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零二章 诛心
鬼哥手中的白石长笔还没拿热就又被人夺了回去,不用看也知道背后的伤口足有一尺长,锥心刺骨的剧痛居然立刻变成了麻痒,让他险些忍不住惨叫。 可是巨大的危机感如影随形,饶是他天魔夜行术的神速,仍被两道符力生生追上,双肩骨如同被打碎了一般立时失去了知觉。 宋仙子身份尊贵,便在仙国之中也无人对她无礼。刚才冷不防间被鬼哥生擒时还只是惊呆,直到被人摸了一把脸蛋,这才觉是受了奇耻大辱。 她俏脸含煞,在摆脱了束缚的第一时间就展开了报复,不过她毕竟不是凶恶之人,鬼哥又未曾真正伤她,是以笔下始终留有余地。 然而鬼哥莫名其妙的被翻了盘,又一连被三道符法击中,打了个七晕八素,震惊之外更是恼怒。本来他满以为凭自己的实力又有老鬼的指点,这仙屿一行十拿九稳。既然此地没有仙士,那么能威胁到自己的人大约也是不会有的。 岂料今日出师不利,抢登仙屿不成,接着又迷了路。而这回煮熟的鸭子也能从嘴里飞了,反过来居然还被人追着打。在这片没有仙士踏足的仙界残土之上,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发生的事。 所以他一时之间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心中的惊怒也正直线的飙升。然而当他的愤怒达到了极限,想要展开反击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办不到。 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似乎他能感受到自己无论如何出刀,都不可能威胁到对手,甚至根本没有命中的希望。 看着一道道符光从身侧向前疾过,他的反抗之心似乎一下子便削减了不少,只是想变着法的躲和逃。他事前无论如何没有料到,这位看起来柔弱似水并被自己一鼓擒获的宋仙子竟是如此可怕的一位对手。 鬼哥在狼狈奔逃之中,亦想到了方才与宋仙子对敌的那个黑衣男子,暗叹自己这一次真真走了眼。此人在与宋仙子对战时固然也没什么还手之力却始终正面应敌,其躯在不间断的符法攻击之下有如不坏金刚,隐隐还具有强大的威慑力,令宋仙子一直不敢迫近。 脑后一道寒意乍起,鬼哥身影急闪间长刀后扫。一丝若隐若现的符光贴着长刀闪过,在他颈项处留下长长一道伤口,一阵潮水般的剧痛立即涌来。这一下杀招来得毫无征兆速度奇快,即使以他的反应也差点丢了头颅,顿时让他心中再没有任何侥幸。 不能再逃了!鬼哥心下发出这样的呐喊。 他能清楚的感知到宋仙子的遁速绝对不在自己之下,而且灵觉极其强大,想摆脱她纯属痴人说梦。而且其灵元深不可测,又具有这种杀伤力惊人的手段,继续这样逃下去,早晚有躲不过的那一刻。 停下来和她拼了、和她拼了、和她拼了…… 在鬼哥心念中剧烈的挣扎过后,他蓦然感觉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骤然一轻,搏命厮杀的心意瞬间便坚定了。他的嘴解泛起一丝冷意,一个急转之后便停住了脚步。 释身一步从黑暗中踏出,身上仿佛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探掌时一个巨大的卍字金符急旋而出,迎上破空而来的数十道符光。 “噫?”宋仙子一脸惊诧的看着一黑一白并立的两个身影,也不由得停下身来,好奇的左右打量。 鬼哥一面再调理翻腾不止的血气,一面双目射出森森冷光道:“这位道友好厉害的邪术,竟能让我在这么长时间里不敢反击。” 宋仙子的表情更是怪异,皱了皱琼鼻道:“道友如此孤陋寡闻,却偏偏如此了得,也算是不学有术了。我这支诛心笔撰下的符法,蕴含着诛心法则,虽然以我的修为只能发挥出些许皮毛,却也不是区区元神修士能够抵挡。可你竟能从法则之中摆脱出来,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她说话的同时,莹白的诛心笔已自行在她周身游弋,不是在黑洞洞的虚空里留下一个个如有实质的怪异字符。这笔的轨迹让鬼哥一阵目炫神迷,他突然发觉刚才那种惊艳的美感其实并非来自这位宋仙子,而是来自这支诛心笔。 凭心而论,此笔给他的感觉有异于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件法宝仙器,甚至连无稽琴都有所不及,让他大为疑惑这到底是一件什么宝贝。 不过宋仙子的话如一瓢冷水将他从那贪念中浇醒。诛心法则!想不到这个女人竟然能够驾驭法则,这不应该是仙君才能拥有的大能么? 在炼气之初他要面对的是元丹实力的敌仇,在开元以后他力敌数位元婴,在元丹有成他斩落元神,在元婴境界他已有向仙士看齐的资本。 虽然一路走来经历过多次几无生机的绝险,可他还是凭着一股无比彪悍的血勇大步向前。直到今天,他自忖见识实力至少已可笑傲元神,可此刻却又一次被人当成了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他岂能不怒?尤其是这一点似乎属实的时候。 诛心笔的玄异气蕴似无时无刻都在封死他一切攻击的可能,犹如一张无形的网。但鬼哥此时的愤怒再一次突破了这种桎梏,立地长刀上一只玄冥魔眼乌光四迸狂击而进。宋仙子的面色第一次开始凝重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杀意如此强盛的斩术了。 圣忻白壁,隔世天垒!诛心笔随着纤纤玉指再次划下了一个白色光符,原本已经凝结成的光符在收笔的那一刹轰然剧震,瞬时罗列成重重叠叠仿若无穷无尽的块垒白墙。生生化灭斩的血色刀光一连斩破数百层块垒,但这亦不过损了天垒白壁的六七成,要破开它还差得很远。 然而就在刀光将尽未尽之际,宋仙子看见那个一直让她心神不宁的白衣僧人动了。他手中忽然多了一柄浑金禅杖,杖端一重灿烂的五色仙光极其耀眼,只似随意抬手这么一点,便已重重撞在了天垒之上。 一股绝强的神力延着被刀光破开的缝隙伸展过来,震得天垒内部开始大范围的崩碎。七成!八成!九成!这股巨力一直摧毁了九成天垒,直撞上最后一重天垒,仿佛天地都随着这一撞晃动了一下,力量才就此衰弱下去。 宋仙子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忽然惊叫道:“七缺涅槃杖和五色仙光,极乐仙君是你什么人?” 鬼哥嘿嘿冷笑,只说了两个字:“仇人!”释身便猛然又出一掌,平眉蔽日手金灿灿的一个大手印轰然击在杖端,宝杖几乎化为了一道虚影,丝毫无阻的穿过重重叠叠的块垒一下子击在第十重天垒之上。白壁与宝杖相交,爆发出一阵二人都不敢直视的金白强光,足足将黑暗扫灭了十余息之久。
这宝杖的冠首得自极乐仙君的那口神箱。虽然鬼哥很确定它与混金棍本为一体,但把它单独摘出来却并没有什么威能,只有不可计数的禅语在其内回荡。不过当它与浑金棍合并成为禅杖之时,从冠首上激发出来的力量,无论来源如何,都会全然变成一种味道。 天垒白壁之上多了一个比它更白的小点。当宋仙子看见这个白点之时,她也同时看见了自己的天垒白壁瞬间失去了颜色,紧接着从那白点中突然迸发出一阵极其可怖的音爆,然后她的耳中再也没有任何声音,面前的最后一重壁垒像是一块琉璃样支离破碎。 这天垒符几乎是她生平的绝艺之最,同样蕴含了诛心法则。即使在仙国之内,也名列十大绝对防御神通。尤其这最后一重,其实已全部是由神力筑就,在以她精深符法垒结之后,其防御能力更是无与伦比。就连她自己苦思多年,也没有想出过能破去天垒符的方法。 但是今天的天气很差,在一个大概连法则都没怎么听说过的土野魔修和另一个几无生机的和尚联手下,她引以为傲的天垒符连盏茶功夫都没有撑住。想起当年被人逼近选婿,自己曾说过谁能破去此符就与谁结成道侣的。想起这一事,她便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一幕荒唐。 这事怎么可能呢?难道眼前这二人也同样身具法则之力?如果是真的,他们又是哪个人界大宗派来的真传弟子。那个……若是兑现昔日之言,这天垒符又算是哪一位破掉的呢? 这个魔修虽然泼野,模样倒也周正,修为亦有些可取之处。身上隐约可以感觉到一些道念,应该也是一位道心早成之士了。而这位释门僧人的仪容风度便不必说了,只是似乎少了一些人气。他身怀师祖的五色仙光和七缺涅槃杖,必是与师门大有渊源的。若选这一个,师父多半会允,只是他释家笃尚无欲独身…… 白壁天垒彻底破碎这不到一息之间,宋仙子心下竟是动了若干念头。既是最得意的本领已然被破,她心下便隐隐觉得这一战已输八分,虽然最后的结果未必如此,可是她却有些不想再打下去了。可惜,鬼哥不管她想不想打,他正在盛怒之中,岂能只在打破区区一道墙后就此罢手? 他二人这场交战虽然未动道心,但力量的波动却已大大超越了元神范畴。而其实在同一时刻的不远之处,龙战野欲追上宋仙子被那黑衣男子所阻后,气急败坏下同样出了重手,二人交战的激烈程度甚至比此地还要强上很多。而这样的力量波动,早就已传向地下深处。 就在鬼哥又觉寻到一个出刀的时机之时,黑暗的大地再一次坍塌下去。这一次塌陷的规模前所未有,几乎是方圆万里大小的一片地域同时陷入地地底。涛天的魔气从中疯涌而出,而鬼哥四人则被无数土石挟卷着又向黑暗深处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