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疙瘩村里痞子事在线阅读 - 59:英雄多屠狗,彼狗非此狗

59:英雄多屠狗,彼狗非此狗

    当时俺爷爷就觉得这伙人连狗都不如,虽说英雄都是屠狗辈,艾玛,彼狗非此狗啊好不好。

    爷爷虽不是啥吃斋念佛的人,但他一向良善,虽好打不平,但却见不得血腥。这血淋淋的场面着实让他老人家心里直嘀咕那几个杀狗人的八辈祖宗……

    狗是看家狗啊,农户里几家能离得开它。这穷山僻壤多盗匪,守家看园的这狗倒是比一些人金贵。人有家贼,这狗未必会监守自盗。狗是忠臣,而人却不免让人自个都唏嘘不一。忘恩负义的,过河拆桥的可都是人才能办出来的事。爷爷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平白无故的就觉得自己成了这伙人渣的帮凶。

    俺爷爷正乱着头绪呢,‘咣当’一声……

    这冷不防的一声响,愣是吓了爷爷一个激灵。

    小伙子,帮把手,赶紧的把这些狗处理一下,说不定待会还能分你几块狗rou。

    爷爷激灵还没打完呢,忽的就发现自己脚下就多了一柄沾满血污的刀刺,明显的这东西是从三八大盖枪上卸下来的刺刀,直棱棱的尖锐,那热气直冒的狗血还在顺着两边的血槽滴滴答答的泛着暗红……

    我?

    你啥你?拿着刀赶紧的把你肩上的那狗趁着还温热好剥皮吊树上处理了。

    我,我是来要回被你们扣留了的那批食材的,那丧局上还等着急用呢。

    爷爷不等自己的话落地,砰的一声就把那死狗从肩上一个大背甩在了地上。

    俺爷爷此时倒是没想着屠狗,他想屠人!

    奶奶个皇帝二大爷的,老子是来取回该属于自己的那批食材的,不是来给你们当奴才的。爷爷恨得牙尖发痒,但也只能暗地里憋在心里当内伤来养。

    食材?你是说万四家的?你是他啥人?他咋不亲自来?

    此时俺爷爷这才想起,万四这厮咋没跟着自己来呢?自己虽说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假,但毕竟是个外人。主人不在场,自己算哪根葱?爷爷那时年轻气盛,本就是个倒驴不倒架的货色,心里发了怯但嘴巴跟上死鸭子的嘴了。那叫一个嘴硬。

    我受人之托,当然答应了人的事要办得妥贴才是。

    哈,倒是个有担当的,不过小伙子你小子来错了地方。这里是贫民会,如今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你回去告诉万四那厮,身为贫民会的会员。公然反对红白喜事一切从简的政令,小子买如此多的鸡鸭鱼rou明摆着是想把他老爹的丧局大cao大办。那食材你怕是一片白菜帮也拿不回去了?

    一个满脸麻子的汉子停下手里正剥皮剥了一半的狗,比划着沾满狗血的双手耀武扬威的说道,话里话外充满优越感。

    队,队长。这话精辟。不愧是,是咱贫民会里的队长。

    尖脸猴腮的小个子男人马上迎合道。这马屁迎合的绝对到位,堪称马屁中的经典,经典中的马屁。所以以后这尖脸猴腮的刁三又有了一个全新的称呼,美名其曰‘屁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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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脸汉子何许人也?俺爷爷倒是一眼认出了他。毕竟这王二麻子在疙瘩村也是个名人。他出名不仅仅出在一脸麻子上。他还是俺们疙瘩村除了老学究以外唯一一个识文断字的私塾先生。那鼻梁上的眼镜是他独有的标签,任何人模仿不来的。至于他那眼镜是老花镜还是近视镜,昂或是啥装点门面的谁也给他搞不清。就如同他这个人,十年前不声不响的神秘的来到这疙瘩村一样,里里外外透着悬疑。

    十年来他不显山不露水只是安安稳稳的教自己的私塾,日子一长本村里也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但俺爷爷终觉得此人蹊跷,每每看到他老觉得他的镜片后面的眼睛里还藏着一双眼睛,让人猜不透摸不着。

    这王二麻子其貌不扬,但却有一个水嫩的一掐一包水的俊俏婆娘。村里人也直犯嘀咕,活像乡巴佬见了大上海的洋小姐般稀罕。这癞蛤蟆吃上了天鹅rou堪比鲜花插在牛粪上要出类拔萃的多了。

    这王二麻子的婆娘平日里很少出门,简直像绣楼上的小姐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得一个存在,这更是让一干贫贱多了几份垂涎和腹诽。

    王二麻子不是本村人,在疙瘩村里毫无根基可言自然也就无地可种。平日里除了在上午教教私塾,闲下来的时间无非就是帮人写写家信,赶上有的大家庭父子不和实在在一个锅里吃不到一块了闹着分家,他就帮忙当个证明人写张文书混顿饭吃。日子过得不算富裕,但也没见他清贫到哪里。

    此人还有一大嗜好,那就是爱往婆娘群里钻,他倒是对婆娘们不会毛手毛脚,却极其喜欢探听小道消息。因为他是教书先生毕竟是个斯文人,婆娘们也不避嫌,有啥话也爱和他唠叨。他也不拿架子,不管婆娘们缠手不缠手的事他倒也能给出谋划策。大有‘妇女知音’之称。

    就因为他这一大特色,俺爷爷从心眼里鄙视他。男子汉大丈夫的身子咋就长了一副絮叨娘们的心思呢?在俺爷爷看来,凡是过度关心妇女同志问题的老爷们都不是啥好鸟。

    王二麻子此人虽透着蹊跷,但却也没和那个婆娘传出绯闻。这就有些失常了。在俺爷爷看来,大多的男人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色的。尤其对稍有姿色的女人。食色,男人之天性也。只不过有的人有贼心无贼胆,有的人是既有贼心也有贼胆罢了。更有一些人那是即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的。

    敢情,王二麻子是个骡子?

    爷爷被自己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

    咋,小伙子把狗横在地上是心里不服气?

    王二麻子翘着沾满狗血的双手,眯着眼笑嘻嘻的看着俺爷爷,此时浑然不觉的爷爷这才幡然发现这麻子不知何时已站在自己跟前。

    我不会杀狗。

    俺爷爷瞪了一眼麻子,心里早已做好了盘算。大不了自己不要那些食材,拍拍屁股一走了之。谅他们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把自己咋地。

    人不会的东西多了,只要干得多了也就会了。就如同这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

    艾玛,这人看来真有两把刷子,这话说的太他妈有文艺范了。俺爷爷竟无端的对麻子有了那么一点小小的膜拜。这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文化。可俺爷爷倒是忘了,再有文化的流氓也是流氓而已,绝逼成不了谦谦君子。

    少玩文的。我就是来取回万四那些食材的。

    爷爷不屑的回了一句。那口气丝毫没有回旋的余地,敢情天爷爷老大他老二似的。

    爷爷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脚下的那把刺刀,心里也犯了嘀咕。自己若真要不给他们杀狗剥皮,不知道这两个人渣会不会……

    食材怕是你要亲自让那万四来取。会长既然没收了就有他没收的理由。

    王二麻子依然双目含笑的说道。

    爷爷此时心里那个郁霉,万四这厮明明和自己一块来的,自己只顾了看那尖脸猴腮屠狗,却没注意这厮在什么时候不见得。想想这厮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自己的老爹还挺在灵棚里等着发丧,他倒不知头青蛋肿的玩开了失踪。

    爷爷此时真是气的牙尖痒痒。

    其实,俺爷爷哪里知道此时的万四正在经历他人生中的一道坎,这道坎如同鬼门关,过去过不去还要看万四的造化。

    撇开万四暂时不表,花开两朵,咱先来表一表俺爷爷这朵花到底能开的浓不浓艳再说……

    话说俺爷爷正踌躇忐忑,就听到身后传来吭哧吭哧一脚深一脚浅的脚步声……

    哈,后生,听你的口气这食材是非要拿回去不可啦?

    话音有些嘶哑,却带着不言自威的力道。

    你是?

    爷爷冷不防的一回头,方才发现身后正一瘸一拐的走过一个人来……

    此人面目硬朗,只是在眉骨上多了一道深深的疤痕。这疤痕不但没给爷爷带来所谓的丑陋之感,却给来人平添了几分男人的野性之美。历经风霜的沧桑会给每一个男人一道足以炫目的伟岸光环。这是一道足以震撼每个娘炮男人的独特魅力,只可领会不可言传……

    我是尹郎,贫民会里的会长。

    这里你说了算?

    对。

    我受人之托……

    哈哈,放心我会让你忠人之事的。

    尹郎不等爷爷把话说完,随口接了过去。

    会长,这?

    年轻人,我只对事不对人。不过你若是愿意帮我完成一件事,这些食材我会亲自给万老爷子的丧局上送回去,你看如何?另外我还会无偿奉送给丧局上办忙的乡亲们四条剥好了皮的狗。这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

    小人不才,会长不妨说来听听。

    也无大事,就是让你跑趟腿。听说你是田大财主家的要账先生,想来对周边这些村庄再熟悉不过,所以……

    可,我还要在丧局上忙活呢?

    爷爷有点犹豫,虽说这食材能要回来多多少少给了爷爷一点意外之喜。但对于一个自己从来没和他打过交道的人爷爷还是有些防备的。毕竟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啥药?

    放心,我不会害你。说不定对你还是好事。

    尹郎看着爷爷,心里无端的就对俺爷爷有了一点喜欢。或许俺爷爷自身所带的那种年轻人少有的倔傲和胆气吸引了他。虽然俺爷爷那时心里也打鼓,但他毕竟还做到了一点那就是年轻人少有的沉稳。

    你跟我来。

    尹郎笑笑,笑得很无邪。

    爷爷犹豫着,但还是跟着尹郎去了他所居住的那间屋子。

    屋子不大,布置得也相对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一套廉价的茶具。一摞三个泛着土色釉彩的粗瓷大碗倒扣着摆在桌子的中央。

    几双竹筷紧挨着三个粗瓷大碗插在一个并未修正过的竹筒里。

    户外窗台上洁白的雪反射出单纯的亮白透过窗户正好照射在迎面的墙上,墙上挂着一件已经明显的褪了色的绿色军装上衣,那已泛了白的领口和袖口充分说明这尹郎的确是个干净人。

    屋子里的陈设条理性很强,从被子得叠得如同豆腐块般的有棱有角就足以看出这家伙原先一定在部队呆过,而且一定是正规军。

    俺爷爷看到这些,心里竟不自觉的有了一份踏实感。原先阴暗不清的心忽地就豁然开朗起来。

    尹郎依然人畜无欺的笑着看着爷爷,像是在爷爷的身上发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尽管那时俺爷爷已经当了爹,只不过也就是个十九岁的毛头小伙子而已。

    一个十九岁的小毛头就能做了天大财主家的要账先生,想来能力也绝非一般。尹郎想着,他觉得他身边的这些个贫民会里的会员无非都是些腌臜泼才而已。一群乌合之众能掀起多大的浪花呢?

    尽管痞子有痞子不可替代的作用,但要办正儿八经的事还要依靠一些心思慎密的明白人。自己的身边真的缺少一个心腹。来村子已好久,他观察了好久,要说精明干练的人他不是没发现。毕竟自己是个新来的外人,在农村庄家人的排异性还是很强的。他不敢贸然行动,也不敢轻易的去相信任何人。如今国共两党正在非常时期,冷不防出了乱子自己那要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此番自己被下到农村除了要进行土改,还有一项非常特殊的任务,那就是大量的储备狗皮。

    但还有一项不可轻易示人的绝密,那就是从狗的身上寻找一样东西,此物件弥足珍贵,话说好像可遇不可求。但你若连遇到的机会都没有,哪里有来的求呢?此次大量的扑狗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此事事关重大尹郎不敢大意,如今他只是想考验一下爷爷,毕竟人心隔肚皮,轻易地相信一个人就会轻易地犯错。这一点尹郎相当明白。

    想好了没?

    尹郎靠在桌子前,双手撑着桌子,脸色有点苍白,豆大的汗珠随着脸颊流了下来。他坐在了桌子旁的条凳上,坐下的姿势有点艰难……

    可,我还在丧局上帮忙。如果现在就动身的话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再说我也要给我的东家告知一声。

    丧局上的事你尽可放心,至于田大财主家你端人家的饭碗当然有必要告诉人家一声。不过至于你干什么去最好你找个其它的理由唐塞过去的好。此事非同一般,虽说不上是啥至关重要的秘密,但牵扯到一些不便告知你的原因,我想等你完成此事以后你必然就会明白。

    你我也就一面之缘,可谓素味平生,你就如此相信我?

    爷爷有所怀疑的看着尹郎,眼里却充满对未知的一种渴求。毕竟在俺爷爷看来尹郎可是上面派下来的人,对于‘上面’那些人,那些事爷爷是充满好奇和期待的。最少有一种热血般的崇拜。如今就连乡村里贫民会的那些个无赖痞子都能扛着三八大盖耀武扬威,想想那些个正儿八经的正规军应该个个腰里都会别着盒子炮吧?

    小伙子,你该知道啥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吧?我要是对你不做足了功课我会用你?

    尹郎勉强的从眼角挤出一丝笑意,嘴咧了咧,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

    爷爷看着面部表情丰富的有些反常的尹郎,脑门上一头雾水。这好端端的人为啥总是对自己呲牙咧嘴?

    哈哈,小伙子,为啥看着我癔症?是不是我面目可憎?

    尹郎看出了爷爷眼里的蹊跷,他不无尴尬的笑着问道。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爷爷毕竟是个心思慎密的人,尹郎大冷天的脸上竟能滚下豆大的汗珠足以说明此人身上绝对有隐疾。

    嗯?小伙子眼力劲果然够毒。那既然你看出来了,就好人做到底,帮我搭把手把这个给我弄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