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登徒浪子（1）
丽安自然是星期一准时到木若慈办公室报到。 木若慈平时有两个办公地点，一个是人和集团总部，一个就是城中几乎与人和集团一样富有盛名的木兰公馆。 它的出名和她的女主人木若慈息息相关，据说这里是全国最私密名流聚集地，在这里你能得到各种你想象不到的皇家似的服务，吃到世界上难得一见的最美味的食物，还可以偶遇到许多美丽的女孩，当然都是自由恋爱的，不是那种落入俗套的交易，木兰公馆的女孩各个不凡，而且都有志气，不是随便谁都能打动她们的。 丽安被安排在了木兰公馆木若慈的助理办公室，负责安排木若慈的出行约见等等事宜。 不过工作了一个月，木若慈就发现丽安教养极好，各方面应对得体，要不是她时刻流露出的那种自然的天真，木若慈怎么也不会相信她只是一个普通职工家庭出生的孩子。 可所有送上来的调查报告显示，丽安就是生活在一个普通的双职工家庭，父母都做着一份极其平凡的工作，生活十分节俭，所有赚到的收入除了家庭的必要开支，全部用在了丽安的身上。自然是从小就让她和许多的小孩一样去上各种学习班，只是丽安的父母看着似乎有些过于望女成凤了，钢琴芭蕾书法绘画一一学了个遍，普通话英语也被纠正成了最标准的，甚至还读了国学班，一篇逍遥游丽安能从头背到尾。 丽安虽然极有天分，各个特长都学的似模似样，只是这样倒把学业有些落下，并没有考入名牌大学，只读了一个设计学院的本科。 木若慈想着大约也是她父母的见识有限，跟着风向走而已，不知道这些额外的东西都不如一个名牌大学文凭对一个平凡家庭的女孩来得重要。 那些才艺是豪门贵族千金们玩的东西，是不用忧虑未来的一个闲时的玩意，是为了谋夺更好前程的一个敲门砖，普通老百姓去碰真真是个笑话东施效颦不知所谓的，学会了又有什么用，哪里有机会给你展示去？ 只有名牌大学文凭才是最实在的，那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扭转命运的最实在的第一次机会。 想着丽安也是运气好，木若慈后来细细询问了美国的那个老朋友，才知道丽安的父母偶尔的一次机会与她的朋友有一些小恩惠，辗转才求到了她，否则也不知道丽安这辈子去哪里找个有出息的前途？ 丽颜可谋国，倒真的是很有趣有趣的。 木若慈和丽安渐渐地亲厚了起来。 丽安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又极听话，许多时候有些小事木若慈不用说，丽安就已经会意，帮木若慈把它办了，渐渐地倒比那些跟了她很多年的人来得更得力。 木若慈对木兰公馆的女孩向来就很体恤，对丽安，更是无微不至的关心。 有几次还叫丽安一起喝酒聊了些心事，也有些微微有情感烦恼的意思，和现在风头正盛的她的丈夫人和集团的大老板有关的，本来这些应该是极私密的，却说给了丽安听。 丽安虽然正在谈着恋爱，可终究是校园范围里的，听着木若慈的烦恼似懂非懂，只不过本着天生的同情心，对这样的愁苦是自然的感同身受。 后来丽安不知道怎么就失了恋，丽安的第一次失恋和所有的第一次失恋一样，几天几夜睡不着觉，也想过去纠缠挽回，终究却是没能跨出那一步，只能一个人闷着，最后竟是连班也不能去上。 慕青按照木若慈的叮嘱，日日送汤过去。 这样过了几天，木若慈又来找了她聊天，带着点看不起似的站在人生全局的居高临下的质问，这样的小事就成了这副样子？那我木若慈早就倒下了。接着又是那种大jiejie似的温煦关怀，说了许多自己以前的情感经历给丽安听，丽安听着听着便觉得自己的这点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那以后，丽安就开始把什么心事都往木若慈身上倒了。 于是木若慈和她说称呼她Fiona就好，我们现在是最好的朋友，不需要叫木总这么见外，丽安也就渐渐养成了这个习惯。 她心里多少很为有木若慈这样一个好朋友骄傲的，她想起她第一眼见到木若慈的时候，手心都是冒着汗的。 虽然丽安有其他的同性好友，可木若慈却是一个最特别的存在。 其他的好友大约是因为年龄相仿的原因，总有些竞争。她当然是被人嫉妒着长大的，早已经学会保护自己的办法，只是这个办法愚蠢又辛苦，她尽量避开与女孩子争夺任何东西，特别是男孩，但凡她女孩子朋友喜欢的，她向来都是远远躲开的，哪怕有那么一两个她有些许动心的，她也是强制压下心头的那种悸动。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遇到了心胸这么开阔的女性。她鼓励着她展示她所有的美好，让她肆无忌惮地享受她的青春。然而她也有柔软的时候。有次木若慈大醉，和她说自己没有子女，希望她老来可以照顾她，她说她们不只是朋友，她们是家人。 于是家人这两个字就重重落在了丽安的心头。 遇到苏化龙任承志的那一天，是木若慈第一次带丽安来参加这样的派对。 那天木若慈特别走到手写着嘉宾贺卡的丽安面前夸奖了她的认真，末了才是闲闲的一句话：“这几天工作太累了，一会晚宴结束了还有个自己人的AFTERPARTY，来放松下。” 木若慈的嘴里AFTERPARTY木兰公馆的女孩私下一直称呼它为“小派对”。 丽安来木兰公馆工作以后，木若慈一直安排她在办公室工作，并没有让她在会所里多走动，与她同一办公室的女孩们对她也都十分冷淡，甚少与她交谈。 关于小派对她并不是了解的那么真切，只零星地在在木兰公馆的办公室里、化妆间里、洗手台边捕捉到一些关于小派对的故事，都是关于美梦成真的，关于美好爱情，还有些是关于财富权利的。 虽然如此，木兰公馆的每个女孩掩藏不住的对这个小派对的急迫，让丽安不得不意识到这个小派对的非同小可。 木若慈对参加小派对的人员名单制定十分严格，木兰公馆的大部分女孩当然是被拒之门外的，秘书组也只有第一秘书慕青可以每次到场。 丽安虽然隐隐约约知道这些，可她却觉得木若慈的这个邀请十分的自然，她应该就是会被邀请的。 小派对一般办在木兰会所顶楼最边间，三面通透的大玻璃窗，俯瞰上海市中心最繁华的夜景。 丽安被安排负责这次小派对的布置，本来这是慕青的工作，这次这样的安排便是有些让丽安挑大梁的意思。 她却并没有要鲜花帐幔，只是让人满屋放了各式的烛台，衬着窗外的夜景，于是这夜景便成了这个房间最好的装饰。 参加小派对的人陆陆续续来了。听说这次是年终大聚，所以人来的格外多些。丽安打眼望过去，都是些让人心惊rou跳的人物，只是与正式场合不同，男人们的神态几乎都是慵懒放松，好几位甚至脱去了西装外套扯开了领带，女孩们虽说还是礼服，只是都是比较方便的短款，裸露出更多青春的皮肤。 这段时间以来慕青早已经一一把这些人的背景说与她听，只是丽安虽然听着，却总是隔着层什么，是遥远的，是模糊的，是不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就好像现在，他们彼此之间看着都是很熟矜的，她这个外人是插不上嘴的。 木若慈做为主人当然左右逢源忙得很。丽安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心里期盼着早些结束，可是又不敢早走，木若慈早已嘱咐过她，如果自己喝醉可是只要丽安送她回去的。 苏化龙这天一到便注意到了丽安。他从未在木若慈的派对上遇到过这样的女孩，倒是穿了礼服的，只是这礼服马虎到有些让人看不过去，寻常女孩家的朴素，出现在这样的晚宴上多少有些可笑的。 但即便如此，却不知为何还是远远地在人群中一眼被她抓住目光，她坐在那，明明安定闲适的，却又像是会自动发着光似的，引着你向她靠近，倒不是因为她让人一眼难忘的美貌，或者是那双波光流转极其特别的眼睛，总觉得还应该有些什么似的，有些无法用语言可以表达的。然而，她却还只是这样安静地坐在一角。 他观察了她很久，发现她的眼神总是飘在木若慈的身上，她似乎在等待她，应该是等了很久了，眼神却没有一丝的不耐。 他走了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 丽安当真是吓了一跳，“不好意思，我认识你吗？” “你当然认识我，因为有一天全国人民都会认识我，你只是提早了而已。” 丽安忍不住哈哈大笑，是有多厚脸皮的人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丽安。” “你就是那个‘丽颜可谋国’的丽安？” “你怎么知道的？”丽安这下子真有些说不出的吃惊了。 苏化龙并不回答丽安的问题，只是仰着头问：“猜猜我是谁？” 丽安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慕青之前和她描述的参加派对的那些人的样子，慕青极会说话，几句话就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前，却始终应该是没有这么个人的，一件T恤还是半旧不新，头发也是不好好打理的模样，乱糟糟的任刘海半遮住了眼睛。 丽安只好摇了摇头。 苏化龙看着她笑了好一会才说：“我就是那个‘一遇风云便化龙’的苏化龙。” 丽安恍然大悟，也只有他会是这么个模样。她当然是早已经听木若慈提起过有苏化龙这么个人，却并不在今天的邀请名单里。 木若慈说起他时当然是看不起的，没有人会看得起这样一个青年，身无分文，却日日吹嘘他的一个子虚乌有的网络科技项目一定会拿到数千万美元的风投。 更可笑的是人人说起他时候都会说的一个段子，总共也就两个人的公司，他却总是搬张台子站着日日对着台下的唯一员工喊上市不过是指日可待。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知之明这四个字该怎么写，就和他现在出现在这个小派对上一样，格格不入，不知所谓。 木若慈告诉她要不是看在任承志亲口相托的份上，是决计不会和他有任何接触的。 丽安看他本人似乎还十分稚嫩，比她还不如，连玩笑都带着过分的大学生气，怪不得让人这样的轻视。 苏化龙却不管丽安怎么想，早已经坐了下来。 丽安这才知道这个苏化龙是极其善聊的，特别是一聊起时局历史来当真也是当得起浩瀚如海这四个字的。 丽安听他说着说着，竟觉得他说的那个上市不一定是完全不可能的，拿到风投更加应该是指日可待的，心里渐渐地不知怎么地就有些佩服起他来，想来也不是木若慈口中一无是处的人，再仔细看他眼睛又是与别人不同的纯粹执着，便忘了起身走开。 丽安笑着问：“为什么你不好好理个发？” “要拿风投就要每天摆出这样一副**丝的模样，人模狗样的，投资机构该不开心了，就好像明明商场打折后和地摊货一个价格，大家还是觉得买了地摊货比较安心一样的道理，人人都想淘宝嘛。我这还是请人特别为我设计的最受风投公司欢迎造型呢，你看怎么样？” 丽安再次大笑。 大约这时候酒也是有些多了，丽安和苏化龙的头渐渐地就有些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