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 忘年夜话

    晚上9点半

    张洋无聊，从孔建庭那里离开后，没有直接回家，在外面多转悠了一会儿。

    不知不觉，走到了熟悉的公路桥上。

    不出意外，刘大爷依旧在桥头摆摊。

    席地而坐，一边吹着晚风，一边抽着香烟，身边还停着一辆老式的永久牌自行车。

    这段日子，张洋闲暇时，经常会过来陪着刘大爷，与他聊天。

    渐渐地，他发现，刘大爷是一个博学的人，贯古通今，且对当下的政治时事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每当聊到这些话题时，刘大爷便来了兴致，眉飞色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根本不给张洋插嘴的机会。

    侃到激动点时，甚至还会站起来，手舞足蹈，来表达自己愉悦的心情。

    尤其是谈到当今的一些社会现状，刘大爷的吐槽点更是多的不得了，言辞之中不乏讽刺。

    但是刘大爷是一个有趣的人，他不会直接说哪个部门败坏、哪种人群愚昧……而是采取开玩笑的方式与口吻来抒发自己心中的愤懑、鄙视。

    另外，刘大爷还有一个爱好，喜欢戏弄年轻人。尤其是那种狂妄自大之辈，刘大爷乐此不疲。

    还是以前的套路，刘大爷习惯和人打赌，他用T字板摆出一个较有难度、但看上去简单的图案，声称打乱后，若是对方可以还原这个图案，那么小摊上的益智玩具随即挑走一样，白送！若是不能还原，需付给他一毛钱的赌资……所以说，刘大爷身上每天都会带一大把白花花的钢镚，用来和别人打赌。

    不过，如果挑战者失败的话，损失的可不仅仅是这一毛钱，还必须得承受刘大爷狂风骤雨般的打击与嘲讽，通常会将人损的满面羞红、无地自容，这点张洋可是深有体会。

    似乎刘大爷出来摆摊的乐趣就是这个，每每毒舌挖苦别人的时候，他就会特别的开心，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笑容。

    当然，这个世界上不乏聪明人，偶尔刘大爷也会吃瘪，图形被人家解了出来。

    这时，刘大爷不会输不起，而是洒然一笑，由衷地赞叹对方：“好小子！有出息！国家的栋梁之材！”

    若是张洋在身边，他还不忘了挖苦一下前者，“看看人家的智商，再瞅你小子，差距多大！”

    张洋明白对方说的是事实，也不好腆着脸争辩，便仰望夜空，装作没有听见。

    但是，刘大爷从不会就此罢休，他一定拿出更高难度级别的华容道让对方来破解。

    据刘大爷对张洋讲，华容道是世界上最难的益智游戏之一，如果不是专业研究它的人，几乎没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出来。有两种最难的开局，极其烧脑，就连玩了一辈子的他也不能做到每次都解出来。现代的一些小游戏，如推箱子就是根据华容道演变而来的。

    令张洋不禁再次赞叹华夏民族的智慧以及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

    事实上，刘大爷的华容道还真的没有被路人破解过，这也称得上他为自己挽回颜面的杀手锏。

    张洋本想走上前去打招呼，却见到刘大爷的生意来了。

    一位年轻的mama带着年纪四五岁、粉雕玉琢的儿子走到了刘大爷的小摊前。

    小孩子看到了玩具，便走不动到了，非要伸手去摸。

    mama不让，小孩子就耍起了脾气，不走了。

    刘大爷赶紧捏断了才抽了半截的香烟，扔到了身后的桥下。

    他怜爱地抓起小孩子粉嫩的小手，亲切和蔼地道：“小朋友，喜欢什么玩具啊，爷爷教你玩www.shukeba.com。”

    孩子的mama见到刘大爷衣着脏乱，皱了皱眉头，有点不高兴。

    但她是个有素质的人，见到对方是一个老人，并没有直接去指责他，而是打开了儿子的手，催促道：“小宝，爸爸在家等着咱们呢，给你买了爱吃的蛋糕，快点走，慢了就让馋嘴的爸爸吃光了……”

    对于小孩子来说，吃显然是排在第一位的，一听家里有蛋糕，立刻兴奋的跳着步子，看也不看小摊上的玩具了。

    之前张洋一直没有打扰，见到这一对母子走了，才笑嘻嘻地凑了过来，“大爷，我又来陪你了。”

    刘大爷却没有搭理他，眯着眼睛，眼神幽邃，其内似乎蕴含着一种追忆的神采，望着那对母子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张洋不明所以，在刘大爷面前摇了摇手，招呼他：“大爷，大爷？”

    半天，刘大爷回过了神来，反感地拨弄开了张洋的手，“你小子吵吵啥？”

    和刘大爷混久了，张洋也不见外，开起了对方的玩笑，“大爷，你看人家干啥？相中人家了……”

    刘大爷佯怒道：“滚蛋！你小子别乱开玩笑，你大爷都快入土的人了，哪还会想这些？”

    张洋不依不饶，“那你看什么呢？”

    刘大爷的心情似乎有些烦躁，瞪了张洋一眼，没像平时一样与他多说话。

    刘大爷将摆在地上的灰布一兜，要收摊了。

    张洋不干了，“别啊，大爷，咋我刚来你就要走呢？多呆一会儿，唠会儿嗑呗。”

    闻言，刘大爷的动作一滞，“我这么大岁数了，和你一个小孩有什么好唠的啊。”

    张洋咧嘴一笑，讨好道：“哎呀，大爷你是人老心未老嘛，有一颗与时俱进的心，所以呢，你的心理年龄是二十岁，咱俩是同辈人……当然有共同话题。”

    刘大爷乐了，“你这小子。”

    张洋见刘大爷开心了，忙道：“大爷，前天那个话题咱俩还没讨论完呢，你说史上战斗力最强的骑兵居然是明末的关宁骑，这怎么可能？明明不堪一击啊……”

    ……

    聊着聊着，两人的话题就多了，后来扯到了梦想上。

    张洋说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做个有钱人。

    刘大爷轻叹了口气，“凡事都不能看的太重，有钱了又会怎么样？能换来有用的东西？”

    张洋自嘲地道：“主要是我没钱啊，，您说的道理，等我有钱的那一天再去领会吧……”

    刘大爷问：“那你为什么想要成为一个有钱人呢？”

    张洋愕然，心道这不是废话，这个世界上有哪一个人不明白钱的好处？

    便将心中的想法如实地说了出来：“当然是有钱的好处多啊。”

    刘大爷随意问道：“你说说看，都有什么好处。”

    张洋虽感到莫名其妙，还是很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有钱可以住高层、开轿车，可以自由自在地想去哪就去哪，走遍世界而不用担心经费的问题，可以娶个漂亮的老婆过日子，可以受到他人的尊敬……”

    张洋一口气例举了十几个好处，同时在偷眼观察刘大爷的反应。

    刘大爷点着了一根烟，顺便也给了张洋一支，含着烟头，声音模糊的问道：“还有呢？”

    张洋没拒绝，接过了烟，想了想，恍然道：“还有让家里人过上好生活，报答那些曾经帮助过我的人。”

    刘大爷嗤笑一声，“你做到了吗？”

    张洋无奈地摊了摊手，“我没钱，怎么做到啊？”

    刘大爷再次笑了笑，笑的张洋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刘大爷没再说话，抽完了这支烟，对张洋道别：“行了，小子，大爷我要回去睡觉了，你也走吧。”

    刘大爷向往常一样，一边骑着随时可能散架的自行车，一边悠哉地哼着小曲，拐过了前方的街角，离开了。

    张洋抚着下巴，在原地若有所思，似乎在考虑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