子都对我这么好？” 他点点头，眼泪顺着下巴滴了下来。她的笑容第一次这么美，好似苍白之中绽放的彼岸花，迷雾漫漫，花叶相错。 “聂先生，请留步。”宋磊追了出来，有些为难的看着眼前的两人，踌躇片刻，还是上前开了口：“聂先生，我刚刚看了聂太太的病历，再加上她刚才的表现，我想……她必须住院接受治疗。” “不必了，”他笑笑，淡然说道：“我带她回家，我们不治了。” 宋磊扶了扶眼镜，正色对他说：“聂先生，您的心情我理解，这样的病人家属我见过很多。一开始都是不愿意把人送来，可是越到后来越严重，等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所以我还是建议您……” “真的不必了。”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她，除了目光在她身上留过短暂的温情，他一直都是冷冷的。 “不管若轩以后好不好的起来，会有好转或是越来越严重，我都陪她一辈子……呵，宋医生，你大概不知道，我从小的愿望就是能跟她在一起，现在这个心愿终于实现了，所以不论她以后怎样，我都守着她，照顾她，宠着她……不管她认得我也好，不认得我也罢，只要她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聂先生……” “今天打扰了，实在不好意思。”他礼貌的道过歉，转身便打开车门，扶方若轩慢慢上了车，车子扬尘而去，似是开入时光隧道。 穿越五彩斑斓的世界，回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国度。他还是那个穿着脏兮兮的白背心、愿意为她打架、愿意陪着她玩的大男孩，她还是那个偷偷分零食给他吃、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挥霍着悠闲午后时光的小女孩。他们，依然是那愿为彼此付出一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