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
“别动！！” 小猫大声训斥着，双手按住肖晨的手臂把他想要抬起来的身体压在凳子上，然后用牙齿咬住绷带的一头，将他刚擦完药膏的手缠紧。肖晨的双臂还在控制不住地轻微抖动，紧闭着的嘴唇一言不发，但小猫却能够感受到他心里的澎湃汹涌，好像随时会爆炸开来一般。 从被天乐他们扶回主馆后，肖晨就这样没有说过一句话，手上的伤口一直流血也没感觉，小猫实在看不下去了，强行将他按在座位上替他包扎伤口。他的不甘和愤怒不停地在积聚，好几次都像是要站起来往外冲。包扎完右手后，小猫想替他处理左手上的伤口，可是试了几次都掰不开他的手指，终于忍不住把手里的东西一摔，大骂道：“你是不是还想找他们去拼命？你去啊！这里没人会拦你！你觉得伤的还不够，还想多断几根骨头是不是？他们有的是人慢慢陪你玩，就算你去把他们全收拾了，那又怎么样？我们根本不知道闫启昕他们去了哪里！你心里着急，我们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但不是光靠这样就能解决的，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肖晨用嘶哑的声音吼道，“我只想要张闰山一个回答！如果这个基地存在的意义就是自相残杀，那么今天早上还不如让它就这么毁了！我们拼死保住了这个地方，却把自己的同胞关在外面，这和杀人犯有什么分别！？” 在场的除了肖晨队伍里的那些同伴外，还有南区曹波鸿的手下。今天的事情太过残忍，远远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大家都还沉浸在那份震撼里，肖晨的话正是大部分人的心声，只有过没人敢去多想。这些天受的惊吓已经够多了，外面同伴们的血还没有干，又发生了这个事，原本世外桃源的基地变成了纷争的场所，这不得不让人感到心寒。张闰山与李奥的合作确实有些让人费解，但事实就是发生了，在场的人不由地陷入悲观的情绪里，不知道接下来等着他们的还会有什么。 没有人接肖晨的话，现场安静地有些尴尬。最喜欢和肖晨斗嘴的石佛很反常地靠在角落里神游，不知道在想什么，小猫回答不了肖晨的问题，却又不甘心，气得眼圈泛红，板着脸别过头生闷气，其他人也是各怀心思，谁也不想开口。 过了好久，才有人打破沉默。天乐从地上站起来走到肖晨面前，犹豫了一会，这才开口说道：“那个，肖晨，我这么说可能不合适，但却是我的直觉，我觉得张闰山不像那种人，这中间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他就是个伪君子！背后捅刀子的垃圾！要不是他的支持，今天的事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肯定一早就计划好了，所以才不去出任务！我他妈要找他算账去！”有个南区的兄弟猛地跳了起来，破口大骂道。曹波鸿等人被关在外面，这件事大家都是亲眼所见，所以这位兄弟的话代表了很多人的心声，年轻气盛一点的几个纷纷跳出来一起叫骂，现场像是要被点燃的火药库一样。 “可是今天早上他们和李奥的人明明才动过手，这个要怎么解释呢？” “那都是装出来做给我们看的！他们其实早就串通好了！”另一个人叫道。 天乐耐心解释道：“如果他们串通好，又何必多此一举？以他们的实力还用做给我们看吗？这个不是重点，关键是这样对谁有利？换成是你，或者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基地刚刚遭受严重损失，挑这个时候内讧太不明智了吧？等于是把基地往地狱里推。这事情肯定还有内幕，我们现在要保持冷静，不能再增加混乱了！否则基地恐怕坚持不了多久的！” “你们都别说了，我会找他问清楚！”肖晨站了起来，“天乐说的没错，现在再闹起来恐怕会影响到整个基地。但是，如果可以随便就把自己人拒之门外，那这个基地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如果是这样，还不如让它毁了！” 没想到肖晨说出这样的话来，天乐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但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没法反驳，今天他们可以对殷实那样，明天也可以这样对其他人，生活在基地里的人完全没有安全的保障，那这个基地还有什么用处？这和生活在野外有什么分别？另外闫启昕季臣他们还在殷实的队伍里，要肖晨放手不管是不可能的事，同伴们的生死未卜，他们光想想就够煎熬的了，如果再不做点什么，估计会把人逼疯的。 “那你总得好好想想怎么做吧，就这样去，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如果只是张闰山还好说，可是现在还有李奥和白军，他们和我们本来就有过节，这事更有可能是他们主使的，就凭你一个怎么去对付他们？”小猫的语气缓和了下来，近似哀求地说道。 肖晨站在原地没有动，但看得出他内心的激动，现在大家都没了主意，吵下去也不是办法，沮丧写在每个人的脸上，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大家都知道这次事件将会对基地造成难以磨灭的影响。 一直靠墙坐着的石佛突然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土，慢悠悠地说道：“找张闰山吵架就有用吗？事情的关键在李奥，不是张闰山。解决掉李奥，一切都好办了。” 天乐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连声制止道：“哎，石佛，你别乱来，他们现在有枪，你皮rou再厚也挡不住子弹吧？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石佛瞪了他一眼，骂道：“你才要去挡子弹呢！臭小子！你有好办法就说出来，不然别在这啰唆！” 天乐郁闷地看了他几眼，不敢再和他抬杠，这时小滨突然插话道：“我倒觉得这不是坏事。” “你说什么？”肖晨转头向他看去，小滨没有在意大家的目光，接着说道：“既然冲突没办法避免，这样倒是比较好的结果，不然在基地里闹起来，结果可能更糟。殷实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会做什么事我们更加猜不到。” “可是闫启昕他们呢？就这样不管他们？”肖晨反问道。 “他们有那么多人，有能力保护自己……” 话没说完，肖晨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了小滨的衣领：“放着他们不管，让他们自生自灭，这就是你的意思吗？他们不是别人，是我们的兄弟，自己兄弟的性命也可以不管吗？！”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天乐和小猫连忙把肖晨架开。说实话还是第一次见到肖晨这样对待自己的队员，看来这次事件对他的刺激太大了，天乐害怕他又会出现失控的现象，连忙轻声安慰，但内心却心急如焚。肖晨和石佛包括小滨都表现出强烈的情绪化倾向，再这样下去恐怕外面的事情没解决，自己内部就出问题了。 看见石佛已经站起来往外走，肖晨用力甩了甩自己的头，推开天乐和小猫，对石佛说道：“石佛，等我先找张闰山。如果不行，我和你一起去对付李奥！！” 石佛站住了，转过身咧开嘴笑了笑，那样子算是同意了，天乐和小猫对视了一眼，巨大的忧虑感涌了上来。事情已经开始失控了，不敢想象会演变成什么样子，天乐无力地坐在了凳子上。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杜芯扶着赫伯走了进来。今天早上发生的危机，幸亏赫伯及时发现才使主馆得以保全，所以连南区的兄弟对他也是恭敬有加，连忙迎了上去。赫伯的身体很虚弱，在他人的搀扶下坐好，然后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大家，缓缓说道：“肖晨，石佛，还有你们大家都冷静一下，听我说几句行不行？” “赫伯，你说！”肖晨应道。 赫伯小声咳嗽了几下，喘了会气，这才说道：“下午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明白你们的心情，我害怕你们一时冲动，所以才赶过来。刚才你们说的话，我听了一些，但我觉得这样做不行。肖晨，这个基地已经存在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了，对吧？我们来到这里不过一个多星期，很多情况都是听说的，实际情况我们并不清楚，我说的没错吧？” “是的。”肖晨承认。 “举个例子来说吧，李奥虽然做出这样的事，但对水头镇的居民来说，他却是带领他们逃出丧尸魔爪的英雄，殷实虽然是无辜的一方，但曾经也使基地陷入混乱，导致很多市民逃离基地。我说这话不是要断定谁好谁坏，而是我们缺乏了解。你把事情怪罪给张闰山，但却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真正原因，这样只会让关系变得更复杂。” 肖晨的背后出了一身细汗，发热的头脑也开始冷却下来，诚恳地回道：“赫伯，你说的对，是我冲动了！可是，不管他们有什么理由，下午的行为都是错的，我们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这事发生呢？” 赫伯接着说道：“这事确实不该发生，但很多时候我们改变不了。你还记得刘国能回军事基地的那个时候吗？他肯定知道应该带我们回去，不应该把我们丢下，可是他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可是，难道我们就眼看着季臣他们走掉，然后什么都不做？我们能够心安吗？”肖晨激动了，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当然不能什么都不做，但不能急于一时！”赫伯循循善诱道，“我猜测一下，现在对李奥，对张闰山，对殷实，你心里应该都觉得怀疑，不敢相信是不是？”见肖晨默认了，赫伯继续说道：“我理解你的心理，经过这么多事，你觉得谁都不值得相信，那么你去问事情真相又有什么用呢？” 肖晨默默咀嚼着赫伯的话，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自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有些乱套了，就算张闰山给自己答案，他也未必会相信。经过赫伯的分析，肖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他看着赫伯，问道：“那您说，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但可以提一些建议。现在我们生活在这个大基地里，不再是独来独往，必须要和其他人往来，甚至依赖别人。所以最重要的，就是要弄清楚信任谁，这不是靠想象就可以的。一定要保持冷静，多了解一些事情，一切往长远的方向考虑。至于启昕他们，我相信他们有生存的能力，等基地里的关系理顺了，才能想办法去找他们。” 肖晨感觉自己被点中了要害，正如赫伯所说，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在他对谁都缺乏信任，所以只会把事情越搅越乱，这是最忌讳的事。赫伯的一番话，同时扫掉了大家的阴霾，既然事情已经发生，现在闹起来也于事无补，一切得从长计议。 将殷实赶走后，基地里暂时恢复了平静。李奥和张闰山组织了几队人，开始清理基地。焚烧丧尸、掩埋遇难者的尸体、清理残余的藏匿在角落里的丧尸，各方面的工作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留在基地里的殷实的旧部被收缴了武器，却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仍然居住在北区，南区暂时由肖晨管理。一下子损失了过半的人，基地显得空荡荡的，没有了以往的热闹气氛。负面情绪笼罩整座基地，大家都不愿提起这天发生的事情，遇到张闰山或李奥的人，也只是转过身各做各的事，没有多余的交流。 清理工作持续了三天，基地才基本恢复原貌。为了保证基地的正常运转，人们又开始外出收集物资。肖晨不愿与基地区的人一起行动，所以由南区的兄弟带路自行解决物资的补给。 肖晨希望通过南区的人侧面了解关于殷实的信息，因为听说了那天李奥曾提到的殷实正在做着危害基地的事情，张闰山才会和李奥联手，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另外也想多了解一下殷实到底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但殷实的部下似乎成了惊弓之鸟，不愿意多谈。 由于那天丧尸意外突破防守，基地里加强了守卫，值勤的人员增加了一倍，所以必须由两个区联合起来人手才够。这天刚好是轮到南区和北区共同值勤，肖晨决定利用这次机会与北区的人正面接触。 天色刚暗下来，双方值勤人员在主馆门口集合，布置守卫任务。北区来了十三个人，肖晨这边带了天乐、小猫和小滨，还有五六个南区的兄弟。北区临时的队长是个生面孔，双方见面说了几句官方的话后，就没了话题，对方略带敌意，肖晨在思考怎么样切入主题，小猫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肖晨！你看！那个人，他是不是沈灵？” 肖晨浑身一凛，连忙往前看去，果然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队伍的最后面，那清秀的五官和沈灵完全一样，头上还绑着绷带，目光呆呆地看着外面，似乎这里发生的事与他无关。经小猫一说，天乐也向他望去，脱口而出叫道：“沈灵！” 那个年轻人听到叫声，慢慢转过头，木然地看着肖晨他们，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不认识他们似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最后又慢慢收回，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北区的人看了看呆住的肖晨他们，又回头看了看那年轻人，问道：“你认识他们？” 那人木然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不认识。” 天乐和肖晨对视了一眼，都搞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 -----第36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