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老师与学生
“有……有有什么事情好商量，你可千万别乱来啊。” 陈锋承认，自己是被盯得有些发毛，鸡皮疙瘩起了一后背，他的各方面都是个超级正常的男人，笔直且坚挺。 “这个故事，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许言压低声音，问道。 “是。”陈锋想了想，反正这个世界也没别人知道，一不做二不休，恬不知耻的承认道。 “你，你。”许言闻言，身形一阵踉跄，一双手不住的颤动了起来。 “许言，你没事吧。”陈锋见状，赶忙问道，一双手扶在许言的肩膀上，以防他摔倒，可未曾想，这一扶，许言竟是顺势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许言的一双手臂向前一圈，半跪在地上，抱住了陈锋的大腿，不顾姿态的叫道：“大神，不，师父，请收我为徒吧，您所说的这个故事，正是我梦寐以求的推理啊，我从来没想过原来推理是可以这样的，您一定就是那位深藏不露的名侦探，我……。” “……”陈锋满头黑线的看着画风瞬间逆转的许言，一阵无语。 在经过一番艰难的交流后，陈锋终于是让许言正常了起来，代价就是，他虽然不用当许言的师父，可作为朋友，相当程度的指点是不可少的。 “我必须要和你说清楚，那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一个故事罢了，一切内容纯属杜撰，我本人对推理一窍不懂，你可千万别瞎学我故事里的逻辑啊。”陈锋来来回回的强调道，面对的却是许言别有意味的笑容，一副“我明白”的样子。 陈锋再一次扶额，挥挥手示意许言赶紧忙活他的作品去，自己需要冷静一会儿；后者提起笔，脸上满是开心的笑，一扫之前的那些阴霾。 这样一个名侦探的故事，简单，精巧，却在某种程度上打破了许言对推理的认知，使“推理”这两个字变得神秘且虚无了起来，与此同时又能自圆其说，保持合理性。 是和他以往所看过的推理小说完全不同的类型，相较之下，之前看过的那些书根本担不起“推理”二字，说成是探案小说怕是更为妥当。 名侦探故事里的推理过程，就像是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一扇大门，所以许言才会激动到如此失态，心里的那份隔阂被击得粉碎，很快的，一个精彩的故事便在他脑海里成型，许言刷刷的在稿纸上写了起来。 望了眼奋笔疾书的许言，陈锋却是惆怅了起来。 说好的无从下笔呢，都是骗子，到最后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孤独的等待着结束么？ 他没有太多的紧张，不过惆怅还是免不了的。 “你加油写吧，我出去一趟。”陈锋留下这样一句话后，一个人来到了圆明园旧址。 这里依然荒芜，游客很稀少。 想想也不算意外，这个世界发生过太大太多的变动；圆明园所带来的耻辱，反倒是被冲淡了许多。 而少了那份“寓意”的圆明园，也只能算是一处破落的园林罢了，哪怕它曾经辉煌，可也架不住人走茶凉。 随意的走着，陈锋倒是发现了一个熟人。 另一个接到“毁灭与重建”主题的参赛者，潘越。 “你好，”陈锋打了个招呼。 “怎么，也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下笔，所以来这圆明园里找寻灵感么？”他下意识的问道。 “啊，我么？”潘越显得有些茫然，仓促接话道：“算，算是吧，那个主题还真是让人为难呢。” 他说谎了，不过，这是个善意的谎言。 如果他实话实说，那必定会给眼前这少年的信心带来极大的打击，在比赛还未结束之前，这是种卑劣且无耻的行为。 “不如一起吧。”陈锋提议道。 “好。”潘越答应道。 二人闲散的走在圆明园废墟里，潘越的目的性显然更强一些，他每到一处地方，便会驻足观望，闭上眼睛，像是在体会着些什么。 陈锋跟在他身后，望着潘越虔诚的模样，心里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潘越一路走来，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他突然蹲在一块断裂的大理石柱前，用手轻柔的抚摸着那模糊的纹理，潸然泪下。 “我不明白，”潘越情绪失控在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美丽地方会被人如此肆无忌惮的破坏，这是不可饶恕的罪恶，是丧心病狂的毁灭。” 他的拳头攥的紧紧的，眼睛红红的如同一只发怒的公牛。 一会儿后，潘越的双手无力的垂下，灰心丧气的站了起来，颤巍巍的的走着。 “历史早已发生过了，身为后人的我们也只是个旁观者。”陈锋见状，感叹了一句。 潘越闻言，转过身来，望着陈锋叹息道：“不，连旁观者都算不上，最多只是个来此吊唁的陌生人。” “……”陈锋默然，许久，他才用诗一般语气，道。 “从前在世界的一方有个奇迹：这个世界奇迹叫圆明园。艺术有两种原则：一种是构思，它产生了欧洲艺术，另一种是想象，它产生了东方艺术……建造这座圆明园足足用了两代人的劳动；它像一座城市那么大，由岁月造成。造给谁？造给人民。因为由岁月建筑的东西都属于人民……这是一件令人咋舌的、从未见过的杰作，从神秘的暮色中远远望去就像是耸立在欧洲文明地平线上的一个东方文明的朦胧轮廓。” 长长的一段话，从陈锋的嘴里说了出来，这是他印象中，最曼妙的，对圆明园进行夸赞的话，来自于伟大的维克多雨果，致巴特勒上校的一封信。 看样子，关于这封信的内容，也泯灭于黑暗年代里，不复存在了。 陈锋暗暗的在心里叹息。 消失的，又何止是这封信呢？自历史发生改变的那一刻起，文化上便出现了巨大的断层，或许，也只有在这片神秘的东方土地上，还保留着些许曾经。 潘越听着陈锋的话，眼神逐渐迷茫，在他眼里，这片废墟开始散发出梦幻的光芒。 时光开始停滞，再倒流。 一切仿佛在重建，在那柔和的微光中，一个奇迹般的园林，坐立于神州大地之上。 身处其中，哪怕眼前所见只是园林的一隅，也足以让人兴奋的发狂。 “这个奇迹现在消失了。 一天两个强盗闯入圆明园，一个掠夺，一个纵火。似乎获得胜利就可以当强盗了；两个胜利者把大肆掠夺圆明园的所得对半分赃。 ……” 在伤怀的语气里，陈锋将那层梦幻的光芒从废墟之中剥离开来，摧枯拉朽般的将潘越眼里的那座庄园毁灭，做下了这令人发指的恶行。 一个人诵读着记忆里的文章，一个人经历着圆明园的兴盛荣衰。 那就像是一个老师对他唯一的学生，讲述着生动有趣的一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