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信义

    看着铜镜里美艳动人的自己，南宫塘并没有该有的愉悦，反而是居然悲从中来，她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要靠着与人周旋讨生活。

    凭着较好的记忆力，遁着昨日跟随南宫沁走过的路线，居然没用多少时间就到了香莱院前。

    这两日，段氏不是不想去给南宫塘添堵，而是她根本没时间。

    南宫塘停留在香莱院门口时，刚好碰见大丫头香草。

    香草见南宫塘，面上忍不住一跳。

    昨日还一身布衣，素面朝天的粗野丫头南宫塘，今日就已经把自己打扮的一个俏生生的绝代佳人。头上挽着一只随云髻，云髻之中插着一只金丝镂空步摇配合一只鎏金点翠钗，本来清丽的容颜稍加粉饰犹如梦中仙子。

    居然会有人会对新环境适应那么快。偏偏这个人根本就是该是粗陋无知胆小怯懦的乡野丫头。

    “夫人在吗？”南宫塘大方的微微一笑，香草才回过神来。

    略有尴尬的咳了咳，以掩饰自己的失神。

    “夫人现在正忙着，大小姐若是有什么事，等夫人有时间再说不迟。”

    从昨天起，南宫研就被段氏叫进了香莱院，母女俩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一向柔软却坚韧的小姐居然就嘤嘤的哭了起来，最后还是红着眼睛出了香莱院。段氏也一晚上唉声叹气，好不容易挨到了白日，南宫研一大早又来到这里，大半天的躲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从屋子里传出偶尔有瓷器破碎的声音看，好像并不愉快。

    还有，刚刚进去的还有三小姐南宫沁。看样子，好似也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要找段氏诉苦。

    就连香草这样的大丫鬟，也被打发出来在门外守着。

    虽然香草刻意掩饰，但南宫塘并不是一般人，屋子里的段氏正在安慰嘤嘤哭泣的南宫沁的声音她听的一清二楚。

    “不急，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夫人既然有事，那我就在这里等着，等夫人有时间了，我再进去。”

    南宫塘毫不在乎的微微笑道。

    “夫人一时半会也忙不完，大小姐刚到府中，若是执意在这里等，恐怕府中不懂事的下人看到了，或是传出去了，还以为是夫人故意躲着大小姐不见。”

    南宫塘的云淡风轻更让香草控制不住的动怒。

    南宫塘眼中掠过一丝冷冷的笑意。是说她威胁段氏么？刚刚来府上的女儿，当家主母很忙却要执意拜见当真是不妥。

    “香草姑娘对我这样大呼小叫，若是让下人看见了，是不是也不妥。”南宫塘依然笑意盈盈，不知怎的，面对香草的恼怒，南宫塘却更加心平气和也更加有兴趣。与下人斗嘴，好像也挺有意思，反正她现在也闲着没事。

    本来就怒不可遏的香草顿时气红了眼睛，伸手指着南宫塘道，“你，你……看我不告诉夫人！”

    她再怎么看不起这个在外面长大粗野丫头，但也是南宫様已经承认的府中的大小姐，而且，不久之后就会是府中的嫡长女。香草再是在段氏面前得宠，也还是个丫鬟。

    况且，段氏再怎么看南宫塘顺眼，上面还有个南宫様。

    香草自问她还没有胆子与南宫塘起正面冲突。

    憋了半天，也只好出口恶气悻悻的收手。

    “那就有劳香草姑娘了，可是话要好好说，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可以说，可要掂量清楚了。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万一传到父亲耳朵里，父亲可是一定会生气的。”南宫塘算是看清楚了，香草也就是只会看主子脸色行事的纸老虎。若是不理她，她更会以为是怕了她的，这样的下人，就该多多教训。

    “大小姐若是愿意等，那就随意。”香草果然脸色一颤，冷哼一句不再理会。

    香草自然知道她说的“万一传到父亲耳朵里是”什么意思。南宫塘这是警告她，她若是敢在段氏面前胡说，南宫塘一定会让此事在南宫様那里闹开。

    公爷刚刚千里迢迢之外的女儿从那么闭塞的地方接回来，心中自然有不少愧疚，若是此时让公爷她一个丫鬟都敢欺负南宫塘，就算公爷看在段氏面子上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是她也不想让公爷在记她一笔黑账。

    再说，万一此事闹到南宫様那里，段氏说不定也会受连累，到时候她会更倒霉。

    两人各自不说话的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屋子里传来“啪”的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摔碎在了地上。顷刻间，一个水绿色的身影就从屋内冲了出来。

    少女委屈脸色有些苍白，眼角周围还有没擦掉的泪痕。

    是南宫沁。

    南宫沁嘤嘤的跑了出来，头也不抬的就往前冲，一不小心差点与南宫塘直面撞上，幸好南宫塘闪的够快才错开这尴尬的碰撞。南宫沁没靠近南宫塘时就隐约发现有身影挡住去路，一脸怒气的抬起头来刚好在与南宫塘错身的位置停了下来。

    只可惜，堵在肚子里的闷气还么有发作就被眼前的少女镇住。

    昨天还乌雀一般的南宫塘，一夜之间就珠环翠绕，艳若明珠。

    呆立半响，一丝浓重的妒恨毫不犹豫的闪现出来。

    “贱人！”清脆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南宫塘面色一惊。南宫沁双眼不仅通红还微微浮肿，根本就是哭了很久。

    什么事情会让南宫沁如此梨花带雨，昨天还惺惺作态的与她套交情，不过一天的时间，怎么就这么毫不避讳的恨起了她。

    就算是因为南宫晟，她还不至于与自己翻脸的这么彻底。昨天在小屋碰到南宫晟时，她还不至于与她撕破脸到这种地步。再说，她当时不解释了那个误会了，而且南宫沁当时也没有多大的在意。

    “三妹这是怎么了？”南宫塘眉头淡然道。

    “其实也没有什么，三妹就是闹闹小孩子脾气。”南宫研不知何时已经跟了出来，一身品竹色织锦长裙，头上戴着金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浅淡的笑语中隐不住满身的倨傲之气。

    “二姐。”南宫沁回头看见南宫研走出来，又忍不住微微抽泣。

    南宫研微微一笑，“二姐会帮你做主的，你先回去吧。”

    听闻此言南宫沁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回过头来却狠狠的瞪了南宫塘一眼，红红的眼睛里一颗晶莹泪珠就掉了下来，转身跑出了院子。

    “三妹这是怎么了？”南宫塘看着委屈而去的人儿，颇为不解。

    “也没什么”南宫研笑道，倒也不提她要为南宫沁做什么主，“三妹对大姐有些误会，不过，过些日子她自然会明白了。”

    误会？！

    望着南宫研巧笑倩兮的美丽容颜，南宫塘忽然了然，恐怕就算南宫沁对她本来没有多大的误会，但是加上段氏和南宫研的添油加醋，没有误会那才是怪了，怪不得南宫沁刚刚一副恨极了自己的样子。

    “大姐一大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南宫研也不管南宫塘是否有其他什么疑惑，问道。

    “有些事要与夫人商量。”既然南宫研不提，南宫塘也暂时放下南宫沁不管，淡淡道。

    南宫研虽然一身盛妆，但还是没有盖住眼角处的一丝黑影，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母亲在里面，那我就不打扰jiejie了。”南宫研也没打算与南宫塘过多寒暄，轻笑道。

    言辞之中不见一丝对她这个大姐的冷落和冒犯。南宫塘不以为意，她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南宫研当成个简单的，此刻也只是淡笑着回应。

    南宫研转身离去。

    “塘儿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段氏漠然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含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香草早已经退到一边，任由她走了进去。

    “坐吧。”段氏看起来神色并不是很好，但见到南宫塘脸上还是尽量挂出慈祥的笑容。

    南宫塘在旁边一个秀凳上坐了下来。

    “今天我来，是感谢夫人的。”

    南宫塘轻笑道。

    段氏本来靠在软榻上，闻言面色一怔，一双没有多少光泽的眼睛盯着南宫塘认真的左右打量。

    感谢她，她没有听错吧。

    她本来以为南宫塘是来问她讨要丫鬟的。虽然她还么有正式拜过老夫人，也没有拜过祠堂。可老夫人已经发言，南宫塘才是南宫家的嫡长女，就看在这一点上，段氏也不能只派了一个丫头过去照顾。

    而且，那丫头，胆小懦弱不得用，还经常办不好主子的事，本来是准备直接打死做算或赶出去府去的。但想到南宫塘那边还没有丫头，刚好把这个废子扔给了她。

    在被送去东荷院之前，她虽然交代过珠心若是能从南宫塘那里得来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她可以让她继续留在府中。但对于一个根本没有培养潜力的丫头来说，段氏并没有把自己说的这些话当真。只想着，珠心在南宫塘那边，根本成不了事，也不担心她被南宫塘收拢。

    当然，如果南宫塘本就是个聪明的，自然也看不上珠心，向她重新来讨要丫鬟是自然而然的了。

    但是听说她是要来感谢她，就让她不得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