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闫启昕站在对面的楼顶，看着漆黑一片的城市。无意间发现，如今的夜晚比以前干净了许多，不再是灰蒙蒙的一片，原本很少有机会露面的极其微弱的小星星也开始闪耀起冷白色的光芒，点缀着黑绸缎般丝滑的黑色天空。如果没有建筑物周围那些低沉模糊的嘶吼声，这样的夜值得记录到脑海深处，当作不可多得的美景的留念。 面前的建筑物里还透着从厚厚的窗帘缝里跑出来的细微的烛光，闫启昕知道有人还没有睡。自搬来这里的那晚之后，对于未来的走向大家已经整整讨论了三天，却没有一点进展，所有人都对几种方案发表不同的看法，仔细的推算，但由于情况过于复杂，没能达成一致的意见。大家都消耗了很多精力，肖晨尤其承担了巨大的压力，每天睡眠时间不到四个小时，每天早上外出巡视情况，晚上继续讨论方案。比起躲在山上的日子，现在的生活更加辛苦，自己的队员也不停地发生变化，不知是不是杨雨轩的死带来的刺激，李万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周婉芬的话也少了，经常一个人独处，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纪小阳每天都吵着要跟大家出任务，好像把这当成一个刺激的游戏。这种种现象闫启昕说不出是好是坏，理智上来说尽快适应充满丧尸的环境是件好事，一直躲在山上的后果只有被慢慢耗死，队员们都在成长着，尽管是用一种残酷的方式。但此刻他真的料不到他们的结局会是怎样，没有什么比现在的状况更考验一个人的意志了。 对面的门突然开了，一个纤细的身影走了出来，闫启昕立即认出是尉迟楠，却不知道她这么晚出来干什么，连忙向她打了个手势。尉迟楠指了指闫启昕所在的房子，然后穿过了街道。不一会儿，尉迟楠就上了楼顶，闫启昕连忙问道：“你过来干什么？” “我来接你的班啊！”尉迟楠摊开双手亮了亮身上的装备。 “后半夜不是应该李万值班吗？” “我跟他换了。时间还早，陪我坐会吧！”尉迟楠不顾闫启昕困惑的表情，走到了围墙边，爬到栏杆上坐了下来，闫启昕只好跟过去坐在她身边。 “你特地来找我的？”见她一直望着星空不说话，闫启昕只好自找话题。 尉迟楠转过脸看了他一眼，看到她即像漫不经心又像饱含深意的眼神，闫启昕心里猛地跳了一下。虽然他们平时接触得不少，但都不涉及私事，像今晚这样的举动还是头一次，闫启昕猜不透她的心思，又希望什么都不去猜，就这样一起坐着也是件不错的事。 见他呆呆的样子，尉迟楠浅浅地笑了下，转过脸去。 “闷得睡不着，来陪陪你。我发现你已经发呆了快半个小时了，在想什么呢？” 闫启昕突然心里一暖，原来这就是被人关心的感觉，能够让人忘掉所有的烦恼和不愉快，在瞬间充满能量。 “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心里的烦闷，轻描淡写地回了句。 尉迟楠似乎料到他会这样说：“你不说我也知道。其实这两天大家都在烦同一件事，没错吧？” 闫启昕没有回答，重重出了一口气。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打算是什么呢？” 闫启昕思考了一会才回道：“怎么说呢？其实我跟肖晨想的一样，这个地方不适合长期居住……” “我问的是你的想法，你自己的分析和判断！”尉迟楠干脆地打断了他的话。 闫启昕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换上了认真的表情看着她：“我认为这里只是暂时的落脚点，首先，这里的补给少的可怜，不像大城市，有足够多的商店、仓库，只要找到一处就能够供应很久。其次，这里交通不便，出城只有一条大路，万一有大群丧尸包围过来，我们没有地方可以逃。但小滨的提议又太过冒险了，他提到的那个湶岛市只不过是从一个幸存者嘴里听说的，那边是不是真的没有丧尸我们完全不清楚，从我个人来讲我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地方……” 尉迟楠突然伸手制止了他，脸上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够了！我喜欢你现在的状态，你比以前成熟多了。知道为什么要问你这些吗？因为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可靠的人。” 见闫启昕情绪澎湃的样子，尉迟楠又补充道：“我们不可能一直依赖别人的。你记得肖晨的话吗？他说将大家带到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后，他就不再做队长。我能理解他的意思，在他看来他现在做的事情是他的使命，让信任他跟随他的人得到安全的保障，在那之后，大家就只能靠自己了。一个人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尤其在这样的压力下，他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他的精神状态其实比谁都糟。我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尽快地成长起来，真的到两只队伍分开的那天，你就是我们唯一的依靠了，你明白吗？” 听完尉迟楠柔美的发自内心的声音，闫启昕仿佛受了一次洗礼。他的双眼放出光芒，定定地看着这个给他注入力量的女人。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闫启昕像是在回答她，又像是回答自己的内心。 肖晨沿着小镇的道路又转了一圈。这几天他和沈灵石佛三人已经将镇上大大小小的路都转遍了，遇到无法通行或者丧尸分布密集的地方就由沈灵做下记号，几天下来小镇的地图已经大致完整了。他们又对那条出城的主干道做了仔细的勘察。那条道路已经完全被丧尸堵死了，大量丧尸不知什么原因聚集在那里不肯离去，经过再三确认后他们终于认定那边除了用坦克开路外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冲出去。这里是往北去的唯一通道，如果小滨说的那座城市真的存在的话，就必须通过这里，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虽然大多数人都认为小滨的想法太过疯狂，他们不是不相信小滨，而是这消息只是从一个不明来历的幸存者那里听来的，而且那人早就死了，无法核实更多的信息，说白了这就是个猜想，用这么多人的命运去证实那太冒险了，这也是肖晨焦虑的主要原因。肖晨是赞同往北走的，从沈灵的分析来看，这个小镇的居民集体撤离了，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这么多人是无法统一行动的，他甚至想自己先往北去探探情况，可是路却根本无法通行，别说人了，连只老鼠都钻不过去。 他们三人看着这条路一筹莫展，只好先回去。 到达民房的时候，周婉芬她们已经回来了，地上放着她们带回来的一些番薯、土豆等冬天容易储藏的粗粮，其他东西少得可怜。赫伯正在将所有的物质一一登记在本子上，那上面统计了整个队伍所有的物资情况，方便他们有针对性地去寻找。 其他的人已经去休息了，周婉芬正在和赫伯核对信息，见肖晨他们进来，赫伯通报了一下情况，粮食还是十分匮乏，rou类已经彻底没有了，他建议肖晨尽快安排，看看能不能组织去山上打次猎。肖晨表示明白，准备回房的时候，周婉芬突然叫住了他。 “差点忘了告诉你了，今天我们在东南角发现了一些被枪打死的丧尸，大概有十几只。” “你说什么？”肖晨差点跳起来。 “我们发现了中弹而死的丧尸，在离这里半个小时路程的一个地方。” “马上带我们去！”肖晨已经往外冲了。 “哦！那我去叫人！”周婉芬转身要走，被肖晨叫住了。 “你带路就行了，其他人让他们休息吧！沈灵，把雯菁和闫启昕他们叫来！” 听到响动声，其他人都赶出来了，肖晨带了安全组的六个人加上周婉芬上车，天乐却执意要跟他们去，说怕他们受伤，肖晨答应了。 车子沿着周婉芬她们早上走过的路一直开，进入了郊区，这里的道路很不规则，经常有丧尸从建筑物后面冲出来，撞到车门上。周婉芬记性不错，很快找到了地方，他们小心地把车停好，然后下车察看。 地上倒着十几具丧尸的尸体，石佛蹲下来看了看，说：“几乎枪枪爆头，是老手。” “大家分头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尽量不要开枪。” 队伍很快散开向四周搜索。这里的建筑物都是自建的，布局比较杂乱，甚至有很多死胡同。不一会儿，一条小巷子里传来口哨声，肖晨连忙往那边赶去。 小滨坐在台阶上，等人都过来后，才指着地上的丧尸说：“这两只是我刚刚解决的，前面的那些，都被敲碎了脑壳，晒得这么干，死了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吧。” “前面是什么地方？”肖晨问。 小滨耸了耸肩：“全都是废弃的空房子。” “有没有带铁门的仓库之类的？”石佛追问。 “没注意看，前面有不少丧尸。” 石佛抽出了刀子：“过去看看吧，估计就在这附近。” “又要杀丧尸？时间够吗？”周婉芬刚刚换过一身干净的衣服，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有我们在就够。”石佛自信满满地说道。 他们分成两排往前走，石佛、小滨、周婉芬三个武器比较长的走在前面，其他人跟在后面。躺在地上的丧尸身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四周的墙壁上地上都有血浆喷射出来的痕迹。在附近徘徊的丧尸听到动静，纷纷迈开步子向他们围过来。这些丧尸大部分都是老年人转变来的，已经快变成干尸了，肖晨在后排指挥，加上队伍里大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手，这些行动缓慢的干尸很快被清理了。更多的丧尸向这边赶来，他们不得不加快速度，将前前后后的巷子都找了个遍，可是都没有发现更多的信息。 “难道我们都猜错了？”周婉芬擦完钢剑上的血后，插回到剑鞘里，有些郁闷地问道。 “不，这些丧尸已经证明了我们猜的是对的，只不过还差点运气而已。”沈灵很肯定地回答。 “总不能就这样瞎找吧？这地方找条路都难，更别说仓库只是我们的推测，能藏东西的地方太多了，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去！”雯菁现在说话越来越干脆直接了，懒得用委婉类的语气词。 “嘿，其实找到了又能怎么样？有东西够我们吃一年吗？”小滨半开玩笑地说了句。 “现在怎么办？回去还是留在这里？丧尸会越来越多的！”闫启昕觉得这样不是办法。 “嗯？我怎么没想到？！”天乐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叫道，“反了，我们找反了！你们想想，假设他们像我们刚才那样，一路闯进来，见到丧尸就开枪，丧尸开始聚拢……这样的话，丧尸的尸体应该是越来越多的，你们看地上，尸体越来越分散了，所以说方向反了，我们应该往回找才对！” “靠！病了几天脑子变灵光了！”石佛骂了一句，调头往回跑，剩下的人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这次他们扩大范围又找了一圈，总算发现了很接近的地方，那是个地下一层的车库，从屋子侧面的斜坡进去，不仔细看不容易发现，斜坡下面是个卷帘门，上面挂着一把锁。 肖晨连忙取出钥匙，咔的一声锁开了，身后的人兴奋地对视了一眼，看着卷帘门慢慢拉开。 里面是个空车库，地面上有轮胎印和很多拖动的痕迹，但是东西已经被全部搬走了，只剩下一些纸箱包装壳之类的废弃品和几只水桶，其他什么都没有留下。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从期待到惊讶到失望走了完整的一圈，真的被小滨说中了，找到也未必是件好事。 “空欢喜一场。”沈灵轻声地自言自语道。 “我受不了了，快离开这里吧！站在这里只会让我更难受。这几天受的打击真是够多了！妈的，真是活见鬼。”周婉芬扯下手套狠狠扔在地上。 肖晨环视了一眼这个让他们一直期待的地方，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 “走吧，回去再说。” 大家都往回走的时候，却发现石佛还蹲在下面，手里拿起一个包装盒放到眼前。 “这未必是个坏消息啊！”石佛背对着大家，喃喃自语道。 -------第6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