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高志新在哪里?” 闫启昕在营地里转了一圈找不到人,拉住刚好经过身旁的尉迟楠问道。 “高队长在后面跟马鑫他们研究怎么样安放陷阱,找他什么事?”尉迟楠本身对闫启昕的印象还不错,她的父亲和高志新是朋友,他们在一开始逃难的时候结伴而行,后来她父亲死了,她就一直跟着高志新的队伍。在高志新和闫启昕两人因为队伍去留的问题吵过一架后,队伍就无形中形成了两个派系,所以双方虽然没有闹翻,却隐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听到她的回答,闫启昕不再说话,匆匆地走了过去,差点把尉迟楠撞倒。 尉迟楠还没有见过闫启昕这么严峻的表情,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思索了一会后,往他的方向追了上去。 高志新正和他的队员在营地后面对照着图纸说着什么,见闫启昕满脸严肃的表情,都停了下来,闫启昕走到他们面前站住了。 “什么事?”高志新放下手中的图纸,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要再派人监视肖晨了,你想了解的信息我都清楚了。”闫启昕开门见山道。 高志新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身边的马鑫和陈劲他们对视了一眼,颇感意外。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已经知道我们救他回来另有目的,所以来找我。军方的中转站仍然还在运作,他们亲眼见到了。” 高志新嚯地一声站了起来,脸上因为激动而发红,快步向闫启昕走去,抓住了他的手臂:“他们跟军方有联系?怎么样才能跟军方通话?运输机下次什么时候来?——你怎么不说话,你快说啊!” 闫启昕无力地摇了摇头:“这些情况他也不知道,事实上,他得知这个消息的途径跟我们是一样的。你还记得洪涛吧?就是当初带我们去码头的那几个人。” 提到洪涛的名字,高志新和马鑫他们全都脸色一变,那个疯狂又血腥的夜晚又重现在几个人的脑海里,高志新最先镇定下来,冷冷地说道:“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我想要的是军方的情报!” 闫启昕正视他的双眼,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他们几个人当中,那个叫沈灵的没有死,他遇到了肖晨他们,所以肖晨是从他的嘴里得知中转站的消息的。你想要的那些情报他一无所知,所以收手吧,盯着他没有意义。” 尉迟楠刚好赶到,听到沈灵的消息,忍不住啊了一声,然后立即用手捂住了嘴。 那个夜晚是个挥之不去的噩梦,当时她在休息,半睡半醒间听到了吵闹声,而且越来越凶。很多人起床去出事的楼顶看情况,等她赶到那里时,看到一群人正围着在楼顶转换无线电频道的大安。在火光的照映下,那些人的表情凶狠而疯狂,他们不发一言地将大安围住,大安的身体靠在那个无线电发射器上,神色紧张。他不停地叫他们冷静,等洪涛他们上来再说,人群中突然有人大声叫嚷着这个发射器会引来成千上万的难民,还会带来丧尸,到时候谁也别想走!这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逃难的市民引起的混乱场面他们全都见识过,更不用说成群的丧尸带来的那种恐惧感。不知谁先带的头,人们蜂拥而上,要把发射器砸烂,大安被他们愚昧和自私的想法给激怒了,要不是他们的帮助,这些人怎么能有机会到这里来。他心里只想着先保住发射器再说,转身抱起来准备逃跑,这个动作激怒了本来就已经失去理智的人们,他们把目标转向了大安,手中的棍棒向他砸去。受到攻击的大安只好往门的方向逃跑,却被人追上,把他逼到了天台的边上。大安奋力反抗,混乱中被人从楼顶推了下去。在边上看着这一幕的几个人都吓呆了,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然而事情远没有结束,随后赶来的大安的弟弟和洪涛他们被怒火烧红了双眼,可是那些人却一直威胁他们,最后爆发了冲突,那几个人先后死了,没死的也满身是血,被一些人追着逃进了黑夜里。那晚的鲜血和那些麻木凶残的脸成了许多人不敢去回忆的阴影。后来很多人死了,但是活下来的人中有一些也参与了那晚的事,所以这件事一直没有人再提起。 “你是说,那个沈灵跟他的队友在一起?肖晨不是说要去找他们吗,如果让他们碰面的话,那岂不是……”听到沈灵的名字后,陈劲想到了一件事。 “陈劲,你什么意思!”陈劲的话让闫启昕想起那天晚上类似的话,正是这种凭着臆想就可以去伤害他人的想法,才造成了那场惨剧,闫启昕不由的一阵反感。 “让他走,对我们是一种威胁。”雷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 “相同的事情还要再发生一次吗?你忘了童磊是怎么死的?”闫启昕毫不客气地回道。 童磊是雷宁的好朋友,在那晚的冲突中,就是他失手将洪涛打死。逃到山上后不久,他用一根绳子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自杀前一天他跟雷宁说的话是,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原来的世界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这么狼狈地活着。 雷宁慢慢向闫启昕走去,突然捏住闫启昕的脖子,右手抽出了刀子:“你再说一句试试?” 闫启昕双手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往前一推,将雷宁推得倒退了两步,毫无惧色地盯着他:“想杀我?来啊!” “雷宁,不要乱来!”高志新喝了一句,又转向闫启昕,“那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不管你们有什么打算,总之,你想要的信息我已经都告诉你了,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陈劲还想说什么,被高志新制止了。 “闫启昕,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 闫启昕冷笑了一声:“他把同伴的安危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比你们值得信任多了!” “都不要再吵了!!”一直看着他们的尉迟楠突然叫道。 “这样吵下去有意义吗?全都在考虑自己,有没有人替大家想过?这件事交给赫伯来处理吧,他知道该怎么做。”那天晚上只有赫伯在拼命阻止丧失理智的人群,尉迟楠坚信只有他才是能够顾全大局的人。 OOOO 和闫启昕的一番谈话后,意外得来的真相所带来的震撼一直没有退去。他避开所有人,自己躲在帐篷里不愿意出去。沈灵那天讲的故事已经够可怕的了,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更加真实。当生存受到威胁的时候,该怎么办?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又由谁来裁定呢?在自己看来是错误的行为,到别人那里说不定是理所当然的,法律是需要很多东西的支撑才能够发挥公正的作用,当这些基础全都消失不见的时候,法律只是个空壳。在这样的情况下,该如何去分辨是非? 就在他尽量将这些想法排除出自己脑袋的时候,帐篷里出现了一位稀客。 “赫伯?” 肖晨很是意外,不知道要说什么。 赫伯虽然已六十多岁,但每天都精神矍铄,双眼有神而内敛。他笔挺地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肖晨。 “你知道了所有的事?”赫伯缓缓开口。 肖晨点了点头,直觉告诉他赫伯的到来和这事有关,只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那件事不应该发生的,但是谁也阻止不了。人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所作所为是不受思维支配的,就像喝醉酒一样,你能理解我的说法吗?” 肖晨的脸顿时冷了下来:“你是在为他们开脱罪责?还是你认为这种行为根本就是无罪的,是可以接受的?” 赫伯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我在退休以前,一直在法院工作,所以什么有罪什么无罪,我比你还要清楚。”
“您是……法官?”肖晨懵了。 “没错,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给别人定罪,所以我接触过的犯人和罪行比你听说过的还要多。”赫伯心平气和的说道,“这一行做的多了,我常常会想一个问题,社会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犯罪,有些人仅仅为了几十块钱而抢劫杀人,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了?我也有和你现在一样的疑惑,明知道犯法,为什么还会有人去做伤天害理的事,罪恶是不是发自他们的内心?” 肖晨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这个问题太复杂,但是在灾难降临以后,我突然想通了,原来一切都很简单。你觉不觉得在没有法律和道德的约束下,人们表现出来的才是他们的本性?” 肖晨愣住了,这话从赫伯嘴里说出来,比其他人说更显得残酷无情。 “你想说人性本恶?” 赫伯摇了摇头:“在法律和社会秩序的约束下,人人都能做到遵纪守法,失去这层保护罩,人性才真正暴露在阳光下。但是罪行并不是来自内心,大部分都是特定条件下的产物。有人为了活命杀人,也有人为了保护别人牺牲自己,这都是某种特定情况下的选择。没有了法律,能够裁定是非的只有人自己,每个人都必须遵从自己的内心,这才是这场灾难带给我们的启示!” 肖晨细细咀嚼着他的话,好像在沉闷的密封房间里感受到了一丝很细微的风,让他胀胀的脑袋舒服了一些。 “我会好好体会你的话的!” 赫伯微微颔首,离开了。 肖晨感觉舒服了些,开始有了睡意。 到了后半夜,肖晨被一阵声音吵醒。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会,觉得不对劲,连忙起床。 刚出去,就看到离他们一公里左右远的山腰上有团熊熊的火光,浓烟和火光让漆黑的夜就得透明起来。营地里很多人都赶了出来,在营地前站成一排张望着,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肖晨挤到站在前面的李慕问道。 李慕露出担忧的神色:“不知道。梁晋说听到了呼喊声,很有可能那是另一个营地,他们碰上麻烦了!” 肖晨看了一会,皱起了眉头:“闫启昕呢,他在哪?” 还没等李慕回答,闫启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在这里!火已经烧了二十多分钟了,那里应该有其他幸存者。” 肖晨想再问点什么,突然发现闫启昕全副武装,心念一动。 “怎么,你们要过去?” “是的!”闫启昕整了整身上的装备,“我们打算过去察看一下,看看是什么情况。” ---------第十一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