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 人面之面 17
爱人死,痛心扉,取其首,入土堆,四九树,百日花,一年果,皆是她。人面树,结果下,枝枝开,枝枝纱。人面树,人面她。 男人躺靠在人面树下轻喃的这一句,叙道着他对于爱人的痴念。这个男人,就是因为这一份痴念,不肯接受爱人的离去才使用邪法将爱人的头颅住于土中,试图让自己的爱人重新回来。 传传说之中这个男人与这一棵人面树,就是这样的妖怪。因为所爱,所以行了逆天之事,虽然是行逆天之事,不过那逆天之法却也非他们想出。 而是那人。 传闻之中,的确有那么一个人,将这邪乎的法子告之男人,可现实呢? 因着人面树突然结出的人面果,安德鲁那一刻的确微着几分惊愣,不过很快的,安德鲁捕捉到男人这话最末的那句关键。 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刚才轻喃的时,提及那个男人,他说那个男人没有骗他,也就意味着这以人头为种的邪法,是一个男人告诉他的。 男人。 这人口中提及的那个男人,必然就是应天,心觉这一件事肯定跟应天脱不了干系,所以在听了那个男人的轻喃后,安德鲁立即上了前。径直跃上花坛,而后拨扯着绕围在男人身边的人面果,安德鲁质询问道。 “那个男人,你口中的那个男人是谁?是不是一个全通笼罩着斗篷的男人。” 质询,那是安德鲁的质询,然而这些质询好似传不进男人耳中。对于这个男人,此时最重要的就是面前的爱人,爱人的头颅,或是微笑或是嗔怒,或是不满或是娇蛮,全都是爱人最美时的模样。 因了眼中的爱人,男人早已屏杜周遭一切,就在安德鲁扯下人面果打算将这个男人从头颅中揪出时。 那一刻。 人面树燃了。 突然自燃的人面树,带起的火焰险些伤了安德鲁,要不是下意识的纵身跃起,此时的安德鲁恐怕就得同那一棵树连着那个男人一起葬身火海。 自燃,应天那个家伙创出的妖怪,每一次到了最后都会自燃,看着那熊熊而起的烈火,安德鲁只能恨得紧了眸。 人面树既已焚烧,想来那告之男人邪法究竟是谁,是否就是应天,而应天那个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如今也无法追问。既然人面树已毁,这个空间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在扫看了焚烧而起的人面树,并且瞧着明显快塌陷的空间,安德鲁当即抽身回去,打横抱起夜梓,而后离了这儿。 空间内,人面树仍在烧焚,而就是这烧焚下扭曲的空间,离去的安德鲁和临谁也没注意,两双眼正默默注凝这儿。 自从夜梓进入这座园子,阴歌便一直隐在暗处。 暗处,自然不是她自己想来,而是被人带了进来。召笼于四周的灵力,将她的存在全部抹去,以至于至始至终都没人发觉,这个空间并不只单纯存在四人。打从一开始,阴歌便一直在这儿。 从夜梓进入这儿到她差点被人面树吞噬,再到最后安德鲁的愤怒。 安德鲁的怒意,从认识安德鲁到现在,阴歌从没见过安德鲁如此愤怒。在她的印象中安德鲁一直都是个阴冷的男人,对于四周没兴趣,不管任何人的死活,看着好像都与他无关。 动怒。 对于这个已是第三方存在的男人,他的身上还残存着怒? 阴歌不知道,至少对于阴歌而言,她从未见过安德鲁如此毫无遮掩的展露自己的怒意。这种直接萦绕荡散的怒气,就好像,就好像自己最珍重的东西险着被人毁灭。 最珍重的东西,就算从来没从安德鲁口中得到证验,不过阴歌知道,那个名叫夜梓的女孩,对于安德鲁而言绝非寻常,或许对于安德鲁而言,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夜梓更加珍重的存在。第一次瞧见那发自内心展露的温笑,是那个女孩,第一次看到那毫无挡遮散扩而出的怒意,也是因了这个女孩。 这个女孩。 她。 空间逐渐瓦塌,崩塌晃摇的空间,本就荒芜的园子逐渐瓦陷,地面可开始呈现龟裂,龟裂而起的地面,仍旧熊熊焚烧的人面树,花坛开始点点解塌。就在这不住瓦塌的空间里,阴歌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因着阴歌一直处站在那儿,丝毫没有动身之意,这时她的身后出现一人。 通体黑色,斗篷从头笼到脚处,因为这召笼全身的斗篷,所以这人看上去就好像置身于黑暗之中。这样一个人,就那样无声无息的出现,待雾化的身体随着散笼的雾点点聚集,人也现处在阴歌身后。 站在阴歌身后,垂低着头,声音从挡遮的斗篷下传来,应天说道:“如何,刚才的那一幕看得可是真切。” 透过斗篷传出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声音听着虽然发闷,可那话中的笑询之意也是清的。应天的话,并未立即得来阴歌的回应,处站在那儿看着因为焚烧逐渐瓦塌的花坛,半晌之后阴歌说道。 “这就是你特地让我看的事?” “是呢,我觉得这样的事,有必要让你亲眼瞧个真切。” “真切吗?我是瞧得挺真切的,不过让我看这一些,到底想干什么?” “我到底想干什么?阴小姐是聪明人,我这么做用意为何,阴小姐心里当是清的。脚下的路,有的时候真的非常难选,一个不小心要是踏错一条路,不管是前头还是后头的一切,恐怕都毁了。” 应天说了,阴歌是个聪明的女人,既然聪明,就不需要他说得非常详细。应天耳边道言的话,阴歌都听入耳中,只是此时的她却不想回答。默着声,感受着空间瓦崩时强烈的晃意,阴歌听见应天在身后声声轻道。 “阴小姐对于那个家伙的心思,每个人都瞧得清,就连阴小姐心里所慕的那人,我相信他也是清的。只是心里头再清,又如何,只要阴小姐和他之间还隔了一个跨不过去的阻碍,就算他知道阴小姐的心思,阴小姐付出再多也是无用。珍重,那人心中有着绝对跨不过去的珍重,而刚才那一幕阴小姐也瞧见了,这个珍重究竟能如何左右他的心思,想来我不说阴小姐也是清的。” “那个女孩,对于他来说到底多重要,我知道。” “所以了,阴小姐真想得到自己想要的,脚下的这一条路究竟通往何处,可得选对了。” 不是诱引,而是很简单的陈述,因为当他这一次出现于阴歌身旁时,他就已清这个女人所选的究竟是哪一条路。陈述的道言,那是对于事态的绝对掌控,就在应天这一番陈述落后,阴歌突然问道。 “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如果是能透露的事,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对其他的没兴趣,我只想知道,P市的时候你曾经跟我说过的那个叫子精的女人,最后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孩,陷入万劫不复。” “你是问子精吗?”倒是没料到阴歌这个时候竟会重提子精,因为阴歌的询问,让应天记得四年前相识的那个女人。回思,有的时候是需要时间的,而就是因为应天屏声的回思,让阴歌误以为这是一件不能道知的事。因着应天的默声,半响之后阴歌问道。 “这是一件不能道知的事?” “不能道知,当然不是。”阴歌的话换来应天一笑,笑声落后,应天说道:“虽然不是什么不能道知的事,不过这一件事,很抱歉,我还是不能如实告诉你。只是我知道阴小姐是个聪明的女人,就算我什么都不说,想来依照阴小姐的聪慧,还是能猜透其中的根由。” 这不是一件不能知会的事,不过应天还是不肯如实道言,反而由着阴歌去猜。猜,依照阴歌的聪慧,这样一件事她的确猜得出来,只是不管如何聪慧的人,在猜一件事总归多少还是会参入不少个人主观情绪。 一件事,如果参入太多的主观个人,那么她所猜出的根由,就算结局无多大相差,可是中间的过程还是会偏差很多。
中间的曲折因果,阴歌所思出来的因果究竟与现实偏差多少,于应天而言并不是一件需要上心的事。或许对于他而言,这个偏差越大,这一件事才会越发有趣。 临曾经说过,应天是个擅长揣用人心的男人,他最擅长的就是摸触别人的软肋。不管是谁,只要他能吐气,有个人意识,这个男人就一定能摸出心中的软肋,并且毫不客气加以利用。 话已落,阴歌的心怕也越来越沉,当她的心沉到一定程度,阴歌突然开口再问。 “之前,您在P市说的那一些,请问可是真的。” “那一些吗?自然全都是真的。” “既然全都是真的,那么我脚下的这一条路究竟如何选择,我想我也清了。” 当脚下现了岔路,不管选择哪一条舍弃哪一条,对于人来说都是一件极难抉择的事。可当你排除一切坚定了其他一条道路,那么这一条路也将是你唯一通往未来的路。 脚下这两条路,究竟如何抉择,之前阴歌也斗思了许久。就算她以为自己已经下了决心,可到最后还是会起了疑,不过现在。 不知阴歌知道,就连应天心中也清。 这个女人。 她已择好了自己的路。 女人聪明,固然好,不过说真的,跟一个聪明的女人呆处久了,人也会露了几分倦。当应天回到那处暗阴的房间,并且长声舒叹时,那始终藏在暗处的人直接笑道。 “真没想到,你这个男人竟然会叹气。” “叹气?我会叹气,很奇怪吗?” “当然,我还以为什么都在你的算思中,每一步每一个计划都牢牢被你掌握在手中,什么都提前算到的你,应该不会叹气才是。” “所有算思的确都在掌握之中,可就算如此,疲倦也是会的,毕竟我可不是你,可不具备那种翻覆一切的能力。” “翻覆一切吗?呵,就算具有翻覆一切的能力又如何,最后还不是通通都在你的算思中。对了,你这一次看上去,瞧着好像挺倦的。怎么?难不曾这次的女人,不好对付?” “不好对付?这倒不会,毕竟女人,来来去去要的就那些,想要对付女人,事实上并不然,更何况是这样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呵,这词形容的,如果你这话让那个女人听到了,恐怕可会引来你口中那女人的不悦呢。” “不悦吗?放心吧,她现在可没心思对我的话产生不悦。”话语落,笑也深,既已是掌控中的一切,他就不怕出现任何错纰。 要说这个世上最自负的人,恐怕应天称二还没人有脸面自称第一。从应天口中听出他话中的绝对自负,那个声音直接呵冷一笑,而后问道:“对了,在见这个女人的时候,你好像连着提了好几次一个叫子精的女人。那个女人,是个怎样的存在?” “怎么?好端端的怎么对子精有兴趣?” “兴趣,也不算兴趣,只是好奇而已,那也是个聪明的女人?” “聪明,是很聪明,同阴歌这个女人一样聪明。说真的,如果要我说的话,子精可比阴歌聪明多了!” “哦?更加聪明?” “自然,也是因为更加聪明,所以才更难驾驭。” “这话听着,我怎么好像听到一丝惋惜了,算了,反正只是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对了,东西可记得带回?” “东西,你就放心吧,就算忘了其他,我也不可能将这东西给忘了,毕竟这可是我的心血。”男人的话刚刚落下,应天便接语应道,话应落后手也从斗篷内探出而那探出的手中,正持一卷画。 画张开,画内的一切尽现,而这幅画中绘着一棵树。树身纤细,树现妖娆,而就是这棵妖娆的树上,所结的果子竟是一颗颗女人的头颅。头颅之中坐着一个男人,男人捧触着树上结挂的头颅,一脸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