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寺庙惊魂
那长老像是没有听见一样,另起了话头,道:“施主可知道康孝之死么?” 纪瑾瑜听后微微低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她抬起头问道:“长老的意思是想告诉我,我和康孝有着一样的遭际么?” 那长老闻言笑了笑:“施主果然聪敏”。 康孝乃是北漠第一大儒,且是辅佐北漠先皇儿子明武帝的重臣,赤胆忠心,矢忠不二。先帝驾崩,遗诏传位于明王公子桀,也就是后来的明武帝。四年以后,建王带兵造反,杀死了明武帝,取下了金陵。而建王取下金陵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收复这康孝,偏偏这位老夫子每次见到新帝都是披麻戴孝,嚎啕大哭,建王低声下气的请他代拟诏书,逼他表态,康孝始终不肯,这建王终于容忍不住,将这康孝九族连同门生一并诛杀,自此,康家全族覆灭。 那长老见纪瑾瑜不再言语,便知她心中有惑,微微一笑问到:“施主可知这庙为何要叫六净庙?” 纪瑾瑜正在心中暗暗思索,按道理说,她父母兄弟姐妹皆都尚在,怎会有灭族之仇一说?可这长老为何对她说了这样一番言论呢? 她的心中正疑惑的很,却又听到长老突然问他庙名的由来,她撇下了心中的疑惑,一番思忖后道:“六净庙,应该是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之意!” 那道长听后轻抚了一下白须,神色飘忽缓缓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世上之事,但凡能参详明白的都懂四大皆空,六根清净。皆在一个“空”字上。我本昄依佛门,本不该过问红尘尘事,但我今日见到施主,观见你命格奇特,异于常人,况又面带极煞之气。 那道长说到这里又微微叹了一口气,看着寺外的菩提树道:“世事结局都是早已注定,就算今日我不与你说,总有一天你也会知道的。” 说着,那长老将自己的左手置于胸前,朝着纪瑾瑜施了一礼,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完便转身缓步离去。 纪瑾瑜呆愣着站在原地,心中不明所以,她望着那位长老渐行渐远的背影,道:“长老,我不明白”! 那位长老闻言脚步一顿,随即又轻步边走边道:“施主,你是个聪明人,你与康孝的遭遇并不尽相同,想来施主近来经常做噩梦,施主可曾想过这其中的奥义?此仇不报,终生悔矣!” “此仇不报,终生悔矣……”纪瑾瑜站在原地愣怔了许久,嘴里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寺庙里参拜的人渐渐的已经走了大半,三三两两的陆续离去,比起之前的热闹,此刻倒显得有几分清冷。 她目光迷离望着寺外的菩提树,此刻时间已近日暮时分,寺外落日余晖,零零散散的打在她目及之处。 纪瑾瑜觉得浑身冰冷,仿佛置于冰窖一般,她的心口也绞着,撕裂般的疼,疼不至于痛不欲生,只是一抽一抽的在心间跳痛,似要窒息。 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住,身体似要摇摇欲坠,她步履艰难的向着寺外走去,焦急的大声唤着初宜。 初宜在外面已经等了近一个时辰,早已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此刻听见小姐呼唤,连忙跑着进了庙中。 她看见纪瑾瑜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小姐她面色惨白的吓人,跌跌撞撞的走到门槛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初宜吓坏了,连忙上去搀住纪瑾瑜,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出了寺中,她十分担心的问纪瑾瑜怎么了,纪瑾瑜却不答话,只对她道:“走小巷回去。” 初宜还想问纪瑾瑜发生了什么事,那位长老和她说了什么,但见自家小姐这副样子,只好先稳稳的搀扶着她,生怕纪瑾瑜摔倒。 纪瑾瑜此刻只觉得心痛难忍,又烦躁不堪,不想看见这纷杂的人来人往,她只想从安静的小巷快点回到客栈。 她们俩刚走到巷子口,便看见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持着砍刀,目光中含满了肃杀的看着她们,他们整齐划一的站在那里,刚好堵住了纪瑾瑜的去处,看那副恶狠狠的样子,似是早有准备。 纪瑾瑜心下一惊,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别说她和初宜不会武功,就算是会武功,以她们两个弱女子去对抗一群穷凶极恶的杀手也是必死无疑。 她不动声色的握住了初宜的手朝后移了几步,轻声对初宜道:“快跑!” 然而那些杀手岂是等闲之辈,他们轻蔑的笑了一声,随后脚尖点地运用轻功,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快速的追到了她们的身后,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一把锐利的长刀,像是死神一样来向她们追魂讨命。 纪瑾瑜和初宜跑着跑着渐渐的没了力气,身后是一群穷追不舍的洪水猛兽,正张着血盆大口等着吞噬她们,纪瑾瑜能感觉到有一把刀已经迫近了她的身体,几乎就要砍在了她的身上。 前面到了一处死角,已经无路可走,纪瑾瑜紧紧的拽着初宜的手看着那群人。初宜已经被吓的六神无主,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中一个杀手提着刀一步一步的慢慢走近她们,他没有冷笑,也没有说你们怎么不跑了。只是那样一步一步安静缓慢的靠近,初宜觉得自己似乎从那个人身上看到了死神,看到了在人间游晃的黑白无常,她瞪大着眼睛看着那把锋利的刀高高举起,只觉得全身皆麻。 初宜一把将纪瑾瑜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她视死如归的看着那个杀手,缓缓的合上了双眼。她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小姐出事! 然而,预想中的大刀却并没有砍在初宜的身上,纪瑾瑜只觉得面前白光一闪,便看到一把长刀稳稳的挡住了那把近在咫尺的刀,随即便看到无数的灰衣人蜂拥而至,与那群黑衣杀手展开厮杀搏斗。 一瞬间,寒光凛凛,四下血花飞溅,耳边刀风呼啸不绝于耳。纪瑾瑜呆在原地,在这一刻,她的脑中又浮现了噩梦中的幕幕厮杀,耳边有一道冷冽的声音倏然而起:“曹皇后,你害我林家满门覆灭,此仇不报,我定灰飞烟灭,粉身碎骨。 纪瑾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好端端的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只记得她在六净寺被一群黑衣人追杀,随后又出现了一群黑衣人救了自己,然后她就晕倒了,对之后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纪瑾瑜的耳边又响起了寺中长老说的那些话,顿时觉得胸闷无比,像是堵着什么东西。她轻轻的坐起了身,靠在床上,神色黯然。她总觉得那位长老和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纪瑾瑜轻轻的下了床,披上了一件外衫,起身正欲往外走,却被初宜给拦住。 初宜看到纪瑾瑜下了床,连忙过来搀住了纪瑾瑜,紧张的道:“小姐怎么下床了,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大夫说了要仔细调养休息。” 纪瑾瑜笑了笑,道:“不碍事,哪里就这么娇弱了,你呢!有没有受伤?” 初宜道:“小姐放心,奴婢没有受伤。” “是么?”纪瑾瑜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初宜,见她除了脸色还有些发白之外,身上真的没有一点伤,方才放下了心。道:“没受伤就好,扶我去老爷的书房吧。” 初宜应了一声是,便小心翼翼的搀着纪瑾瑜往博弈斋去。 去往博弈斋的路上,纪瑾瑜的心里十分忐忑纠结,她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比死都怕。如果那位长老说的话不是真的也就算了,万一是真的,那她应该要怎么办? 但是同样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她也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了博弈斋,纪瑾瑜轻轻的推开了门,她看见自己的父亲正站在桌案前,神色认真的写着字。 纪瑾瑜见父亲练的入神,竟没有发现自己进来,不禁笑道:“爹!” 纪晟闻声抬起头,便看见一袭白裙的纪瑾瑜站在那里,他佯装成一副生气的样子,责怪道:“你怎么出来了!大夫不是嘱咐过么?你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多休息调养。” “爹!”纪瑾瑜朝着纪晟走去,道“瑜儿的身体瑜儿自己知道,我没事的。” 纪晟无奈的笑了笑,:“你啊!” 纪瑾瑜乖巧的笑了笑,轻步走到了桌案旁,拿起一块墨料,放进砚台中,用墨锭轻轻的墨了起来。 纪瑾瑜定定的看着纪晟的侧脸,不禁陷入了沉思,这些年来,父亲和母亲都待自己极好,对她甚至比大哥二哥他们还要宠爱,所以经常引得二哥吃醋。虽然其中也有过一些奇怪的事,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如今细细想来,她的确和父亲母亲,哥哥jiejie们长的一点也不像…… 纪瑾瑜定了定心神,仿若不经意间问道:“爹,瑜儿自从那次病愈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以前说瑜儿幼年患有病疾,后来被一位途径府上的高僧带去山上静养,九岁才被放下山来,是么?” 纪晟一怔,他不明白瑾瑜好端端的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来,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纪瑾瑜,见她面色如常,才放心道:“是啊,你自幼出生就月里不足,体弱多病,后来随一位高僧上了山,直到前些年才下山来,这些年爹爹见你身体健康,也才放了心。” 纪瑾瑜淡淡的哦了一声,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