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八 骤变

    2013年8月10日

    立秋已经过了，万物的生机即将凋零，树叶的脉络上已经开始有些许枯黄的色彩出现了。

    天气不再炎热，温度降了下来，偶尔清风拂过，会送来沁人心脾的凉爽。

    今天是周六，高三不上课，所以张洋闲在家中，不过看这架势，他在换衣服，一会儿就打算出门了。

    林文琪16号就要走了，所以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张洋不会放过每一个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衣装整齐，张洋准备出发了。

    恰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

    张洋有些不耐，看了眼来电显示，不情愿地接起了电话，“喂，筱雨啊，给我打电话有事么？”

    不知怎么，电话那边很久都没有回应，只有零星的抽泣声传来。

    张洋察觉到情况不对，问道：“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咋哭了呢？”

    李筱雨调整了下情绪，在电话中对张洋说道：“哥，我爸他出事了？”

    一听到这话，张洋顿感不屑，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怎么，在外面酒喝多了，闹事了？还是脾气不好把人家打了？这不是常有的事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得，你哥还有事呢，就先挂了啊。”

    见哥哥这种态度，李筱雨既伤心又着急，抑制不住情绪，在电话中哭了出来，断断续续的道：“我爸…他…在医院…抢救呢，人快不行了，在省院，你过来…看看吧。”

    说完，挂断了电话。

    即便对方说的如此严重，张洋也没有立即动身前往的意思，因为在他心中，林文琪更加重要。

    况且他也不认为会发生什么大事，在医院抢救？难道还会死人不成？

    可转念一想，meimei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一定是非常想让他过去，来借此缓解他与李立山之间的矛盾。如果自己不去，那李筱雨嘴上不说，定然也会在心里埋怨自己，从而影响两人之间的兄妹感情。

    再三思量，张洋还是决定往哈市跑一趟。

    心里暗骂一声晦气，给林文琪挂去了一个电话。

    林文琪一听张洋要爽约，立时很不高兴，可在听完张洋的解释之后，反倒十分体贴地支持起了张洋。

    跟张洋在一起久了，也听到对方偶尔提起过家中的情况，所以也知道些个中内幕。在电话中，她劝导张洋，脾气不要那么倔，去了也说几句关心的话，改善一下两人的关系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虽然张洋十分感激林文琪的体谅，但对方的话仍是没有往心里去。

    他的性格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一意孤行，听不进去别人的建议，哪怕是自己亲近的人。

    挂了电话，张洋不再耽搁，直接坐线车往哈市而去。

    路上，他渐渐感觉到情况不对。

    meimei的性情虽然开朗，可也不是那种焦躁的人啊，这次突然给自己打电话，并且情绪还不是很正常的样子，难不成真的出了什么大事？

    张洋越想心里越不安，他的心怦怦地跳着，似乎直觉也在向他预示不详的征兆。

    不觉中，他的额头冒出了涔涔的汗水。

    该死，自己吓自己干嘛？况且这一切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出事了岂不是更好，省得……

    这个念头一生出，张洋的心里咯噔一下，突然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他发现，其实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期盼对方会发生什么意外。

    在某些时刻，人的直觉总是异常精准的。

    现实总是会与内心的祈望截然相反。

    李立山确实发生了意外，住进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他原本就有心脏病，速效救心丸从来不离开身边，无论到哪里去，身上总会带上一小瓶。

    但是，李立山为人嗜酒，又不懂得节制，这下在外面工作，离开了家庭的约束，他喝酒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开启了自掘坟墓的前奏。

    若是在家里，还有人可以照顾他，可在外面，谁会关心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呢？

    便在某次酒醉之后，心脏病突发，却精神迷失，不能及时服用药丸，未能在最佳时机得到救治，导致病情恶化。

    幸好被附近的人发现，及时送到了医院，才没有当场死亡。

    然而情况并没有因此而好转，病人在生命线上徘徊，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不测，医生正在全力地抢救。

    宋玉秀得到消息后，顾不上其它，连忙与李筱雨一同带上了家中所有的积蓄，赶来了医院。

    主治医师告诉大家，由于病情恶化的迅速，即便花费高昂的代价做搭桥手术，也不会有太大的希望。

    宋玉秀毫不犹豫，当场告诉医生，无论花多少钱，都要保住丈夫的生命。

    这两日，家属们担惊受怕，却终究没能等来一个好的结果。

    １１日凌晨，抢救以失败告终，张洋的继父李立山去世了。

    当人从抢救室推出来的时候，张洋始终记得那是一张怎样可怕的脸，原本因饮酒过度的红脸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缺少血色的惨白的脸，如一个挥之不散的噩梦萦绕在他的灵魂之中。

    张洋紧紧捂住meimei哭红的眼睛，不让她看到这可怕的一幕。

    与此同时，他突然觉得心在一瞬间仿佛感到缺失了什么。

    想到了从今以后再也不能见到那张往昔令自己憎恶的脸，张洋竟也控制不住情绪的冲动，泪水流出了眼眶。

    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死亡的可怕，生命的脆弱。

    几天后，人在火葬场消散了，在这世间只留下了一团灰烬，安置在了一个密封的小盒子中。

    葬礼那天，张洋以子女的身份为死者披麻戴孝，尽了一份义务。

    此后，家中的一切都变了。

    本来活泼爱闹的李筱雨变得沉默寡言了，连平时关系最好的哥哥也都不怎么搭理了，整日来闷在房间里，不知在做些什么。

    宋玉秀的状态也不是很好，尽管得到了诸多亲人们的安慰，可还是没能彻底从阴影里走出，脸上的愁容更浓了，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只是她知道这个家还需要运转，才强自打起着精神，cao持着日常的家务。

    眼见此景，张洋的胸口就像压着一块石头一样，有一口气闷在心中却无法呼出，在摧残着他的神经。

    连日来，他想了很多，思考了很久。

    或许现在，他没有再去逃避的理由了，有些事情需要面对，有些责任需要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