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人死方为大,入土才为安
黄鼠狼子单咬病鸭子,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头子一时间觉得头晕眼花里像是脚底下多了一朵云彩,飘然只觉得张口气喘,一只仙鹤驾临脚下,优哉游哉竟驾鹤西游了······ 老头子!!!! 一声凄厉的呼喊,像是地动山也摇,随着犀利的北风这声呼喊扩散开来。像一种瘟疫,瞬间传遍了不大的村落。 人死如灯灭,如同风刮无罩的煤油灯。人,说死竟如此之易。 老头子这一走却真是来的赤身,去的裸露,来来去去真正做到了了无牵挂了。 即便被自己的儿子气死之时,身上也只是裹了两片布片。 人家别人撒手西去有儿有女守候左右。叫做‘送终’。再穷的人家老人还是要装装样子,“托付一下家事”。而直到第二天中午太阳冲破层层云层勉为其难的露出一丁点的光线之时,前来给老人办丧事的村民才在‘治丧委员会’‘大掌柜’尹朗的敦促之下找到万四。 万四此时却浑然不觉,依然宁酊大醉。浑身上下充斥着驴屎蛋子的膳气味······ 看着老人死不瞑目的眼,尹朗恨不能一脚把万四踢到阎王店里给他爹作伴。办忙的众位乡亲已是七嘴八口议论开来······ 这厮,真是不孝。自己的老子都去了,还不知个所以然的喝得这般大醉。成何体统? 执笔的老先生,透过他那已有了两道裂痕的老花镜,白着一双通透世事的眼愤愤的说道,他喷溅而出的唾沫恨不能变成根根利箭把那瘫在地上依然是一滩烂泥的万四射死。四书五经他全懂,三从四德他全会。但自己这一世见过不肖子孙何止千万,却没见个万四这样的腌臜货。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老先生拂手而去,那颤巍巍的一副老花镜竟被气得险些跌落在地上。 李老先生,您老慢走! 尹朗已看在眼里,他轻声喊了一句。他刚从前线受伤被分配的地方,有些事他并不懂,尤其是对于他这个刚刚才第一次接触农村里丧事的门外汉,他需要第一手的经验,资料。他是带着任务下来的,这任务不但艰巨,而且难缠。 破除四旧! 尹朗心里没底,这根深蒂固在老百姓骨子里的传统,要想破除,他该从何处下手,何为旧?何为新?他根本没有什么概念,一个年轻的后生,他才吃过几碗干饭。这传统岂可是轻易能叫板的? 李老先生有些反感的回过头。他讨厌所有的新生事物,包括尹朗带领下的什么“治丧委员会”。当初尹朗去找他时耀武扬威的样子自己从前何曾受过如此的礼遇。 就连‘丧葬的事主’给自己说话都是陪了万分的小心的。一个外来的后生娃子,竟敢对自己这个原先“红白理事”的“大总管”指手画脚,大言不惭。 尹朗是想尊敬老先生的。但骨子里当兵行伍的出身制约了他的行事风格。他温柔不够,硬朗有余。 后生何事? 李总管依然是老学究的私塾先生语气。 我想,总该先让万老爷子先入土为安才好? 尹朗尽力缓和了语气。 入土为安,你会懂什么叫入土为安? 老学究心里一惊,这‘入土为安’一词从这武夫的嘴里说出真还是让李老先生顿时对尹朗有了一点刮目相看之感。 老先生多虑了,只是我一个行伍出身的武夫,还望先生扶持才行。 我会干啥?老朽了,一身的陈年旧账。 学究依然是学究。 你尽可新事新办,带着你的“治丧委员会”草草的把他掩埋了也便失了。还入的哪门子乡,随得哪门子俗?
这总是不相宜的吧? 尹朗想发火,自己已经一再地低身下气。 就连万老头子他儿子都不曾着急,你看那泼才,你倒是教教他,让他明白啥叫老子,啥叫儿子,啥叫子欲养而亲不待? 尹朗有些真正明白了老学究所指。他看着烂泥一滩的万四,一时间却也无了主意。 看来,这万老头子拥有如此个儿子活该不得善终了。 李老先生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窥,这话说的有些过于歹毒了。人群里开始有了议论之声。 老人病危,儿孙还在忙活自己的事,势必是要遭大家唾弃的。况且这万四竟还喝的宁酊大醉且并非是有事可忙。作为贫民委员会的会长尹朗觉得自己这张脸有点无处可搁了。毕竟这万四是自己手下的兵。 刁三站在尹朗背后,轻轻地在暗地里戳了尹朗一下······ 尹朗恼怒地回过头,一肚子的火气正无处可发。 奶奶个嘴,袖里来袖里去的能不能正大光明了站出来说? 刁三措不及防,竟被尹朗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暴喝吓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样子极尽狼狈,像极了一个跳梁小丑。 刁三他稳了稳身子,脸和屁股可能同时已经统统变成了红的。 只是,这,应该······ 刁三彻底忘了自己刚才想说啥。 奶奶个嘴,有屁快放,有屎快拉。磨磨唧唧充什么大尾巴狼? 尹朗是说者无心,却没想到咱们亲爱的老学究竟是听者有意了。 后生!你这是何意? 老学究老脸通红,气喘吁吁,就连那一撮山羊胡子竟也颤微微的舞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