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祸事发
杏园中,杏花早已败落。 和着微风,刘氏拿着牛角梳,轻轻地梳着自己女儿及腰的墨发,“阿心,你今年已经及笄。前几日你不在府上时,你阿爷来秦府,他虽没谈及你嫁人之事,可我却以为,你现在也是应该找人家的时候了。” 素心听着母亲的话,不禁发愣,她该嫁人了? “阿娘……”她披散着柔软的长发,转身抱住阿娘的腰,轻轻地道,“我不想嫁给别人,我要一辈子陪着你和阿爷。” 闻言,刘氏温柔地笑道,“傻丫头”。 这时,一阵喧哗声从院外传来,正在院子里玩的素庾听到声音,去打开门,却被突然推门而入的秦府管家撞倒在地。 “哎呦!” 她小小的身子一下子撞到了树干,蹙着眉,她睁大圆圆的双眼,“你这人,到底干什么,这么猴急!” “原来是素小娘子,对不住了。” 管家连忙把素庾扶起来,神色仓皇地问道,“素娘子在哪儿?” “我在这儿。” 素心听到外面有声音就出来了,刚好看到管家,“不知管家前来,有何要事?” 管家上前几步,对素心行了一礼,“娘子,郎主吩咐让娘子去书房,他在书房里等着娘子。” 他好像有些欲言又止,素心就知此事不能轻易开口,便让他与她一同前书房。 一路上走着,管家说,“今日一大早,郎主去看望夫人时,发现夫人脸色铁青,似是中毒的迹象。一加查问,房里的婢女韵碧便说,本来夫人昨日已经醒了一会儿,可是昨日下午,名医又给夫人喝了一碗药,夫人便成了那样。” 素心闻言,顿时惊诧不已,“什么?可是夫人是否真的为中毒?郎君难道没有让泉智去诊治吗?” 这时管家脸色更加深沉,他低声道,““郎主派人去找寻名医,却发现名医已不在他的房间。而且夫人身边的一名唤韵桃的婢女,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房里。” 她越听,越是惊心,“难道府里的地方都搜查了?泉智真的没有在府中吗?这婢女与泉智又有何关?” 管家答道,“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名医的踪影。而且,还有一事对娘子不利……” “韵碧被查问下,说她昨晚见着韵桃,韵桃神色惊慌,对她说,她看见了名医与娘子商议要害死夫人,好让娘子当上秦府的主母。韵碧说将此事告知郎主,那韵桃却死活不敢去说,还让韵碧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结果早上,就发生了这事。” 闻言,素心惊异地红唇微张,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前方。 昨晚她是与泉智见过面,可泉智只是劝慰了她几句便离开了。他们之间绝未提及什么秦夫人,那韵桃与她只是见过几面。 为何她要这样陷害她与泉智? 更何况,她相信泉智的为人,他虽是行医无拘无束,但却从不会害人的。 脚步加快,素心看见了前方书房墨黑的大门,一进屋,发现屋子里没有开窗,黯淡无光,气息沉闷。 地上一个衣衫凌乱,神色惊慌的婢女正跪着,脸庞上有着青紫,好似已经被用了刑。 秦子楚的脸色也不好看,他看向走来的素心,声音没有悲喜,“你知道发生何事了?” “知道了,夫人现在如何?” 她纯净的脸上写着的满是因复杂而玷污的不安,解释着,“我昨晚是与泉智见过面,但是绝对没有提及秦府的任何事。而且泉智也绝对不是这种人。” 素心凝视着秦子楚,声音颤抖,“你要相信我”。 如今泉智不在,若是连你都不信我,那我该怎么办? 她纯净清美的脸上满是忧伤,素心期冀的望着秦子楚,生怕他会说出让自己绝望的话。 “我信你!”他温润的声音传来,那坚定的话语令她一下子安了心。 他缓声道,“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泉智,她中的毒,洛阳城中大夫都无法解开,找到泉智便可以弄清事实的真相。” 韵碧跪在地上,身子颤抖了一下。 “韵碧,我再问你一次,你所说的话,可否属实?” 秦子楚走向已经惊恐至极的韵碧,他居高临下的盯着她,此刻他的面庞依旧温润如玉,声音却带着不同寻常的狠厉,“韵桃是否真的告诉你那些事了?” 韵碧害怕的哭了起来,她伏在地上,手抓着秦子楚的衣角,颤抖着,“郎主,韵碧所说……所说句句属实,的确是韵桃告诉我的,那晚,韵碧看起来失魂落魄,我让她去告诉郎主您,她却说,若是说了,名医就要毒死她,她身上已经被名医下了毒,要是没有解药,她就会死的。” “那名婢女是否真的被毒死的?” 素心连忙问秦子楚,“可找大夫来诊断过了?” 秦子楚点点头,“的确是中了毒,而且这毒与心儿身上的毒一模一样。” 他看向脸色苍白的素心,柔声道,“若不是这样,我是不会让你来的。” 素心闻言,嘴唇渐渐失去了颜色,她低声喃喃,“泉智不是这种人,我也不会让他去做这种事的。”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郎主,项笙求见。” 秦子楚闻言,说道,“快让他进来”。 一身材挺拔,面容俊朗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恭敬却不卑微地道,“郎主,已将泉智找到,他现在被关在地窖中。” 地窖? 素心头一次听说秦府有这个地方,她转脸问秦子楚,“地窖在哪儿,是什么地方?” 秦子楚看向素心,不紧不慢地说,“你随我来就知道。” 一路向后院走去,走到一竹林幽深处,看见一座宅子。在秦府华丽的府邸里,这宅子看起来十分不起眼。进了大门,打开屋子地板上一个方形板块,眼前现出一排石梯。 “这是秦府关押审问人的地方。” 秦子楚从容的说着,他温润的脸在这暗黑的屋子里显得可怕,素心见此,不知不觉间有些难受。 那个名叫项笙的人点上蜡烛,屋子里一下就亮了起来。只见一个木架上挂着一个憔悴不堪的人,此人双手被铁索覆着,头发银白,散乱无比,埋着头,正是泉智。 “泉智!” 素心惊叫道,她连忙前去,轻轻拂开泉智的头发,见他没有睁眼,又叫了一声,“泉智。” “他怎么了?” 她纯净的眸子里露出无助,又焦急向望向项笙。而项笙此时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素心的问言,一句话都不说。 这时,秦子楚若流水的声音响起,他缓缓道着,“可能是黒甲军抓住他,怕他逃跑下了**。” 项笙听闻自家廊屋说话,这才答道,“是的,郎主。” “快放了他,他一定不会下毒的!”素心对秦子楚说后,又看着那坚硬的铁索,慌乱地摆弄着,却不知怎么解开。 忽然她见泉智眼睛动了动,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泉智看见素心,先是一愣,然后又大叫起来,“这件事是我自己一个人做的,你们为何要把她找来?” 素心闻言,惊愕不已,“泉智,你在说什么?” 泉智看向素心,忽然大笑一声,他将目光投向别处,“我在做什么?只不过是见不惯恶人罢了!” “泉智,快将解药交出来,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秦子楚冷漠地看向泉智,昏暗的灯光下,他眸子中的黑暗与肃然又悄悄散发。 “你最好交代清楚,为何要下毒杀害婢女,为何要给我夫人下毒?” 素心恍若黑色水晶般的眸子凝视着泉智,她眼中纯净中的忧伤是那么明显,她哽咽着,“你不是答应过要救人吗?如今这样又算什么呢?” 她美丽柔和的嘴角划过一滴清泪,自古佳人多薄命,素心从未在众人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阿心!”秦子楚走上前去,温柔地将素心扶起来,他缓声道,“为这种人哭,不值得。” 而泉智被铁索禁锢着,没办法去安慰素心,他痛苦地想,阿心,我是有苦衷的啊! 这时,泉智突然语音一转,“素心,不是你告诉我,你若是要嫁给秦子楚,便只能除掉她吗?这话被那叫韵桃的婢女听到了,我让她不要声张,她先假意告诉我不会说出去,却又告诉了别人,于是我一怒之下便杀了她。” 素心闻言,惊呆在原地,她一下子只是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声音颤抖着,“泉智,你……你说什么呢?” “泉智!” 秦子楚充斥着冷寂的声音的也传来,“你可不要胡说,小心我将你舌头割了!” “信不信由你!”泉智一笑,那诡异的笑容看起来令人难受至极。 三人之间只剩下沉默。 素心怎么想也想不到,曾经那么潇洒的泉智会说出这种话来陷害她,她不想解释,也没有力气解释,恍惚之间,她觉得头一阵眩晕,猛地倒了下去。 “阿心!”两人慌乱的声音同时传来。 杏园中,此时已近寅时。 日光沉闷,躺在床上的女子蓦地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了眼,看见面前有一温润无害的面庞,正紧张的凝视着她。 “阿心……” 秦子楚看见她醒了,赶忙靠在床前,她已经昏迷了两个时辰,大夫说是因为受的刺激太大而导致昏迷。
素心望见他,突然流下泪来,她起身坐在床上,柔软乌黑的长发披散,她哽咽着说,“我没有做那些事,你要相信我!” 此刻,她眸子如宝石一般璀璨,那里面饱含期冀。而秦子楚望着她,却忽然埋下头,沉默不再说话。 “你不相信我了!”素心脸上浮现出忧伤,她痛苦地说,“是吗?” 秦子楚看见她这副模样,赶紧说道,“你不要胡思乱想!” 过一会儿,他突然带了一些狠厉,“只恨那泉智,还是不肯交出解药!” “我现在有要事,你在这儿好好躺着,我明日再来看你。”他挺拔的身躯忽然离开她身边,向外走去。 素心失望地看见秦子楚要走了,便立即下了床,她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上追了出去。 “阿楚!” 她上前,紧紧地抱住了他,声音哽咽着,“阿楚,你要相信我!” 秦子楚伫立在原地,没有转过身,他无奈地任由她抱住,一直没有转身,忽然之间,他感觉肩膀被什么东西打湿了。 这时,他然后才轻轻道,“等我去将解药拿来救了她,我们再说这些好吗?” 他在心里叹息,转过身,看着哭得像泪人似的素心,柔和地说,“不要哭了,你还光着脚呢。” 素心见他终于安慰自己,便缓解了一些,她仰着苍白的脸,问道,“你准备怎么拿到解药?” 闻言,秦子楚忽然变得有些冷漠,他淡淡地道,“当然是先礼后兵!我就不相信他受得了黒甲军的酷刑。” 酷刑? 秦子楚身边的那些黒甲军素心已经见识过了,他们是那么残忍冷血,而只与草药打交道,从未习过的武的泉智怎么受的了? 她实在不忍心,便轻轻地问道,“让我去看他一眼好吗?” 秦子楚闻言,眼神变得复杂,他紧紧凝视着她,语气变得淡漠,“你若是想让我相信你,就不要再与他接触了。” 说完,他拂袖而去,走出大门后,又将门锁住了。 “阿楚,你听我解释啊!” 素心光着脚,追到门前,她用力敲着院门,眼里的泪水不住地流着,她痛苦地说,“阿楚,你听我解释啊!” 而这边,秦子楚听着她的声音,温润如玉的脸上满是酸楚与伤痛,仿佛那一声一声的敲门声是敲到了他的心中。 他惆怅地想着,不是我不信你,而是如今我们这样,已经背叛了我妻子。此次她又因我而无辜受到了伤害,我曾经愧对她,不能再让她受到伤害了。 那玉树一般的身影决然地离开,朝着地窖的方向走去。 素心在杏园里,心里的忧伤悲凉使她泪流满面,过一会儿,她渐渐无力地坐到了地上,埋着头,哽咽着。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阿姊,是我!” 素心先是一愣,又朝着门缝里问,“阿萸,你怎么到外面去了,阿娘呢?” “阿姊,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秦家郎君将我和娘安置在隔壁院子去了,他说为了让你好好修养,可是有两个仆人在我们院门外守着……”素庾突然停了一会,又接着说,“我偷偷从后面爬墙出来的。” 素心闻言,不禁更加悲痛,这分明就是将她们一家人软禁了起来。 “阿萸,你在外面看看,这锁能开吗?”她始终想不通,为何泉智要说那些话,为何要那样做。 “阿姊,这锁打不开!” 素庾在外面鼓捣一阵,又费劲地说,“阿姊,这杏园四处是高墙,不过我知道,在西北角有颗杏树,可以顺着它只要稍微跳一下就能跳到墙头。但是我上次我上去了,就只能上去不能下来。” 素心闻言,赶紧起身去找那颗杏树。 到了院子的西北角,果然看见那颗杏树,离墙较近,她爬上去,跳上墙头。 她转身向下望,却发现墙太高了,要是跳下去,恐怕会摔断腿。 “阿姊,你顺着墙下来,就会好一些了!”素庾从墙那边跑过来,看着素心。 素心听闻,慢慢地抓住墙,扶着墙头,她跳了下来,却不注意把脚崴了。 “啊……”她抽痛地叫了一声。 “阿姊!”素庾担忧的喊着,赶紧去扶着她,“你没事吧?” “没事。”她挣扎着起身,对素庾道,“你现在赶紧回去,我有重要的事要做。” “哎,阿姊……” 素庾看着素心一瘸一拐的走远,圆圆的眼大睁,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