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清晨的曦光正在大地上蔓延开来,已经七点钟了,家里的大门紧闭,照常理老爹这时候早就应该起床了,但是自从老爹害了胃病之后,就变得懒了,不愿意活动了,但是仍然每天坚持去砍柴去上山上忙乎些什么好赚点零花钱,老爹的饭量酒量大不如以前了,害胃病一个月了,吃了镇子上医务所给的药片也不那么管用了,也就疼得厉害时能顶顶痛,老爹歪着头看看钟,已经七点了,再不起来上山的话去镇子上时就差不多散集了,老爹叹了口气缓缓坐了起来,最近也没去兵老王家瞅瞅,兵老王也没来找自己喝酒,一晃小半月没见着兵老王了,正寻思着,老爹往脸上撩了几把水,背上筐拿上斧子,最后临走前从锅里掰了一块昨晚吃剩的玉米饼子,也没添把火就这么干啃着,老爹关上大门往山上快步的走去,上山一趟再往镇子上去时就已经九点了,老爹掐着时间就怕赶不上集市,顺便再去医务所拿点药,老爹快步走着,连烟斗都没冒上烟,没有了大雪的山路虽说也不是很好走但也好多了,老爹一直没有歇息,直到走到兵老王家门口时他瞥了一眼福军家门口,哎,门口坐着的穿绿色外套的是不是兵老王啊,老爹往前赶了几步仔细一瞅,哎呀还真是呢,老爹笑了笑大喊着:“哎哎,我说,怎么不当大兵站岗改当门神了啊。”兵老王往这一歪头,赶紧坐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迎着老爹走了过来,和老爹并排走皱着眉头说:“你咋出来这么晚啊我都等一早上了,怎么你现在也犯懒啦才五十多就养老啊。”老爹一听兵老王又和他抬杠,就收起笑说:“那么你呢,大兵同志?大清早的不睡觉等我这个首长呐?”兵老王瞅瞅老爹“哼”了一声,然后掏出一支哈德门给老爹,老爹就接着叼在嘴上浑身找火柴,边摸索边问兵老王:“你这是干啥去啊,怎么不提前告我声啊。”兵老王看老爹找不到火柴便划着一根给老爹点上了,老爹抽了一大口深吸了口气,胃又隐隐的作痛,兵老王对老爹说:“你还说我啊,我看你家就应该按个电话了,才一百块钱别不舍得了,我总不能跑去告诉你吧,大老远的这来回,再说了,金贵怎么给你打电话啊。”老爹继续吸着烟对兵老王说:“装什么电话,一百块钱我得十天能赚出来啊,你身子骨那么好你怎么不跑来和我汇报啊,不是当年你还急行军么。”兵老王丢掉烟头吐了口痰对老爹说:“当年,当年我还抓过罪犯呢当年,要不是我上岁数了,我能这样啊。”老爹撇撇嘴说:“你就吹吧你,看你今天这打扮不知道的还当你去审阅部队呢,你这到底又去干什么啊。”兵老王整了一下帽子背着手边走边说:“我家里头盐醋啥的都不多了,这回去就买点吃的啥的。”老爹点点头也丢了烟头对兵老王说:“哎呀,就你这号地主老财住咱们村都委屈你咯,看看人家那些当兵的胸前又是金章又是银章的,就咱咋就挂个夜壶呢唉。”兵老王听出来老爹又是在损他就回到:“你这龟孙,我挂的夜壶也就你家那水壶。”老爹听了这话就朝着兵老王瞪眼,俩人就这么斗嘴斗了一路来到镇子上,镇子上仍就是熙熙攘攘,兵老王和老爹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把柴火摆在地上等人来收,老爹坐了一会,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的剧痛,他赶紧捂着肚子慢慢倚在了身后的墙上,眉头紧锁,咬着牙,兵老王一看老爹这样了,有些发慌,直拍老爹问:“哎哎,老王老王,你没事吧啊,咋了这是。”老爹摆摆手没说话,从兜里掏出小药瓶子往嘴里塞了一个,然后另一只手到处摸水壶,兵老王赶紧打开自己的水壶往老爹嘴里灌了一大口,老爹吞下药,缓缓舒了一大口气,兵老王一直紧张地扶着老爹,过了几分钟,老爹感到好些了,便把药瓶子又放回兜里,兵老王可吓得够呛,非得拉着老爹去医务所,老爹这么不去那么不去,非说等柴火卖出去的,兵老王又犟不过老爹,就点上支烟解闷,又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来了一个老婆子把柴火都买走了,老爹背起筐拍拍都快睡着了的兵老王说:“走了走了,再不走一会我把你给卖了。”兵老王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老军装上的灰,跟着老爹走,兵老王追着老爹问:“老王老王,你这刚才咋了,怎么现在和没事人一样。”老爹满不在乎的说:“唉呀,这不害了个胃病,都一个月了,还是不见好,总是这么疼个几下,我就装着药,我这正寻思再去医务所看看呢。”兵老王点点头说:“是,是该瞅瞅,不行我陪你去县里的好医院查查。”老爹没再说什么,就奔着医务所去了,医务所里坐着个穿白大褂的老头,其实这老头就一赤脚大夫已经七十多岁了,但是人家就是有这把手艺在这,政府不认可老百姓认啊,这镇医务所换了好多市里省里来的大夫,但瞧病啥的还真就不如这老头,所以镇子上也就继续让老头在医务所担着这份工作,老爹进去后和老大夫打了个招呼,老大夫摘下眼镜放下手里的报纸,示意让老爹坐下,老爹放下筐,老大夫问老爹:“你哪里不舒服啊,和我说说听。”老爹就把上月胃疼买药,和一个月疼的次数啊,时间啊,还有疼的程度啊,把知道的一口气都说给老大夫了,要说这老大夫得民心也是应该的,要是别的大夫早就不耐烦了,但是这老大夫觉得治病就得先了解这病人的感觉才行,所以他一直没有打断老爹的话,听完他的话之后,老大夫脸上掠过一丝愁色,拿起笔,刚要写什么又放下来,斟酌了一会后问老爹:“你是不是最近还吃不下饭,感觉没力气活动啊。”老爹赶紧点点头应道:“是是是啊,倒不至于不能干活,但就是觉得不如以前精神头那么足了,总觉得有些发虚。”老大夫又沉思了一会,从桌子底下掏出一个破本子,戴上老花镜打开看了看,合上本子后对老爹说:“我和你说实话吧,你这个病我恐怕瞧不了,但我也吃不准,我先给你弄几副中药吃吃调理,再不好的话你就赶紧去县里医院好好查查,据我的经验你这病一般可是不怎么愿意好啊,得好好调养啊。”说罢站起来走到里面屋子抓了些中药,都不算多,包好了之后拿出来给老爹,对老爹说:“用锅熬出来,一定趁热喝了,别凉了。”老爹点点头接过那袋子药,然后问老头:“大夫,这药多少钱啊?”老头又看了看本子对老爹说:“十块钱。”老爹一听这么贵,有些尴尬,转过身看看兵老王,兵老王知道老爹什么意思,就想掏钱给老爹,老爹摆摆手,转过去陪着笑对老大夫说:“额,这个,大夫啊,你看我今儿个出门没带那么多钱,就刚才卖了柴火才挣了这八块钱,您看能不能给便宜点啊。”老大夫听老爹这么一说,便有些不高兴,就对老爹有些发火的说道:“还讲价,你以为这是菜市场嘛。”老爹笑的有些僵硬了,但又不知道怎么接话,老大夫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又抬起头对老爹说:“得得得嘞,八块就八块吧,下次可不兴讲价。”老爹听大夫这么一说,立马就露出笑了,赶紧掏出钱放到桌子上,拿起药向老大夫点了一下头陪着笑便推搡着兵老王出去了,见老爹他们走了,老大夫从兜里掏出两块钱和桌子上的八块钱放在一起叠好放进抽屉里,嘴里嘟囔了一句:“希望是我瞧走眼了。”老爹把药放进筐里,乐呵呵的和兵老王说:“哎你看,那老大夫就是有个心软劲儿,多求句好话就省了两块钱,又能买瓶酒了。”兵老王捶了老爹一下对他说:“你看你个样吧,还喝酒,没听他说你这病得养啊。”老爹哼着小曲停一下了下对兵老王说:“我说老兵同志啊,哪个大夫不多说这样几句话啊,啥养不养的,我就就着烧酒喝中药嘞。”兵老王实在是没法还老爹话了,就和老爹一块奔着商店去了,兵老王买了些盐醋之类的东西,而老爹还就真买了瓶白酒,老爹给完钱就和兵老王说:“哎,你明天晌午来趟俺家吧,俺炒俩菜咱俩喝点吧,都半个月自己喝闷酒了,可憋死我了。”兵老王看看老爹高兴的样说:“行行行我的老王同志,不过啊你可真得好好瞅着你自己那胃咯。”老爹点上烟斗又吸了几大口,见已经晌歪了,俩人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走了,这是这一个月来,老爹说话最多的一天,也是最高兴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