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从会议室出来，肖晨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刚才他用雷霆般的气势压倒了正举棋不定的救世军，将双方的命运引上了一条虽然冒险但却是不得不走的路，究竟这条路会如何，肖晨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现在他却必须要坚定地走下去。猴子死后，他不止一次冒出想要放弃的念头，不论让谁当队长都无所谓，浑浑噩噩地跟着大家一起逃亡，即使哪天死了，也不是多么可怕的事。可是当得知一妍受伤的消息后，肖晨又改变了自己的看法，队伍里还有其他人，从认识开始就一起走到现在，他们的命运已经紧紧绑在了一起，除了努力地带着大家活下去，他没有别的路好走。 跟崔赫他们道别后，肖晨没有立即回房，而是向安置被他们所救的那个男孩子的病房。他并不是不觉得累，而是渐渐学会给自己更多的压力，以此来缓解对猴子的思念和愧疚。 救世军的人大部分参与了晚上的会议，现在他们还在讨论具体的计划，肖晨走到那间房间前，发现门口只坐着后勤部那个叫王初初的乖巧女生，应该是受了罗飞的命令，在这里守着。由于夜已深，王初初忍不住倦意，用手托着下巴靠在扶手上打起了盹。肖晨不想吵醒她，轻手轻脚地走近房间，从观察窗往里望，里面黑漆漆的，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肖晨看了一会，转身要走的时候，不小心手肘碰到了门发出一声轻响，王初初突然惊醒。 等她看清是肖晨后，脸刷地红了，有些腼腆地说道：“肖先生，怎么是你？我太困了，没想到就睡着了。” 肖晨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把你吵醒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 “队长他们不是都去开会了吗？芽菜她们在那边病房帮忙，只好叫我来这里。” “哦！”肖晨示意明白，又问：“里面的病人，他情况怎么样？” “从你们送他回来之后，只吃了很少的东西，然后就一直睡觉，到现在都没有醒。何医生给他检查过，说是有些饥饿过度和受了惊吓，其他没什么大问题，静养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那他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或者其他举动呢？” “没有，从刚来这里，到我们给他检查身体喂食，再到最后休息，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连声音都没有听到过。” 肖晨皱起眉思索了一阵，又问了几个问题，王初初都认真回答了，肖晨冲她感激地笑了笑，最后说道：“你这么累，回去休息吧，这里由我来看着！” “这怎么行？”王初初忽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这是队长给我的命令，我必须得在这里，我不会再打瞌睡了！” 肖晨被她严肃的样子逗乐了，解释道：“这不是你的问题，我们刚跟罗飞队长达成协议，今后里面的病人的安全问题，全部由我们来负责，所以说现在你的工作就是我的工作了，你可以安心地回去休息，明白吗？” “那……”王初初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还想要推辞，后来明白肖晨说的是实话，而且经不住肖晨的劝说，这才准备离开。 王初初走出一小段路，突然站住了，回头说道：“肖先生，我突然想起来，里面那个男孩，我认识！” 肖晨腾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三两步走到王初初面前，把王初初吓得愣在了原地。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说里面那个男孩，我认识！” “跟我说说，越详细越好!——等等……”肖晨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其他人，他将王初初拉到角落里，这才重新说道：“好了，你说吧！” 王初初深吸了几口气，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竟然引起肖晨如此的重视，她不敢乱说，仔细地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这个男孩叫沈灵，20岁，以前在大本营里待过。他是较早一批被我们从滨海市区救出来的市民之一，当时他身上的伤口是我替他处理的，所以我知道他的名字。其实当时这里收容的难民很多，为什么我对他印象这么深，是因为他那个时候跟现在的情况一模一样，什么话也不说，能够听他说几个字，已经是很稀奇的事情了。当时我们队员还讨论过这个事，有人说这是创伤后遗症，也有人说可能原来就有自闭症，谁也说不准。后来我们和另外一些队员闹翻以后，他们带了很多人离开这里，从此就没见到过他。” 王初初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连忙用手掩住嘴巴，不再往下说。 肖晨不以为意，转移话题道：“从我们救他那天他的反应来看，不可能是自闭症。你说的那个创伤后遗症，可以肯定吗？如果他真的有，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恢复？” 王初初歉然一笑道：“这些都是我们的猜测，作不了准，但是我想在这样的大灾难面前，出现创伤后遗症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可能会越来越多。这些属于心理医学范围的东西，我们肯定是没有能力去治疗的。” 肖晨突然心理一亮，经王初初这么一说肖晨才猛地想起来，唐静不就是主修心理学的吗？明天找她问问就清楚了。想到这里肖晨又高兴了起来，送走王初初后，又回到房门前坐了下来。 OOOOO 当救世军带着武器来到大本营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不小的sao动。 这几天的混乱已经让每个人都人心惶惶，有人鼓动逃离这里的时候，坚定地留下来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都在犹豫不决，走和留都不是最好的结果，但逃走需要更多的勇气。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次动乱让剩下的人更加恐慌，也更加懦弱。 救世军正努力地跟市民们说明情况，市民们情绪激动，特别是一些年长的人和带着孩子的母亲，他们接受不了这样的决定，觉得这样只会让情况越来越糟，因为生活在一起的每个人都带着武器，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罗飞和JOHN两位队长的洪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场生存的战争，需要每个人的参与！我们无法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就必须拿起武器，捍卫我们的家园！我们跟你们一样，也会受伤，也会死，而且我们面临的危险和困难更多！生存的权利，需要你们每个人自己争取……” 石佛和肖晨远远地站在后面，看着正在发生的一切。石佛讥笑着问肖晨：“听说你一个人就把他们全部给唬住了？越来越长能耐了啊！你是怎么说服这群基督徒的。嗯？让每个人都配备武器，亏你想的出来！这些人连逃命的勇气都没有！” 肖晨面无表情地回嘴道：“这是唯一的办法！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变态？武器不是让他们去杀戮，而是给他们自保的信心。如果一味地让他们依赖别人的保护，那不但是救世军，连我们也会渐渐被拖死。” “嗬？敢跟我顶嘴了？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到时候千万不要哭丧着脸来问我怎么办！”石佛咧开嘴，挑衅地看着肖晨。 “搞砸了大不了逃走，我逃命的本事可不比你差！”肖晨白了石佛一眼，听到这句话石佛不禁愣了愣，尔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在救世军的努力协调下，市民们的情绪总算安定了下来。他们带来的武器首先发给了年轻男性，其次是女生和年长的人。长长短短的刀子斧子发到他们的手里，有些人厌恶，有些人无所谓，但肖晨看到更多的人眼里闪过兴奋的神色，开始试用起武器来。这样的行为在平时是无法想象的，但是迫于现在的局势，他们不得不这样做，人的身体里自古以来就有好斗的基因存在，如果好好的加以利用，那将会是股强大的力量。肖晨破釜沉舟的一招，似乎收到了效果。 接下来救世军又提到了守卫的问题，他要求市民中派出人手参与基地的保卫工作，采取轮流制，这样一来救世军可以放开手脚去做更重要的事。这个建议倒没有得到反对，就像肖晨说的，自己的安全只有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最放心。接下来的事情开始顺利起来，救世军开始登记剩下的53位市民的详细资料，便于以后的管理。 正当肖晨和石佛想要去凑热闹的时候，雯菁突然从大门口出现，径直向肖晨走去。肖晨迎了上去，雯菁阴沉着脸对肖晨说了一句话，让肖晨浑身一震。 “一妍醒了，她说要见你！” 肖晨连忙丢下石佛往病房赶去。 一路上肖晨问了几次一妍的情况，雯菁却一言不发，肖晨见她眼圈红红的样子，就不再多问，加快步子往那边赶。等他们到达病房时，门口已经站了不少人，连天乐也不顾别人劝阻下床来到房门前。雯菁说明情况后，在里面守着门的芽菜这才开门，让肖晨和雯菁进去。 何医生和唐静守在病床前，一妍躺在病床上，正接受何医生的详细检查。见肖晨进来，一妍转过了头。肖晨看见一妍的秀发已经不见了，整个头用绷带一直缠到鼻子以下，只剩下眼睛和嘴露着，左边的额角上还可以看到红色黄色的液体渗出纱布。肩部、前胸、手臂同样缠着厚厚的绷带，连衣服也穿不了，只能这样光着。从裸露的部位能看到部分烫伤的皮肤，红得刺眼。地上到处可见剪掉水泡后用来吸收液体的棉布，光从数量上看就足以让人触目惊心。肖晨没有想到一妍会伤地这么重，鼻子里呼出酸酸的气体，连忙忍住，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一妍，你……你感觉怎么样？对不起……我们不该……” 一妍的头微微动了动，像是在摇头。她突然转头对何医生说道：“医生，能不能，麻烦你们，出去一下，我跟肖晨有话要说。” 何医生皱了皱眉头，又看看肖晨，勉强答应道：“好吧！但别聊太久，你还很虚弱。” 其他人都跟着何医生出去了，肖晨走到一妍身边坐下。 “一妍，罗飞队长已经答应我，尽全力医治你。你放心，我们哪怕拼尽一切也要治好你！” 一妍仍是无力地摇头。肖晨想不出她找自己来的目的，只好等她开口。 过了好一会，才听到一妍虚弱的声音响起：“秦楠，他有没有在外面？” 肖晨一怔，随口回道：“他，好像不在。应该是去休息了。你昏迷的时候，他一直都……” 一妍打断了肖晨的话：“我知道他一直守在外面。可是我醒了，他不是更应该来看我吗？” 肖晨连忙应道：“我这就找人去叫他。” “不用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一妍突然**了一声，肖晨连忙过去小心地将她扶起靠在靠垫上。“我不是怪他不来看我，我能理解他的想法，所以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肖晨听得不明就里，只好不开口。 “肖晨，你觉得秦楠是个怎么样的人？” “秦楠他，勇敢无畏，是个负责的好男人。” “是啊，他虽然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什么情话，但我知道他很关心我，可是他却没有第一时间来看我，我担心他还在深深的自责中。” “自责？可这是一场意外……” “没错，我是意外受伤的，可是当时秦楠目睹了我受伤的全部过程，他一定是在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我。你也应该知道，他是个心气很高的人，从来不服输，这次我受伤，对他的打击很大，我怕他走不出这个阴影。” 肖晨没想到一妍会这样说，沉默了一会，安慰道：“一妍，我觉得你想多了！秦楠跟石佛一样，一是一二是二，不会考虑那么多。你只需要安心养伤就是了，其他的先别管。” 一妍突然掉下泪来，肖晨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愿如此吧！肖晨，你答应我要好好劝劝他，不要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你能劝导得了他，所以拜托了！告诉他，我希望看到他以前的样子，我会努力好起来的！” 肖晨红着眼又劝慰了一番，这才走出房间，心里却是无比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