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杀

    星月既隐，晨曦微露。在一片密林深处，有一座小木楼，碧竹遮后檐，桃李罗堂前，绿蔬当边合，曲水映左右。

    在小楼里，有一位十六七岁的男孩，脸如刀削，双眉似剑，斜躺在床上，双手搂着被子，睡得正香。

    忽然，一道黑影从门外闪了进来，二话不说，反手为刀，对着男孩狠狠地劈了过去。

    男孩似有所觉，刚想往边上滚去，屁股上一股火辣辣的疼已经直冲脑门。

    屋内的灯突然亮了，男孩的眼睛瞪得像两个大大的电灯泡。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方形大脸，驻着一根拐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霸气。

    “爸，怎么是你？你是不是也有更年期啊？无缘无故干嘛打我？”

    “知道疼就好，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练功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赖在床上挺尸！”

    父亲那张僵硬的脸像用浆糊刷过一样，眼睛似一把刀，逼视着男孩。

    “练功？爸，你有没有搞错啊？你儿子今天就要到千里之外的沪海去念书了，千里之外！doyouunderstand？”

    “你就是到万里之外，也得起来练功，平时多练一分功，关键时刻可能就会多一条命！”

    面对着儿子那满含哀怨的眼神，父亲丝毫不为所动，声音仿佛是从冰山上滚落下来，没有一丝热度。

    “爸，你最近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现在可是太平盛世！谁会嫌命长了，整天来和你打打杀杀的啊？”

    “太平盛世就天下太平了吗？那我问你，高考时，是谁被人下了**，在考场上睡得跟死猪一样？”

    父亲斜着眼睛瞟了男孩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

    男孩闻听此言，神情一黯，有点像泄气的皮球，但嘴上却不肯认输。

    “我那是见义勇为好不好？那县委书记的儿子考试作弊，破坏考试的公平，我检举他，我问心无愧！”

    “好一句问心无愧！你以为你见义勇为就高大上了，是吗？如果对方下的不是**，而是毒药，我看你那嘴壳子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硬？

    你小子也算是读书人，你掰着手指头数一下，从古至今，有几个莽夫是成了气候的。人空有一腔热血，最后却洒在了芝麻粒大的小事上，国家培养了你十几年，你吃了你妈几千斤大米，全都付诸东流，你真的就问心无愧？”

    “爸，你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平时不都是你教育我要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吗？我好不容易英勇神武了一回，你竟然把它上升到不忠不孝的高度，你也太杞人忧天了？这个社会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你小子才晒几天太阳，你就知道社会是什么样子？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我还不知道社会是什么样子？

    这社会就好像是江湖中的水，表面上虽然风平浪静，可水底下有多少潜流在暗涌，你知道吗？”

    “我才不管它有多少潜流在暗涌，我就知道一点：不对就是不对，不对的事就得有人站出来说，爸，你平时都不婆妈的，今天怎么回事呀？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啊？”

    “瞧你小子那自恋的样子，好像离了你地球就不会转似的。老子舍不得你走？我巴不得你赶紧滚！眼不见，心不烦，没有你，老子说不定还能多活一百岁。”

    “你还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儿子临走前就这么一个心愿，就是块石头都快捂热了，你竟然不答应。

    爸，我现在正式向你提出严重地抗议：如果你不让我再多睡一会儿，我今天出了这个家门，就再也不回来了，到时你那几千斤大米可就真的全打水漂喽！”

    男孩抓了抓被子，作了一个准备躺下去的动作。

    “小兔崽子，反了你啦！”

    父亲大吼一声，手猛然举了起来，男孩见势不妙，抱着被子就地一滚，一下子躲到了床尾的角落里。

    “哈哈，打不到了吧！刚才被你偷袭了一把，你以为麻雀还在那窝窝里等着你呢！来呀！有本事你过来打我呀！”

    男孩的脸上终于滚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并挑衅地向父亲招了招手。

    “呀喝！翅膀还没长硬，但看你这架势是急着要想飞啊！”

    父亲那双如雄鹰般锐利的眼睛在男孩脸上缓缓扫过，男孩感到仿佛有一股冷风正扑面而来，特别是当他看到父亲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竟然浮现出笑容的时候，他的心咯噔了一下。从多年的实践经验可以预测，父亲的笑往往是自己悲剧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