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初升的太阳把第一束曙光投到地面。光秃秃的树干仿佛感受到了阳光带来的那一丝温暖的恩赐,开始舒展筋骨,清冷的空气也变得活跃起来。雪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只剩有些阳光无法触及的地方仍保留着零零散散的白色,配上雪地融化后露出的枯黄的草叶和灰色的石头,显得格外荒凉。 在半山腰的位置上,由雨水冲刷形成的山涧早已干枯,露出大片的石头。溪水从高处落下将这里冲击成一个水潭,潭水不深但面积不小,水潭里还剩了三分之二左右的水,因此这附近的植被特别茂盛。这个山凹把寒风挡在了两边,形成一个不错的藏身之所。 就在离水潭不远处的平地上,三三两两地搭着些野营帐篷,大大小小各种款式都有。天刚亮,住在帐篷里的人就开始忙碌起来,看他们从容而有序的样子,可以知道他们在这里已经住了不短的时间。几个男的钻出帐篷,身上穿戴整齐,配着不同的武器,低头商量了一番后,结队往山下走去。女的则打水洗菜,说说笑笑。 在营地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有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在用小刀将一根根直木条削尖。这人27、8岁的样子,皮肤略黑,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服,脸上的表情很专注,削完一根就用手指试试锋利的程度,然后满意地放成一堆。 就在他专心致志削着箭的时候,从一顶四方形的帐篷里走出一个女孩,冲他的方向喊道:“李万,快过来,人醒了!” 李万将小刀折好,跳下石头向帐篷走去。 肖晨睁开双眼,眼前的亮光让他一阵晕眩,等渐渐适应了光亮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帐篷里。身边传来轻微的响动,他转过头,看见一个女孩的背影,手里拿着温度计放在眼前认真地看着。 肖晨不知道身在何处,想要支起身子,却被身上传来的刺痛给摁回原地,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听到他的**,女孩吃惊地转过身,叫道:“呀!大叔,你醒了?” 肖晨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女孩年纪不大,小巧玲珑的脸,五官挺清秀,典型南方女子的韵味,一副乖巧的样子,因为吃惊而双眼瞪得老圆,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肖晨。 “这是哪里?”肖晨问道,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虚弱得像是垂死的病人一样,连自己都吃了一惊。 “这里是营地呀!”小姑娘脱口而出道。 肖晨感觉头痛欲裂,全身胀胀地,稍微一动就牵到伤口,只好保持原来直挺挺的样子。他没时间理会小姑娘说了等于没说的答案,忍痛追问道:“我的朋友呢,他们在哪里?” 小姑娘好像明白过来什么一样,说了声:“你等等,我去叫人来!”然后跑出了帐篷。 肖晨听到她叫人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我叫李万,你叫什么名字?”李万的声音浑厚,带着北方人的口音。 “我叫肖晨。”肖晨的喉咙又干又哑,说话含浑不清。小姑娘体贴地倒了杯水,扶起他的头喂了几口,肖晨感觉好受了些,表示感谢,然后又问,“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滨海市郊外的一座山上,我的朋友在码头附近发现了你,所以把你带了回来。” 那天在码头的惨烈情景又清晰地回到肖晨脑海里,不停地翻腾,肖晨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颤抖着声音问道:“我有朋友呢?他们有没有在这里?” 李万挠了挠头:“你的朋友?他们只带回来你一个,没有其他人。” 肖晨猛地直立起身子,顾不得全身的伤痛,用力抓着李万的手叫道:“不可能,我们一共有二十多个人,怎么会只有我一个?他们肯定还在那里!快回去救他们啊!” 李万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又不敢抽回自己的手,嘴里支吾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你快说啊!” “那个……”李万琢磨着措词,小心地回答道,“就算现在回去,也找不到人了。” “为什么?!” 李万略带同情地看着肖晨:“从把你救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天了!” 肖晨愣住了,自己已经晕迷了十天?! 见他这样子,李万补充道:“你刚到这里的时候高烧不退,身上多处受伤,右肩肿得很厉害,有两根肋骨骨裂,光是帮你手臂骨复位就花了很大的力气。坦白说,从你当时的情况来看,能在十天左右醒来已经很乐观了。”顿了顿后,又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小姑娘说:“我们这些人里没有外科医生,药也很缺乏。杜芯的爸爸以前开过小诊所,给你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这些天都是杜芯在照顾你。” 小姑娘脸红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李万的话,可能天生就是这种害羞腼腆的性格。 肖晨只觉得耳边嗡嗡地,李万的话只听进去一半,脑子里却只想着一件事,石佛他们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自己会只剩一个人,他们去了哪里,会不会真的……不,他们绝对不会死,石佛,雯菁,天乐,小滨,他们几个经历过那么多凶险的场面都没事,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绝对不可能…… “救我的人在哪里,我要见他!” 李万见他斩钉截铁的样子,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一般,连忙回道:“他们几个去城市里找食物和药了,傍晚的时候就会回来。” 肖晨的身体重重地倒回地铺上,胸口剧烈地起伏,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帐篷的顶部,不再说话。 李万识趣地出去了,杜芯也紧跟着离开帐篷。 阳光缓缓地移动,带动树枝的倒影在帐篷的四壁和顶上慢慢流动,像是放慢了的皮影戏,外面的人声脚步声来来回回,肖晨却浑然不觉,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双眼直直地看着头顶,只是他被双手抓着的皱得不成样子的那两处床单,已经被他手心的汗水打湿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门被掀开了,有人带头进来,后面跟着四五个人,肖晨抬眼望去,首先看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两条秀气的眉毛,两眼带着柔和的光芒,第一眼就给人很好相处的感觉,下巴方方正正,不似日韩风里那种尖尖的娇艳感,典型的中国男人的味道。身后的那个年纪略大,理着个标准的板寸,四方脸,小小的眼睛,嘴唇紧闭,不像是能说会道的样子。在他旁边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一头卷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弯弯的眉毛经过精细的修剪,使得她灵动的双眼更显出她特有的媚惑,丰润的嘴唇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最显眼的是她那令男人心动令女人心痛的超乎寻常的傲人胸围,在紧身衣的包裹下更具杀伤力。纤细的腰上挂着一把击剑选手用的佩剑,十分的别具一格。后面还有两个斯斯文文的男生,一个戴着眼镜,头发整齐地梳成三七开,另一个只有十多岁,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肖晨。白天和他交谈的李万站在他们后面。
“我叫闫启昕,是他们的队长!”领头的那个男人冲肖晨友善地笑了笑,指着身旁的人介绍道,“他叫杨雨轩,就是他背你回来的。旁边这位叫周婉芬,我们都叫她芬姐,其实就比我大一岁。他叫李慕,跟我是同学,后面那个小鬼叫纪小阳,还有李万你已经认识了。” 被叫到名字的都冲肖晨点点头,算是认识了。 介绍完同伴后,闫启昕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早上的事我都听李万说了,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们所知道的情况都会告诉你。” 肖晨的脸上终于出现变化,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们在哪里救了我?有没有发现我的同伴,他们怎么样了?” 闫启昕回头看了一下他的朋友们,然后轻叹了口气道:“我们是在一间小屋里发现你的,那边离码头大概有半公里远,我们到那里时,只有你一个人活着,你的同伴……全都死了。” 肖晨感觉全身的血都涌到头部,他双眼血红,嘶哑着声音吼道:“不可能!你们根本没有仔细找过!他们肯定还在那里,你们带我去,我要去找他们!”肖晨挣扎着从铺子上爬起来,刚跨出一步,脚底像踩了棉花一样轻飘飘使不上力,往前栽倒,闫启昕连忙扶住他。 听到他的语气里带着责备的意思,闫启昕的队员们纷纷皱起眉头。 闫启昕把他扶回床铺上,耐心地解释道:“你先不要激动,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可是,我们赶到的时候,你的朋友们,大部分都被丧尸咬伤了,有些已经开始转化,所以我们……我们没有选择。” 过了好一会,肖晨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他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来,胸腔里的气急促地进出着,帐篷里清晰地听到他风箱一样的呼吸声。 肖晨仍不死心,像个溺水的人想要拼命抓住什么东西似的,艰难地开口道:“他们是什么样子,一共有几个人?” “当时的情况很混乱,我们也没有待多长的时间,具体怎么样真的说不上来,屋子里有五六个人,有男有女。” 肖晨痛苦地闭上眼,有股酸性的气体从鼻腔里涌出,他想哭,眼睛里却干涩得没有一点水分,他连最后一丝力气也没了,任由心里撕裂般的痛楚把他拖向绝望的深渊…… 哪怕他坚信石佛不会死,可以杀出一条血路,可是天乐他们呢?当时那么惨烈的场面,到处都有丧尸扑过来,他自己已经杀得失去了知觉,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要不是恰好被闫启昕他们碰到,他也是必死无疑。或许是天乐他们把他救到了那里,然后…… 肖晨不再想下去了,也许死在那里才是最好的结果,那是个不错的解脱,不用像现在这样,接受无止境的煎熬。 闫启昕见他几欲崩溃的样子,向队友示意,几个人轻轻走出了帐篷。走到门口的时候,闫启昕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抽出一把黑色的刀,走回来放在肖晨身旁。 “这是你的刀。当时你死死抓着它怎么也夺不下来,我们怕给你包扎时被你伤到,所以几个人一起按住掰开手指,这才取下来。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肖晨稍稍扭过头,看着这把跟随了自己很久的从石佛那里拿来的背齿猎刀,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任何说话和思考的欲望,只希望自己快点昏睡过去,好和那些残酷的事实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