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七章 道
云北雁连出五剑,沉星小剑交织出的光芒极其刺眼。但一道道隆起的土石巨墙却将剑芒尽数挡住,反而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土石渐渐遮盖于下,形成一座大大的土牢来。 石敢当的身影从土牢之顶出现,看了一眼仍在微微震颤的脚下,蔑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现在,这圣种与非天矛都是我的了!” 呯咚! 他话音刚落,一次更为猛烈的震动便从脚下传来。这一下使得他脸色剧变,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但无论他相信与否,意外就发生了。不单他脚下的土牢突然破碎,抓住沈素心与鬼哥的两只大手也瞬间崩溃,就连整个大地也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碎裂翻滚。 这次震动,仿佛牵引着他的心跳,当即对元神产生了极重的伤害。而半空中银光一闪,一片银色界域不断扭曲变形。在接下来的震动中蓦然崩散,迸发出强烈的神力波动,五六道身影从中四射而出。 石敢当看得真切,这几人正是葛老者与东夷五魔。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如同醉酒般,捂着胸口一脸的痛苦之色,就连浮空也摇摇晃晃,似是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震动一次次传来,他只能感觉自己的心神都无法自持,似是随时都有可能在震动中爆开。 呯咚!呯咚! 剧烈的心跳声回荡在鬼哥的脑海之中,可是他有些迷茫,自己明明没有rou身,又怎么会有心跳呢?又过数息,阳骨的温热渐渐传入元魂,他的知觉才渐渐清晰起来。强烈的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似是要把他的身体撕扯成碎片。 这种疼痛鬼哥还是初次体验,花费了不少时候他才清楚的察觉,这种疼痛居然是来自骨髓之内。 蓦然间他回想起方才之事,这才明白,原来沈素心那一矛威凌天地,不但直接击溃了已经彻底完整的天魔法骨,非天的霸道之力竟沿着魔丹直入阴髓,将已是神元结就的阴髓震了个天翻地覆。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又被杀死了一次。这一矛将他的魔力并魔念一杀到底,扫了个干净。若非这颗魔丹是由玄种结出,又吸收了苍龙之血,形成了最后一道牢固的屏障,将霸道的矛力转由阴髓承受,这一次真的要形魂俱灭了。 想到这里,鬼哥后怕不已,但同时也暗叫侥幸。之前他入魔极深,已经不可自拔,除战死或沦入疯魔再无其他的可能。这种失心入魔的感觉,着实是太可怕了。沈素心这一矛虽然只差一点便要了他的命,却也恰好将他从万劫不复之中拉了回来。 鬼哥由头至尾想想所经之事,心中不禁感觉到一阵极度的疲惫。可随着阳骨的炽热,他眼前忽然清明,看到了让他这一生从所未见的震撼一幕。 山塌地陷,魔云遮天。灵气也好,神蕴也罢,随着大地如心脏一般的跳动,生出如水波一般的涟漪。在神灵错乱的光华之中,一道道痕迹交织出无比繁复的画图。天地万物,都只是这画图已成实体的一部分,就连鬼哥也不例外,而更多的是飘渺虚幻的痕迹。 虽然这些痕迹并无实感,甚至叫人偶尔感到似是错觉。但鬼哥此时锐利的目光却看得清楚,这些痕迹光明的部分,走势便生机勃勃,而昏暗的部分,便会化为一片死朽。 他身为这些痕迹的一部分,便散发着强烈的光明,而且亮得有些不同寻常,以至于靠近他的一切都变得黯淡。这也是一种势,虽然看似虚幻,其实却强大绝伦的一种大势。 鬼哥突然间有一种直觉,这些痕迹便是这世间一切变化的主宰。世人所说的冥冥之中,或者说命运,甚至说‘道’! 道图!这一定是道图!是天道道图! 鬼哥心下狂呼,可转念之间便再次如坠冰窟。如果这真是天道道图,如果这些痕迹便是大道铁律法则,那么所谓的天诅,恐怕最根本的原因居然是自己。 因为自己占据了道图之势,便注定要孤独,永远无法摆脱,直到灭亡。 鬼哥心潮一阵阵激荡,他挥起手中的魔刀乱挥乱斩,却根本挨不到这些痕迹。鬼哥眼中蓝光一阵闪耀,手中立时多了一根长针,正是那根锁心针,猛然划出。 他惊奇的发现,这一针虽然没有划断这些道痕,但其中的一道痕迹却真的被他拔动了。但就是这一拔,立时使得道图瞬间生出巨大的变化,让他眼花缭乱,不一息间便再也看不到了。 鬼哥心下亦怒亦喜,至此他终于确认,天诅加身确然无疑,但就算是天道道图,也并非不可更改。既然能拔动一线,便有全部斩断的可能。 说到底,那也只能说自己太过弱小了。若有一天,自己成为如修罗王或劫生一般的强者,甚至比他们更强,那么就算是天道,也不能左右自己。 我的命,我说了算! 鬼哥心底在咆哮,但天与地也在咆哮,而且比之鬼哥的声势强得多,似乎对于鬼哥的桀骜不驯大发雷霆之怒。一次更为猛烈的震动将鬼哥送上高空,其后魔风凶骤,沙石惶舞,转瞬间便将他淹没。 云北雁惨淡的面容泛着些许黑气,的坐在一块暂时还算平静的空地之上,周身由淡淡的浩然之气撑开了一个圆障。但在他周围飘飞的沉星小剑却是摇摇晃晃的翻着跟头,似是随时都有可能掉落。 短短一刻之间,这种诡异的强烈震动便将一切都掀了个底朝天,从地底涌出似乎无穷无尽的魔气,将那些不可一世的元神修士一个接一个的吞了下去。 更为可怕的是,只要他稍有动作,便会招来魔气的疯狂冲击。凭他的修为,只移动了百多丈便不得不停了下来。百多丈不是他的极限,但百丈与五百丈又有什么区别呢。 隐约之中,他察觉到了鬼哥身上发出的炽烈阳气,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线希望。可没过数息,那股阳气便被卷入高空,消失得无影无踪,云北雁心下不由又沉入低谷,发出了一声无奈等死的长叹。 十数息过去,就在云北雁内心仍在拼死一搏和坐等转机间凌乱之时,他突然之间感觉到了一道强光。这道光芒相比天地魔动虽仍然微弱,却像是重云之后的艳阳般坚韧明朗,即使他双目已盲,也似乎能看到那耀眼的金色光明。
“云兄别来无恙!” 一句清楚的话语蓦然间传入云北雁的脑海,使得他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兴奋。在这几乎天崩地灭的时刻,鬼哥身罩金色的不动明王轮,左手高擎镇魔大千钟,右手竖在胸前,不断变幻着手印,穿透重重阻碍,如一轮骄阳般迅速向他飞驰过来。 云北雁传念回音道:“阁下终于醒了。” “阴差阳错,几经生死,终是托了云兄的福。” 鬼哥脚步落地,大千钟一声清鸣,发出一片圣洁的白光,将压迫在浩然气障上的魔气驱开,云北雁登时压力大减,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感受着鬼哥身上那精坚无匹的释宗念力与光明,竟然一时发怔,不知该说什么好。 鬼哥继续道:“此地不宜久留,由小弟开道,救出沈仙子后,我们即刻离开,不知云兄意下如何?” 云北雁一愣,显是没有想到方才沈素心还一心杀他,转眼间他却还肯施救。虽说情势紧急,这个地方一息都不该多留,可这个时候岂能多说,当下毫无犹豫的应道:“甚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鬼哥结丹之后,释宗念力与不动明王法身这还是头一次施展。净丹之后,他的丹力更为精纯,其强大由先前入魔之态便可见一斑。此时由阳骨为基再度施展不动明王轮,额头舍利顶骨上印着一枚浑圆印记,发出阵阵圣白光芒,真如一尊不动明王临凡。 而释宗念力的精纯与坚韧,在如涛天骇浪的魔气之中更显非凡。先前他连与旁人传念都做不到,刻下却能毫无阻碍的施展出释宗术法,不动明王轮在肆虐的魔风中仍能名符其实,甚至尚有余力。经过天音真经散发出的镇魔钟声,从魔风之中生生撕开一条通道,并使得魔气数息不能弥合,云北雁便趁此机会紧随在后。 虽然二人前进的速度不快,但十数息后便赶到了沈素心身旁。但沈素心周身皆已被如成实质的魔气死死缠住,目光已然涣散,心跳随着魔气如脉动一般的搏跳。若非她身上有非天与修罗战旗两件奇宝,恐怕此时已殒命多时。 云北雁眉头大皱,他能感觉到,沈素心入魔也是极深,恐怕是没救了。可鬼哥宏亮的声音却突然传来道:“云兄无需抗拒,可理气凝神。” 说话间左手镇魔大千钟轰然落下,将沈素心整个罩入其内。在鬼哥口齿不清的念动之中,一掌掌如敲鼓般擂动镇魔钟。每掌落下,那钟身都会显现一个金色符文,惊得周遭魔气乱涌,如临大敌般惊恐窜逃。 云北雁只觉一道道金色光华穿透了自己的身体,穿透自己的心脏和元婴,虽然炽烈难当,却如同热水般在洗去全身的尘垢与疲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