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亡是一切的开端，但斤拷棍
“我还见着了西西弗斯，正遭受巨大的痛苦，双手推顶一块奇大的岩石，挣扎着，动用双臂和双脚，试图推着石头，送上山岗的顶峰；但是，每当石块即将翻过坡顶，巨大的重力会把它压转回头，无情的莽石翻滚下来，落回起步的平处。于是，他便再次推石上坡，竭尽全力，浑身汗如雨下，头上泥尘升腾。 ——荷马史诗 ……触怒了众神的西西弗斯被判在塔耳塔洛斯接受惩罚，永远地、并且没有任何希望地重复着推石头。 但是如果他每推一次，掉下来，就有个计数器告诉他，他升了一级，那么，这还算是惩罚吗？如果他升级了十次，就会有个漂亮的鸟身女妖来跟他啪啪啪呢？如果一百级的时候。啪啪啪的对象换成是海伦那个等级的美女呢？ ——某人的呓语 …… 黑暗中腾起的光晕，像深海中偶尔升起的水泡，破裂后露出暗红……熔岩，火焰甚至夕阳都无法比拟的赤色燃烧一切，恍如扩张变形的面孔，挣扎蠕动，张牙舞爪，欲择人而噬。 然而某种声音，让一切重归混沌。 “编号40800201511041836-7384号，姓名，王矩霖。恭喜你，你通过考验，现在正式被征召。” 清澈悦耳，冷漠如冰。 似乎熟悉——停留在思维表层的记忆重合了某个词汇，让倾听者知道……那是他的名字。 你……谁啊？ 思索加速，驱赶混沌。第一个疑问流过脑海，视野也随之变化——如神说‘要有光’般，纯白的光束在视野中落下，映亮了足有三米直径的球体。 难道是……主神？ 王矩霖肃然，然而还没有来得及搞清楚那是不是，球体微微抖动。极细的线条在其上显现，变宽。勾勒出简单的纹理。 带线的球……有点像是那个东西啊？ 思虑转动的同时，球体已分开了，露出了其中巨大的生物。 圆润矮胖，几乎无法分辨头与身体界限的外形，明快而没有丝毫驳杂的橙黄毛发。长尾巴以规整地折出几道弯曲。脸颊两侧的有两团大红圆斑，竖起的柳叶耳朵尖端乌黑。鼻子尖抖动着，它一双漆黑光洁滚圆的大眼睛里映出王矩霖的愕然—— 就是意料之中的……才怪咧！ 虽然确实黄黄哒，萌萌哒，皮皮哒，卡卡哒，电电哒，啪啪哒…… 但……好大？ 与王矩霖差不多高。而且即使转了下毛茸茸的大脑袋，晃了下那闪电型的大尾巴，也没‘皮卡皮卡’，只有那个悦耳的女声，带着浓烈的不满。 “我怎么变成这样？”她说： 你问我，我问谁？ “为了让你这样的新进人员适应情况，引导者外形会采用你们熟知的形象！” 你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那还问啥？ 王矩霖抬了抬眉毛，又咧咧嘴。 引导者……是博士的不同翻译版本吗？不，关键是……这什么地方啊？我不是刚出家门口吗？怎么一忽悠就变成要立志成为传说中的训练大师啦？开始的时候不是三选一，而是直接给这个是主角待遇吧？这是要发达了？虽然我没有父亲早亡被偶嘎桑带大的悲惨家事，但也可以穿越异世界带领小动物打出一片天，登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啊不对，智神的道路应该是打败各路冠军然后训练成美人犬什么的吧！ “不是！够了，给我停下你那些龌龊的联想！” ‘黄黄哒’脸颊上喷出明亮的火花电光： “你即将要为之服务的，可是横跨数个次元，掌控难以计数的世界之兴衰的业务实体。名字不能说，但你要记住祂无限伟大！我们的事业是崇高的，目的是鲜明的，前途是光明的，员工福利更是明确的！所以恭喜你40800201511041836-7384，你已经进入试用期，获得的魂力以你工作表现为准，采用全浮动工资奖励，灵活式工作时间。而我就是你的引导者！” 无限伟大？好像很神秘，很强大，很中二。不过你这炸毛的软萌样……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还有，灵活浮动不就是加班多长时间不固定，赚多少算多少无底薪的意思吗？这可比传销还黑啊？另外关键是，我到底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又为啥…… “给我闭嘴，听着！” ‘黄黄哒’的声音瞬间响如九天雷鸣，一个字一个字地灌进王矩霖脑海：“简单点说，你死了，然后因为你的灵魂足够强韧，所以我们复活了你，代价是你要为我们工作。至于工作内容，很快你就会知道。” 巨大的语声带着渗进骨髓的魔力，让王矩霖颤抖。 死了？我死了？ 对于死亡，王矩霖有着特殊的恐惧——虽然知道终结不可避免，但他还是会恐惧死亡带来的……失去。 二十四年的人生，与宇宙万物相比微不足道，但也有珍视的东西，父母，朋友，责任，曾经听过的，见过的，爱与恨，喜与忧，理智与思索……如果一朝泯灭，再无踪迹……即使偶尔想到这可能，也常令他战栗不已。 “只要你努力工作，死亡就不会再次降临，而你还会得到更多的东西，远超出你想象的多，比如更长的寿命，更多的财富……” 似乎满意于他的震惊，面前的‘黄黄哒’翘起嘴角，发出一串轻笑，但同时，周遭的光线也随之暗淡：“好了，7384，开始你的员工培训吧。这一批人里，我很看好你哦？” “等等，你说寿命？我能活很久？还有我到底是怎么被录取的……等等，我……靠！” 制止没有意义，黑暗刹那间已再次席卷，淹没了那个巨大的黄色身影，最终只剩下王矩霖自己舒展自如地悬浮其中。 没有方向，没有重量，仿佛一切，都不过是个诡异的梦境。 肯定是做梦，不然根本没法解释这些古怪的遭遇——伸手摸摸身上的T恤和长裤，就能发现一无所有——手机，钱包，钥匙……或者说没有了任何能够代表着他曾经存在的东西。 然而心跳的颤抖与呼吸张开肺叶的微凉感觉，又在清晰地提醒着他这绝不是梦。 吐了口气，王矩霖闭上眼睛，再睁开，让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升腾。 普通的身份，父母，家庭，上学那些年，工作，然后……定格在下午的街道。对，最后的记忆是又一次昼夜颠倒的睡醒后，晃晃荡荡下楼去熊老六家的小饭馆儿要几个包子，一碗炒肝来抚慰肚皮的时候。 然后呢？ 张牙舞爪的暗红，就像片刻前在眼前跃动的那些……火焰？似乎还有很大的轰的一声。 …… 也就是说，那个宠物小精灵说的是真的？ 但复活这种奇迹会发生在我身上？ 或者是高端的生物科学？克隆？‘王矩霖’不过是复制记忆？但……不是说‘我思故我在’吗？ 老爹老妈还不知道我死了吧，更别说复活……如果能不被发现就回去最好。但怎么回去？做那所谓的工作？而且也无法确定到底‘死’了多久。那个大老鼠说的什么得到更长的寿命是真的，还是谎言？ “40800201511041836-7384。” 纷乱的臆想再次被打断——仍然是那个皮卡，嗯，女人的声音。 应该说只是类似。虽然依旧圆润优美，却机械僵硬得多，更接近于电子合成音。 意识到这区别时，淡淡的碧绿线条，在王矩霖的视网膜前绽开网页般的框架，最前最小的窗口上，-515的字样鲜红夺目。 “……截至目前，您可用的普通预存款结余为零魂力，专项预存款金额为0魂力，欠款为伍佰壹拾伍魂力，信用额度为第三级别，如果您没有偿还欠款的意图，请务必在本次离开本格宇宙前缴纳滞纳金5魂力，否则机构不排除使用强制执行手段剥夺您的物品所有权，以及寿命之可能。为第一次使用本功能的用户设置的补充说明：强制手段状况下，用户残存寿命按照1魂力/5年的十倍平均价格折算。” ……催缴短信啊？ “魂力是类似钱的东西？我如果交不上……钱，就要扣寿命？我了个去！” 没有谁来给他解惑，甚至就连那小小的窗口也在数秒后消失无踪。 而相比这不明所以的‘警告’，残留在视野里的‘页面’更没头没脑——很像普通网页，十六比十的长方形被古朴的花边分成大小不同的四版。银白的字体填充其间。不同的只是它悬浮在视野中央，半透明却又相当清晰，仿佛高科技电影的全息显示屏。 力量12，敏捷16，体质14。感知14，魅力9，幸运13。 最显眼的六行文字分两列排在左上的方框里，方框的抬头是一行花体英文，humans（人类），其后则跟着大大的LV0，以及不确定是否代表着经验值的0/1000。下方还有一红一白的两条槽，一条是12/12，另一条……也是12/12。 “越来越乱啊，这黑暗破坏神之地狱火的老掉牙界面是什么鬼？” 扫视了两眼，王矩霖确定这就是个状态栏——左下版上有几个分类页面，简略排列着‘技能’‘专长’‘能力’的字样，其下一片空白。而右上是黑色的模糊人影，被十个方形的空格包围。右下角最为简单，是横列的一排空格。空格两端还带着表示可以翻页的箭头，只是大部分格子上却蒙着淡淡的灰色——大概是表示‘不可用’？ 有能用的。 思绪关注，右上的人形扩展成单独版面，王矩霖注意到那是自己——服装体型五官都像是在照镜子一样，只是手脚伸展。覆盖在这影像上的十个格子也同时扩展，其中右臂，脖颈，以及腰间的格子里，似乎有什么？ 右手腕上，有细细的金属——像是铁丝，末端连接着一指长，带着不规则破口的金属残片，深紫的表面微光流动。再伸手在脖子上摸摸，那里也有细链挂着的金属，色作淡金。 ……音摧斯艇。 思维流转，视线中右手腕上的方框已如同被双击般放大，里面的东西变成了立体建模缓缓转动。有银色文字在一旁列出，当头三个大字银光闪闪。 “哦，自带的物品，叫斤拷棍啊……妈蛋，斤拷棍什么玩意儿？” 斤拷棍当然不是什么玩意，但它堂而皇之的用无数分身占据了这‘物品栏’里所有的文字位置。任凭画面随着王矩霖的意识上下滑动，也只见那‘斤拷棍斤拷棍’的行列跳动，毫无改变。 文字加载错误？系统bug？ 没弄出个所以然，周围忽然亮起的光线就让‘界面’在眼前隐去——重力感正在从脚下传来，周围翻滚的黑暗不断消退。仿佛光线重新照亮了周遭般，露出朴素空荡的空间——相当宽阔，但环首四顾，视线里除了泛青的六面水泥墙壁，就只剩下十几个静立的人影。 出现个奇怪的吉祥物，发布个诡异的命令，然后是十几个人和一个场景——这个套路似乎很熟啊——所谓的‘工作’该不会是那种经常在漫画里出现的，莫名其妙的生存游戏吧？ 比如大逃杀？惊爆游戏？诚如神之所说？或者弹丸论破？ 荒谬的联想却似乎可以解释一切。 那么，如果按记忆中这类电影，漫画，或者小说的剧情推测……这里聚集的就是些跟同样遭遇的家伙？和他们一起参与这种游戏，来赚取‘魂力’，维持生存？他们或许也可以和自己结成短暂或者长期的同盟，说不定其中还会有那么一两个可以共托生死的……等等？ 美好的猜测被浓郁的危险气息击碎，让王矩霖紧绷神经！ 十七个人，身材各异、装扮各异、人种也各异，仿佛刻意维持可笑的平衡。相同的唯有他们的情绪及行动——兴奋与惶恐或多或少地涂抹着表情，他们平举起的手里，无一例外地有个烤蓝的金属物品在颤。 枪，各种手枪，有大有小，自动的，半自动的，左轮的…… 只是每个人‘金手指’的姿态和颤抖的手腕，明确无疑地宣告着他们的底细——武装平民。 拿着武器就能媲美超级战士的平民只有美国大片里有，现实里慌慌张张拿着把枪的家伙，从来只会坑队友。 说好的开场就有的神勇无敌善良友好喜欢助人为乐的同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