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节
李奥的突然出现，让本来就束手无策的人们更加觉得匪夷所思，石佛他们对李奥这个人并不认识，只听肖晨提到过一次，所以没有什么感觉。而肖晨觉得诧异的是没想到这群人会出现在这里，看样子他们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但是其他几个区认识李奥的人却全然不知情，可见他们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行踪。另一方面，肖晨刚刚知道李奥原来就是无人小镇的领头人，是他带领镇上的居民逃到湶岛市，成为基地里最早的几批幸存者之一，最后与殷实发生冲突的也是他。好多线索都指向了这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的中年人，在山上的时候肖晨只觉得他只是白军的一个跟班，完全没想到他有这么复杂的背景，更何况，他的身上还有许多迷题没有解开，一个人城府深到这种地步，可谓是一种境界了。而在张高强和王青他们这些认识李奥的人看来，他居然“起死回生”了！而且又再一次隐藏到了他们中间，如果现在他们出去跟人说，估计十有**是没人相信的，但今天却亲眼所见，这震撼的感觉像醉酒一样让人晕晕的。看样子李奥回方舟基地已经有些日子了，行踪却一直很隐蔽，直到今天这么关键的时刻才雷霆出击，轻松控制住了基地，可以想象他们已经蓄谋已久。 “你干什么？别乱动！不然再出血你自己负责！” 田晴医生的训斥声打破的肖晨的遐想，他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把烦恼的杂事先抛在一边，转头向那边望去。只见石佛额头上的裂口刚刚缝合好，田晴医生刚把线剪断，石佛就一下子站了起来，把田医生吓了一跳，连忙出声制止，抬头看了石佛一眼，突然被他的表情给吓到了。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他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刚才缝合的时候他连吭都没吭一声，好像额头上的rou不是他的，现在那张凶脸上还沾着血污，嘴角带着笑，眼珠里射出狂热的光芒，却又透着狠劲，让人毫不怀疑被他盯上的人会有多悲惨的下场，那凶狠的下面还折射出兴奋，那种噬血的兴奋，这眼神和恐怖电影里以杀人为乐的变态太相似了，以至于田医生被吓得倒退一步，撞倒了椅子，身体站立不稳眼看就要倒下，站在边上的护士小姐连忙扶住了她。 石佛微微转过头，轻蔑地扫了她们一眼，那名小护士看到他的眼神，身体僵硬了一下，感觉到一阵窒息，呆在了原地。田晴这才意识到人和人的区别，不仅是自己，身边的护士，包括在场的很多人都一样，他们和石佛这种人不是同一类人，在原来的社会里，他们这些人可能会比大部分人过得好一些，拥有较高的社会地位，混着中等偏上的圈子，而像石佛之类只能勉强养活一个家。可是现在，在整个社会秩序和人类文明眼看就要崩塌，在生存如此艰难的时候，在财富和优越感在一夜之间毁灭，所有人回到同一起点，当抛开一切附属回归本真，当生存成为主题的时候，石佛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强者！拥有强大的心脏，毫不畏惧，永不退缩，强者不是靠别人赋予的，也没有任何弄虚作假的可能，再硬的石头也成不了钢，钢是用火和榔头锤炼出来的。这样的强者组成拥有凝聚力的团队，这才是肖晨他们团队能够一直生存到现在的真正原因。 田晴想要阻止石佛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因为她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有用，石佛顺手拿起外套，就这样从她们面前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等等，石佛！你站住！” 直到石佛快要走到门口，肖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出声制止，见石佛没有停步的意思，肖晨往前冲了几步，一把拉住了他：“回来，你要干什么？！” 石佛偏了偏头，像是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似的：“今天的事情需要做个了断。这是我个人的事，你们都别管！” “你在说什么！？”肖晨猛地一拉，把他的身体转了过来，“现在不是义气用事的时候！你还嫌不够乱吗？！” 听了他的话，石佛的脸上又露出惯有的轻蔑的笑容，天乐他们早就司空见惯了，但在外人看来，却是说不出的邪恶，胆小点的护士小姐估计接下来几天都不敢现正视他的凶脸：“你有好办法吗，除了被人关在这里生闷气？白军他针对的是我，反正我看他也不顺眼，上次没打中他算他运气，这次他自己送上门来了，我又怎么能让他失望！”说着甩开肖晨径直往外走。 “你他妈的站住！”肖晨急了，整个人扑了上去，左手箍住了石佛的脖子，这次真的生气了，用上了全力，石佛挣了一下没挣脱，身体猛地一弯，把肖晨从背上掀了出去，撞倒了前面的桌子椅子，乒乒乓乓摔成一团。 这一幕完全出乎其他人的意料，全都没有反应过来，傻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肖晨整个人从地上弹了起来，大吼着向石佛扑去，拳头雨点般向石佛头上脸上招呼，石佛没想到他这么拼命，来不及反应，只好曲起手臂护住头，拳头打在rou上发出结实的卟卟声。 “这……天乐，天乐！你快劝劝他们啊！愣在这里干吗！”田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连忙推了一把边上的刘天乐。 “咳咳，这个……让他们发泄一下吧，应该过会就好……”肖晨和石佛争吵不是一次两次了，天乐知道过去就好了，这两个都是有血性的男人，这种情况下别人也劝不住，而且他们恐怕只是需要发泄，打完说不定会更加冷静，天乐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会议室的门突然开了，守在外面的两个人听到里面的打斗声，推门进来看看情况，谁知进门就看到两个怒气冲冲的男人正对峙着，剩下的人围成半圈看着他们，听到有人开门，那两个男人同时转过头，两道眼神向刀子一样迎面而来，两个守卫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就被这两人的气势给吓住了，呆了几秒钟，然后缩回头关上了门。 “疯够了吧？！”石佛骂道。刚才下巴被肖晨打到几拳，火辣辣地疼。妈的，这小子出手越来越狠了！在江陵市的时候，因为大巴司机曹勇的事他们两个打过一架，在石佛这个打架高手看来，肖晨和那时又完全不同了，骨子里透着一股凶狠，石佛最喜欢这种血性的状态，这架也就打不出去了。 肖晨也已经平静了下来，喘了几口粗气，语气却没有缓和下来：“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石佛摇了摇头，跟在他后面，两人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走了出去，外面的两个守卫见状，却不敢开口，尴尬地转过身，假装没有看到。 肖晨走到走廊的尽头，这才停下来，望着窗外说道：“再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解决。再相信我一次！” “我没有怀疑你，”石佛淡淡地说道，“只是你真的有办法吗？白军这种人，你越退缩他就越过分，到最后无法收场。你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有些事情并不是都能和平解决的。” “难道一定要流血吗？”肖晨有些痛苦地闭上眼，“我们的手每天都在沾血，那些丧尸以前都跟我们一样是人，杀它们是迫不得已，可为什么幸存的人还要自相残杀呢？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为什么就不能没有争斗，好好地共存下去呢？”杀人的恐惧和杀人后的那种无休止的折磨又一次充满肖晨的内心，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任何东西去换掉那些回忆，而现在，眼看另一场暴风雨就要降临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基地，肖晨从骨子里排斥这样的事。 石佛走近玻璃墙，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地，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其实你已经看透了，只不过不愿意承认而已。你看外面这个世界，早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了。现在的世界就像一座巨大的丛林，这些丧尸就是吃人的蚂蚁，遍地都是。丛林里还有狮子老虎，也有狼和狐狸，猴子和野兔。兔子注定是要被吃的，只不过是迟早的问题，狼也要害怕狮子和老虎。你越害怕，生存的空间就越小，越想和平共存，就越会受到攻击。现在虽然他们的目标是殷实，但殷实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场混乱我们阻止不了，如果想要减少损失，我们必须有行动。你想想雯菁他们还在殷实的队伍里，如果我们不管，他们该怎么办？” 听到这些，肖晨的心又一次被揪了起来。沉默了许久，肖晨这才握紧了双拳，转向石佛：“给我半天时间，晚上之前，我会做出决定！” 石佛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没什么计划，刚才只想着怎么样把白军弄死，现在又不想去了，还是你来想办法吧，我最讨厌的就是想计划什么的。” 肖晨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两个人又回到了会议室。 在他们出去的这段时间，会议室已经平静了下来，天乐安慰了一下大家的情绪，让他们知道肖晨和石佛不是那种会被冲昏头脑的人。会议室里又多了一个人，是杜芯，见肖晨他们进来，杜芯马上站了起来，肖晨意识到她是来找自己的。 “有什么事？”肖晨先开口问。 杜芯轻声答道：“是赫伯，他想见你。” 肖晨连忙跟着杜芯来到赫伯的病房，赫伯经过早上的事情，有些脱力，脸色很差，虚弱地躺在床上，肖晨关心了一下情况，两人说了一会后，赫伯示意杜芯出去一下。 等杜芯关上门，肖晨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您找我有事？” 赫伯微微抬了抬身子，有些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听小芯说了，现在外面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肖晨犹豫了一会，还是把外面发生的事情原本地说给了赫伯听。听完这些，赫伯的脸上露出痛心的表情。 “人啊，永远无法吸取教训！团结合作才是有智慧的生命体最优越的特性，只不过早就被人们忘记了，眼前只有利益，舍本求末。合则强，分则弱，历史上这样的例子还少吗。哎，不说这些了，肖晨，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肖晨老实地回答：“我还没想好。现在李奥控制了基地，张闰山他们估计情况也和我们差不多。从我个人看来，张闰山是值得信任的，如果能够见他一面，或许会有好的办法。” 赫伯嗯了一声，接着话题说道：“我找你来，也是想说说今天的事。这个基地是个很好的地方，郭纵横市长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只可惜后面没有一个人能有他那样的远见。现在基地分成四个区域，表面上看上去更加利于管理，其实长远来说矛盾重重，所以我觉得今天的事情未必全是坏事，如果能有一个人把整个基地团结起来，那才是长远的出路。” 肖晨惊讶地张开了嘴：“您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支持，直到有一方统一基地吗？” “不，”赫伯轻轻摇了摇头，“如果照这样的情况发展，肯定要流许多无辜的血，这是下下策，我们要尽量避免才对。” “那要怎么样既不流血，又能达到你说的效果呢？难道要支持李奥，把殷实赶走吗？”肖晨有些丧气地回道。 “从你的话来分析，这个人城府太深，做事不光明磊落，很难得到大家的认可。” “这样说的话，张闰山倒是很适合，而且他以前是郭副市长的手下，他的人品我相信。” “还有一个人比他更适合。” “哦？是谁？” “你！” 肖晨猛地站了起来：“你说我？这，我怎么行？我当队长只是出于偶然，从来没想过要怎么当，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做。而且我已经说过不再做队长了，我的精神状态……” 赫伯打断了肖晨的解释：“这些都不重要。我们都知道你压力大，大家都心知肚明，也理解你放弃队长的打算，不需要解释。但是有一点我最清楚：大家都信任你！石佛也好，启昕也好，甚至那个小伙子沈灵，换成别人不可能把相互有过节的人团结在一起，但是你做到了。你性格里的谦逊让你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其实在我看来你很了不起！我见过很多人，尤其像你这个年纪的，根本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只是一味的抱怨，不是说他们全都不如你，但在某些方面你确实要出色很多。” “不不，赫伯，我很感谢你的信任，但是，这么重要的担子，又岂是我能够承担的？不是我推脱，我真的没有这个想法，也没这能力。” 赫伯耐心地听他讲完，才接上话头：“这只不过是我这个老人的愿望罢了，但句句都是我的心里话。不管你怎么决定，我们都无条件支持。请你一定要记住我说的，团结合作才是对抗丧尸最有效的武器，是生存下去的根本！” 肖晨真诚地点头道：“谢谢您，赫伯，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赫伯欣慰地笑了笑，然后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肖晨感受到了异样，连忙集中起注意力，只见赫伯轻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还有一件事，本来我早就应该告诉你的，只是……哎，我一直下不了这个决心。” 肖晨听他说的这么严重，心里咯噔了一下，嘴里说道：“有什么事您尽管直说。” 赫伯的眼神里流露出痛心和挣扎的神色，过了好久才接着说道：“你还记得在刘国能基地里，鲨鱼他们抓回一个俘虏的那晚吗？” 肖晨立即明白了什么事：“记得。事后温迪曾经跟我说过，放走俘虏的人，在我们队里……” 赫伯抬起头：“原来你已经听说过了？我年纪大了，睡眠一直不安稳，那天晚上，我恰好看到了事情的经过，只是，只是我……” “那个人是谁？！”肖晨激动地拉住赫伯的手。 “我看到放走俘虏的人，是小滨！当时我见事情闹大了，隐瞒了下来，是因为小滨他还是个孩子！但是最近我又听说了这些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他这个年纪，很容易产生负面情绪，他受的罪比我们都多，我怕他会一直这样发展下去。” 肖晨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颓然地坐在了凳子上。 --------第33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