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五 暗恋往事（中）

    女孩儿惊慌地俯下腰，来不及顾及书本，直接从乱书中摸起了眼镜盒。轻轻地打开，是一副渡着蓝色花边的眼镜，框架是钛合金的，只是一撇的镜片已经有了些许网状的裂纹。女孩儿眼睛不禁噙着泪花，孔建庭见了，心中一阵内疚，忙低声地开口，“对不起啊www.shukeba.com。”

    “没关系。”

    回答他的只有这淡淡的三个字，女孩儿头都未抬，收起了眼镜后，一个人默默地拾着书本。

    孔建庭忙向身边的胖子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开始手忙脚乱的帮着收拾残局。若是班级的其他女生，以孔建庭的性格，不仅不会帮忙，反而会嬉笑着调弄一番，但对于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孩儿，他有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不敢过分随意。

    捡拾书本的过程中，一个不经意，孔建庭翻开了一本书的封面，看到第一页的目录右上角空白处，黑碳素写着娟秀的三个小字，赵羽琪。

    这个时候，孔建庭才得知班级内这个新同学的名字，赵羽琪，似乎很美丽的名字。

    晚上回家，孔建庭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翻来覆去都在想这件事，只因他弄坏了对方的眼镜。

    虽然赵羽琪不予计较，但他仍不能像一个无事人一样原谅自己。

    趁着晚上临睡觉之际，他偷偷地拽过正要上厕所的父亲，对后者诉说了这件事，想索要一笔钱赔偿女孩儿的眼镜。

    他之所以会恳求父亲，那是因为孔父是一个憨厚、正义且善良的人，远比他那刻薄、心机的母亲容易说话的多。

    果然，孔父听到了这种情况后，没过多犹豫，从钱包中取出了五百块钱交给了儿子，让他尽量赔给人家姑娘一副好的眼睛，不然劣质的镜片是会影响视力的。孔建庭很欣喜能得到老爸的信任，立刻答应下来了这个条件。

    星期五放学的前一节课间，孔建庭悄悄挨到了赵羽琪的桌子，与她打了个招呼，之后先是向她道歉、承认上次的错误，又是提出了赔偿眼镜的事情。

    赵羽琪却没有过多的表示，她神情恬淡，一直盯着手中的英语书，也许在默背着单词，漫不经心地回道：“不用。”

    孔建庭得到了父亲的命令，哪里肯轻易放弃，忙说道：“你别不好意思，我弄坏了你的东西赔偿是应该的，你不让我赔，我的心里会不好受的……”恰在这时，上课的铃声响起了，孔建庭不便长久逗留，只好扔下了一句，“周六早上八点，XX街XX眼镜店门前，我在那里等你。”说完，也不知对方听进去了没有，便匆匆地回到了座位。

    放学的时候，孔建庭本想再去嘱咐她一遍，却没有料到她走的比自己还快，步履匆匆，没入了涌动的人流中，只一眨眼间，就再也看不到了……

    孔建庭心中沮丧，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一直在惦记着这件事，盼望着明日的眼镜店前，她会如约而至。

    一大早，吃过早餐，孔建庭细心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换上了一件新买的T-恤，然后带上钱，迫不及待地出发了。

    七点五十，他到达了XX眼镜店的门口，却惊喜地发现对方早已在那里等候了，左盼右顾，像是在找什么人。

    孔建庭脸上洋溢着喜色，赶忙迎了过去，高声招呼，“喂，我在这里。”

    赵羽琪俏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不安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眼见行人匆忙，并无人注意到自己，心绪稍稍平复了些。在看向孔建庭的时候微微低下了头，羞赧的样子惹人怜爱。

    这一刻，孔建庭心中突然涌上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有一种想保护眼前这个女孩儿的**。

    他走上前去，下意识地去拉赵羽琪的手臂，道：“走吧，我带你去配眼镜。”

    正值酷夏，女孩的衣服穿的比较少，他这么一抓，摸到了一只光滑柔嫩的手臂，脸不禁红了一下。

    但是赵羽琪却抗拒了这股牵扯的力量，站在原地，没有移动步子的意思。她不着痕迹、礼貌地拿下了孔建庭的手，声音低低地说道：“我来不是找你配眼镜的，我只是想告诉你，谢谢，我不需要。”话音未落，她已转身离去，只给孔建庭留下了一个渐远的背影。

    孔建庭犹豫了一下，追了上去，“为什么，你的眼镜坏了，上课看不到黑板怎么办？”

    赵羽琪低着头，呢喃着解释道：“我不是近视。”

    孔建庭一边跟着她的步伐，一边不解的问道：“不近视，那为啥买眼镜？”他清晰记得，当见到镜片摔坏的那一刻，女孩伤心的一幕，明显地在意这副眼镜。

    赵羽琪忽然停在了脚步，偏过脸来望着他，眸子中蕴含着奇怪与好笑，“非得近视了才能戴眼镜吗？”

    孔建庭下意识地反问：“不近视戴眼镜干嘛？”

    见到孔建庭傻傻地样子，有些可爱，女孩儿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随即感到失态，忙捂住了嘴巴。

    但是孔建庭却没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微微仰起头，望着蓝天白云，还在思考着为什么。

    赵羽琪这才放下了心，神态也恢复正常了，芊芊的手掌在他眼前晃了一晃，“哎，别多想了，其实那副眼镜就是爸爸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所以我才那么在乎的，时刻把它带在身边。”

    孔建庭恍然，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让他过后很懊悔的话，“那你爸爸呢？”

    情由心生，外部的因素会刺激内心的情感，勾起曾经不愿拾起的记忆。一句话而已，赵羽琪的眼圈就红了，眼角渗出了泪水，她雪白的手臂抹着眼泪，尽量掩饰着自己的难过。

    当年的孔建庭情商比较低，人也不机灵，居然白痴一般的问道：“你怎么哭了啊？”

    赵羽琪已经擦干了眼角的余泪，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就是之前走路迷了眼睛。”

    孔建庭还没有反应过来，心道天气这么好，风和日丽的，哪来扬起的灰尘呢？可也没多想，只应了声‘哦’。

    直到事后很久他才醒悟，当时的自己有多么的愚蠢。

    赵羽琪打算与这个智商堪忧的同学道别回家，可没想到后者却郑重其事地拦在了他的前面，“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弄坏了你的眼镜，就算你不需要，我也必须赔你一个新的。”

    赵羽琪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表情，目光中有着恳切与真诚，感到有趣的同时心中也闪过了一缕温暖，如被灿烂的阳光照耀心田。

    赵羽琪按着脑袋想了又想，有了一个主意，“那这样好了，换眼镜不必了，你帮我换掉损坏的镜片就可以了。”这副眼镜是父亲生前留给她不多的遗物，她不可能丢弃，会永远地保存在身边。

    孔建庭欣然答允，但是有一个难题摆在了眼前，配一个没有度数的镜片会花掉五百块吗？多余的钱回家应怎样向老爸交待……

    自那以后，两人渐渐地熟悉了起来。

    每每周六，孔建庭便会相约赵羽琪在一起游玩、狂街，这已经成为了习惯。

    日久生情，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时间总会让一对年龄相仿的男女产生一些超越友谊的情感，更何况这两人最初对彼此都抱有一丝朦胧的好感。

    终于，一向处事直爽的孔建庭忍不住向赵羽琪表白了，他的表白句式并不华丽，只有简单的一句：“羽琪，我喜欢你，我们能够交往吗。”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赵羽琪也喜欢上了这个善良、热心又有点呆萌的男孩儿，但内向的她选择了矜持，并没有表示什么。一是因为她觉得才高中就谈恋爱有点为时尚早，二是因为一旦她同意了，羞怯的她不知今后该怎样面对这样一个身份的转换，朋友——男朋友。

    经历了一次的失败，阳光的孔建庭并没有气馁，而是发挥了死不要脸的精神，抓准时机，多次的向她传达心意，追了整整一年，终于在高二学期的暑假时，得以如愿以偿。

    赵羽琪虽然答应了孔建庭，但是内向的她有一个要求，不准明着交往，让老师、同学知道，她害怕那种背后的议论与指指点点。

    心上人的要求孔建庭自然没有拒绝之理，干脆爽朗的答应了。于是，在学校两个人装成了那种陌生人，‘互不相识’，照面都不会说话。赵羽琪还是那个孤僻的老样子，不苟言笑，喜欢呆在角落中默默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不过，现在的她不再像以往那样漫无目的，而是有了目标，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瞄向孔建庭的座位，而后者仿佛心有灵犀般，总是能够感觉的到对方的视线。

    因而，八年前的大连，一所高中学校的课堂上，常会出现这样的一副画面：偌大的教室里，学生们千奇百态，却总有一对男女学生趁大家不留心的当儿，相对而视，目光交接，心照不宣，会心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