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肖晨，把枪放下！” “肖晨，别激动！先把枪放下再说！” 肖晨的耳膜里只听到自己呼呼的喘气声，像是沉重地压在地面上的乌云深处传来的闷雷声，雷声渐渐隐去，伙伴们的叫喊声突破了枷锁，变得清晰起来，他分辨出了声音的主人，扭过头木然地向他们看去，伙伴们相继赶来，脸上带着恐惧和不可思议，他们想要上前，发现肖晨已经把食指扣在了扳机上。肖晨向前伸出的手臂微微颤抖，黑洞洞的枪口不规则地晃动着，枪口下，一个人影正背对着肖晨跪着，头部离枪口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杂乱，肖晨没有回应，他的喘息声渐渐平稳，慢慢地回转过头，左手缓缓地划了一个弧度，掌心贴在了自己握枪的右手上。 “不要！” 尖叫声从身后传来。 枪口下，那个跪着的身影感受到了肖晨的细微动作，突然挺直了身子，就那样直直地立着，纹丝不动，像座刚刚浇注完成的雕塑，将后背坦然地交给肖晨，没有丝毫躲避和退缩。肖晨仿佛可以看到他脸上正在慢慢地划出一个微笑…… ※※※※※※※※※※※※※※※※※※※※※※※※ ※※※※※※※※※※※※※※※※※※※※※※※※ 肖晨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四周是起伏的山，这里人迹罕至，连野生动物都很少见到，偶尔有几只受到惊吓的鸟从树林里扑着翅膀飞快地窜起，笔直地往远处飞走，再也不回头了。 不远处那几间他们曾经与鲨鱼和准心两人碰头过的民房，成了他们临时的住所，闫启昕他们清理出了相邻的一间屋子，两屋之间的空隙用车子、石头和木头拦住，形成一个可以来往的通道。清晨的气温很低，空气中带着清冷的味道，四周没有一丝声音，好像时间和空间都悄悄地静止了，只留下一副静态的画。 右手边的山路通往市区，他们居住过的营地被山丘盖住了踪迹，左边弯弯曲曲的山道不知道通往何处，小村庄附近随处可见战斗过的痕迹，那些被前些天的激战声吸引来的丧尸一直徘徊在不远处的山谷里，游荡到他们活动范围内的那些落单的丧尸都被他们合力清理了，尸体烧了好几堆，但仍不停有丧尸触动他们安装的简易报警装置，提醒着它们的存在。 肖晨手里拿着温迪他们离开时留给他的对讲机。每天早晨他都会来到这个地方，静静地等待他们的讯息，他盼望着有一天打开对讲机，里面传来模糊的说话声，哪怕是一点点的声音也好，可是二十二天过去了，除了毫无生机的沙沙声外，肖晨没有收到任何的答复。 留在这里是大家商量后的决定。刘国能完成任务后匆匆忙忙地带队离开了，他向援军部队要了一批武器弹药，留下了一些干粮和三辆车，让肖晨他们等待他们的消息。这个偏僻的山村不是一个理想的住所，能够找到的补给实在太少了，他们也想过要回到原来的基地，可是由于路途太远，来回的搬迁会浪费很多本来就稀少的资源，所以大家才决定在这里暂住下来，这是一个无奈的决定。 原本以为刘国能他们会在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里返回，并且带回好消息，将他们一行人接到基地里，结束噩梦一般的日子，可是除了越来越多的丧尸尸体和越来越不安的同伴们，一切都没有改变。肖晨握着对讲机的手有些发痛，他吐出一口浊气，慢慢站直了身子。 石佛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身上背着枪，砍刀挂在腰上，跟在他身后的是小滨和雯菁。石佛手里拿着一张纸，正在跟另两人说着什么。肖晨收起思绪，跳下石头向坡下走去。 小滨已经把东西装上了车，雯菁坐在驾驶室等石佛上车，肖晨在后面叫住了他。 “石佛！” 石佛撇过头看了他一眼，站在了原地。 “今天还要去吗？”肖晨指了指车子。 “对啊，怎么？”石佛的表情就好像肖晨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我看算了吧，太危险了！” 石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都出去这么多趟了，为什么现在跟我说这个？” “气温渐渐回暖了，丧尸的行动能力明显提高了很多，你们在外面的时间越长危险系数就越大，我觉得没必要冒这个险。” “我知道。”石佛无所谓地说道，“那又怎样？窝在这里就安全吗？” 肖晨叹了口气：“好吧，你到底在找什么？” 石佛咧嘴一笑：“我不知道！” 肖晨没好声气道：“我跟你说真的，不是开玩笑！取消行动吧，别出去了。” 石佛没有吭声，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腰带，确认武器都已经挂好，这才开口：“别看你现在有模有样的，但在我眼里还是个菜鸟。我问你，那群家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他们的补给从哪里来？” “这个……”肖晨被问住了，答不上来，脸上隐隐发烫，幸好皮肤早被晒得又黑又干，看不出变化。 石佛挂着嘲弄的笑，像是在欣赏肖晨的窘态。 肖晨嘴硬道：“这跟你的行动有什么关系？找尸体？花这么多精力不如直接去找食物来得直接一点。” 石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雯菁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用力按着喇叭，石佛这才正色道：“你想想吧，这些人来到中国，总不可能连补给也自带吧？我怀疑附近有他们的补给站。即使没有，至少他们应该还有另一个落脚点。我就是想在他们的身上找找看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不管是什么，都不会是亏本买卖，总比窝在这里干等要好。” 肖晨听得两眼放光，但细思一下，又大为吃惊：“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但这样不是很有可能再碰上那些人吗？那不是太危险了？” 石佛摇了摇头：“他们行迹暴露了，还惹上了一整支部队，还敢留下来等死吗？再蠢也跑了！就算没跑，他们只剩三个人，而且我们在暗处，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跟他们硬干！” 石佛说的是豪气，但肖晨可不想再跟那些人碰面。总之，石佛确实给了肖晨一线曙光，他不再多说，嘱咐他们要小心，然后目送他们离去。 回过身来，肖晨向一楼走去。来到临时当成病房的房间，看见天乐正坐在床边，跟杜芯在说着话，杜芯认真地听着，小蝎子正在读他的体温计，见肖晨进来，天乐连忙招呼道：“肖晨，你来了！” 杜芯看见肖晨，浅浅一笑，肖晨冲他们点点头，问天乐：“感觉怎么样？”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快闷死了倒是真的，快让我出去吧，要不是杜芯meimei这两天问我外科上的问题，我怕是只能数手指头玩了！” 听了他的话，小蝎子立即硬梆梆地顶嘴道：“想出去？你忘了是谁经常流鼻血了？没弄明白之前你哪儿也甭想去！” 天乐背着她冲肖晨做了个痛苦不堪的神情，惹得杜芯笑出声来，肖晨也是苦笑着说道：“还是听苏护士的，先别急着出去了。你前些日子累着了，趁这几天休息一下也好。” 天乐的脸立即苦成一团，杜芯安慰道：“刘医生，你还是快点把我教会吧，这样以后你也不用那么累了。” “好吧好吧，我看你们都是串通好的！听天由命，听天由命吧！” 陪着天乐聊了一会，突然外面进来两个人，肖晨转头一看，周婉芬和尉迟楠正在门口看着自己，肖晨会意，告别后向她们俩走去，三个人来到了前厅里。 见两人一脸严肃的样子，肖晨问道：“怎么了，找我什么事？” 尉迟楠和周婉芬对视了一眼，前者说道：“我们已经跟闫启昕说过了，他让我们来找你。” “什么事？”肖晨忙问。 “是关于补给的问题。”周婉芬接口道，“我们带过来的米和干粮，加上温迪他们留给我们的，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可能不够我们吃十天的。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我们发现那口水井里的水已经见底了，很快就没有水喝了！” 肖晨皱起了眉头：“怎么会？” 尉迟楠说道：“是真的。现在是枯水期，水位本来就浅，这水井不知道什么年代挖的，原来的人们早就不用了的。总之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水源，否则麻烦就大了！” “闫启昕他们呢？” “他带着李万和小阳打猎去了。” “我知道了。等大家回来以后，我们再商量一下吧。” 尉迟楠点点头，和周婉芬往外面走去，没走几步，周婉芬跟尉迟楠说了句话，又折了回来：“能单独谈谈吗？” 肖晨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两人来到了院子里。 “有什么事，你说吧。”肖晨感觉到周婉芬有些面色不善，却猜不出为什么，从山上的营地回到队友身边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和闫启昕他们之间几乎没有怎么直接接触过。周婉芬直来直去的性子跟肖晨比较对口，所以以前和她比较聊的来，但他没见过周婉芬现在这个样子。 果然，听到肖晨的语气，周婉芬直直地盯着肖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嘴角挂着笑，表情却没有任何笑意在里面：“肖队长，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的计划？” 肖晨听出了她的敌意，只好尽量平和地回复道：“你指的是什么计划？” “关于未来的计划啊！” 肖晨想了想答道：“我们继续留在这里等刘国能。” “万一他们不回来呢？” “那就只能退回市区再想办法了。” “哼，这是你个人的意见，还是你们团队的意见？” 肖晨皱了下眉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周婉芬将双手抱在胸前，一副忍了很久的样子，性感的嘴唇一张，声音清脆而具有暴发力：“我问你，当时为什么不跟着刘国能回基地？那里有军队，他们有枪有围墙有补给，该有的都有，为什么让我们在这么危险的地方等？！他们完成了任务，拍拍屁股就走了，我们呢？！凭什么不带我们去？” “你冷静点，刘国能说了，那里是秘密基地，没有允许……” “放屁！你相信那些鬼话吗？他们关心的只是病毒专家而已，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周婉芬满脸的怒容。 肖晨无力地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 “可是你也没有去争取！算了，不说这个了。总之，他们绝对不会再回来了，我们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还是早点想别的出路吧！” 肖晨有些烦躁，随口说道：“我有我的打算……”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周婉芬的眼神冷了下来，目光像是洞穿了肖晨的内心，那眼眸里面刺中肖晨的不是愤怒，而是失望。 “你知道吗，肖晨，刚开始我挺欣赏你的，你有决心，有信念，懂得关心别人，能够给人带去希望。虽说当初闫启昕带你回来有一定的私心在里面，但好歹我们也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应该也算是朋友了吧？你设法把我们接了过来，给我们一个住所，我们都感谢你，可是在你心里，我们这些人和你已经两清了吧？你关心你的队友，这很好，可是在你眼里，我们算什么，嗯？只不过是你的拖累吧？带着我们让你很为难吗？你一直偏袒你的队友，有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 “不要再说了……” “怎么？没有勇气承认吗？”周婉芬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你放心，我们不是要靠谁才能活下去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肖晨愣在原地，各种情绪在胸口不停翻腾。 -----第1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