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初入皇宫（上）
六月初六，天还未亮，偌大的皇城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宫女和太监们洒扫庭除，装扮布置，好不热闹。朝武门在辰时开启，所有进宫贺寿的人必须从朝武门进，位列两旁的士兵比平时多了一倍，司马忠亲自驻守以确保万无一失。 巳时，朝武门外广场上已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或豪华，或精致，或文雅，或大气，琳琅满目，争奇斗艳。这时，一辆简朴的马车沿着甬道缓缓驶来，车前是两名骑马的武将，一名身着白色银带朝服，一名身着藏青玄带朝服，这二人便是沈儒和赵冲。马车找了个空位停下，两人也都翻身下马，沈儒走到马车旁，“郡主，世子，朝武门到了。”青鸾率先跳下马车，回过身，搀着玲花走下马车，最后下车的是一身着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玲花理了理下身的裙摆，对驾车的未忠嘱咐道：“我们会参加完晚宴再出来，你戌时在此等候便好。”未忠应声退下，玲花领着众人向朝武门走去。 青鸾用手肘捅捅青衫男子，“哎，你不是说要扮作小厮吗，你这样像小厮吗？” 此时的叶青城已经刮净了满脸胡茬，身穿一件束身青色长衫，腰间系一根翠竹绣花腰带，腰带上悬挂了半壁沁色的翠玉，手中执一把折扇，真是好一个翩翩佳公子。只见叶青城将手中的折扇一甩，摇晃着道：“你当我傻啊，小厮只能留在朝武门外看马车。况且我长得如此玉树临风，怎么看也不像小厮啊。” 青鸾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羽凰郡主。”司马忠远远的就看见玲花一行人，执手行了个军礼。 “司马将军万福。”玲花身穿郡主礼服，不便回军礼，只能道了个万福，“将军亲自看守城门，想来今日这场宴会必是隆重。” “是啊，今日各国使者和各位王公大臣们都到了，不得不小心啊，所有的闲杂人等及利器都不得带入宫中。” 玲花朝身后左右两边看了一眼，沈儒和赵冲自觉地将腰间的佩剑解下交给守城的士兵。司马忠含笑着点点头，又看着青鸾道：“你就是幽州王世子吧？长得与你父亲极像。” “我也听家姐说过，您是我父亲的故友。” “哈哈……是……是故友。” “这儿还挺热闹！”忽然一个带有异域口音的声音传来。 赵冲嘟囔了一句：“冤家路窄！”玲花等人回过头原来是狄国的使者团到了。 “羽凰郡主，好久不见。”为首一人嬉皮笑脸道。 “七王爷，别来无恙？”玲*边噙着笑意，可未达眼底。 “托郡主的福，这几年过的是顺风顺水。” “是吗？那就好。” “不知郡主这几年过得如何？本王可是想念得紧啊。” “劳王爷费心了，羽凰好得很。” “哈哈……”耶律磊忽然看见站在玲花身后的叶青城，问道：“这位该不会是郡马爷吧？” 叶青城一摇折扇，上前一步到：“耶律王爷真是抬举小人了，小人怎么配得上羽凰郡主呢？咱们的郡马爷那自然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耶律磊颇感诧异：“噢，这么说羽凰郡主当真成亲了，不知郡马爷是何方神圣？” 叶青城收起折扇，轻敲着手掌，“西山落日狂风处，东城余晖晚霞中；紫气云来平地起，百鸟朝歌自有因。这郡马嘛……你猜。” “你……哈哈……好玩，好玩，本王最喜欢猜谜了。” “那小人就恭候王爷的答案了。” 叶青城刚做了一个揖，便看见一个小太监跑过来道：“奴才参见羽凰郡主，参见世子，奴才给郡主，世子领路。” “走吧。”玲花没有再搭理耶律磊，跟着小太监朝内门走去。 一路上众人皆无话，青鸾看看玲花，一脸平静；瞧瞧沈儒，神形庄重；再看赵冲，眉头紧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唯有叶青城，脸带笑意，好像事不关己。青鸾实在是忍不住了，走到叶青城身边小声问道：“叶先生，你这四句诗中所指的到底是何人？” 叶青城神秘地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忽然赵冲非常郁闷地道：“郡主成亲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沈儒朝他翻了个白眼，“呆子。” “你……”正当赵冲气得眉毛直竖时，玲花开口向小太监询问道：“不知公公怎么称呼？” “郡主客气了，奴才叫李长顺，在夜华殿当差。” “我们现在要去何处？” “就去夜华殿，皇上中午的时候在夜华殿宴请各位藩王和皇亲们，晚上的寿宴在重华殿前举行。” “公公年纪轻轻就能在夜华殿当差，将来必有作为。” “借您吉言，奴才现在就想好好地伺候皇上，好好地为皇上办事。” “望公公如愿。” “奴才谢谢郡主。” 在经过长长的甬道，刚出朝武门内门时，迎面走来三个宫女，为首一人年约二十出头，身着沉香色宫衣，从质地和工艺上看应该为高等宫女。三人行至玲花跟前行礼道：“奴婢见过羽凰郡主，世子。” “免礼。” “奴婢奉皇太后懿旨请羽凰郡主移至永寿宫用膳。” 未等玲花开口，小太监李长顺道：“皇上还等着羽凰郡主呢。” 宫女掩帕轻笑道：“老祖宗说了夜华殿多是男儿，浊臭酒气，怎可让羽凰郡主与他们待在一块。” “可……这……”李长顺颇感为难。 “小顺子，你莫怕，老祖宗既然来请，想来已是和那边打过招呼的，你尽管去回便是。”说完又朝向玲花俯身道：“郡主这边请。” 玲花刚想跟上，感觉被人扯住了袖子，回头一看发现青鸾有些无措地看着她，玲花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去吧，别忘了，你是世子。”说完又朝沈儒看了一眼，沈儒会意地点了点头。 玲花跟着宫女行走在甬道中，两边高高的宫墙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繁多的道路一会就让她辨不清方向。为首的宫女看出玲花有些不自在，开口道：“宫里虽然很大，但路并不难认，我们刚才所在的朝武门内门的正对面是长乐门，过了长乐门就是皇后居住的长乐宫，过了长乐宫是永乐殿，过了永乐殿就是皇上居住的无极宫，出了无极门就是议政的三大殿了，分别是阳华殿，夜华殿和重华殿，三大殿前是重华门，过了重华门和太掖桥就是正门武门。皇上和皇后宫殿的两侧分别是东六宫和西六宫，是各位嫔妃的住所，皇太后居住的永寿宫位于西六宫的西南面。重华殿的东南面是文渊殿，是文官们处理政事的地方，西南面是武英殿，是武官们做事的地方。郡主若记不住也没关系，自然有奴婢给郡主领路。”短短几句话就将皇宫的大致地形交代清楚，玲花不由地对她多看了两眼。 走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永寿宫的宫门终于出现在了眼前，待通报过后，玲花进入了大厅，原本的窃窃私语声停了下来，众人齐齐看来，带着打量的目光。玲花环视了一圈，约有十几位女眷，厅中央坐着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福态的老者和一位衣着华丽，气质高贵的中年女子，想来就是当今皇太后和皇后了。玲花上前跪在地上，双手过头，行了个跪拜礼：“幽州王之女未玲花见过皇太后，见过皇后。” “平身吧。”开口的是皇后，带着江南特有的酥软味，“赐座。” 玲花坐在左边的最末尾，抬首看了一眼皇太后发现皇太后正闭着眼睛，头一点一点的，好像睡着了，皇太后身边的一个婢子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皇太后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着婢子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你知道老祖宗的耳朵不好使。” “是，奴婢是说羽凰郡主来了。”婢子很大声的在皇太后耳边喊道。 “哦，羽凰来了。”皇太后眯着眼睛巡视了一圈，“在哪呢？快来……让老祖宗瞧瞧。” 玲花赶忙上前又道了个万福：“羽凰见过皇太后。” 皇太后拉过玲花的手轻拍了两下：“你就是羽凰啊，恩，模样长得真俊，你以后也随他们喊我老祖宗吧。” “是，羽凰遵命。”玲花低着头等着皇太后的话，可过了半响也不见皇太后开口，玲花诧异地抬起头发现皇太后又闭上了眼睛。 “呵呵……羽凰郡主可别见怪，老祖宗年纪大了，经常和我们说着说着话就又睡了过去，久了你就习惯了。”说话的是一个身着大红牡丹华服，一脸娇媚的年轻女子，她走到玲花身边仔细打量了一会道：“哟，没想到羽凰郡主也长得如此委婉动人，我还以为羽凰郡主久经沙场，必是长得身材高大，肤黑皮糙呢！哈哈……” 玲花微蹙眉，瞥了一眼两旁发现皇后一直紧抿着嘴角，这是一个不悦的表情信号。看来眼前这人并不受皇后喜欢。玲花一躬身，刚想开口，却听得有人冷哼一声：“淑妃娘娘真是少见多怪，我们国家的女子个个都会射箭骑马，也经常与男儿一起狩猎比武，可也个个长得如花似玉的。” 玲花一侧头，发现说话者身着烈国服饰，想来就是烈国公主了，当年烈国公主与乌蒙国公主进京时，皇上特许她们可以穿本国服饰，以慰思乡之情，而眼前这位应该就是现在最受宠的淑妃娘娘啦。 “呵呵……”淑妃掩帕轻笑道：“我又没说meimei，meimei怎么到急了，我也不过是对羽凰郡主好奇罢了。”语毕，又牵着玲花来到皇后左手边的两位贵妇面前道：“这两位是静贵妃和荣贵妃。”两位贵妃的年纪均与皇后相仿，静贵妃有着一张白净的面庞，衣着素雅，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气，应该是经常接触香火的。而荣贵妃团脸凤眼，眉梢高挑，带着几分凌厉的气势，显得不是那么平易近人。 玲花照例行了个礼，静贵妃赶忙扶起玲花直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荣贵妃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久无声响的皇太后忽然睁开眼睛问道：“开饭了吗？老祖宗可饿了。”皇后忙起身扶起皇太后道：“这就扶母后去用膳。” 众人随着皇后和皇太后依次进入饭厅，偱礼而坐，皇太后招呼玲花坐在自己身边，桌上已经摆满了山珍海味。在座各人的身边都有侍女服侍，帮忙布菜，玲花并未带侍女，只能自己动手。 “哟……”淑妃用手帕擦拭了下嘴角，“羽凰郡主不会连侍女都没有吧，幽州有那么穷吗？” 玲花放下筷子：“羽凰常年在军中，不方便带侍女。” “是吗？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个侍女吧。” “哼，你以为你是谁啊，可以随便将宫女送人。”烈国公主不屑地撇了撇嘴。 “你……哼……只要皇上同意，送个宫女又如何。” “咳咳……”皇后轻咳两声，淑妃不甘地闭上了嘴，皇后转向玲花道：“是本宫考虑不周了，郡主远道而来自是不方便带侍女的，如果郡主不嫌弃，本宫就送两个宫女给郡主使唤吧。” 从未开口的荣贵妃突然道：“jiejie宫里的人怎么能少了呢，meimei平时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还是从meimei宫里拨人吧。” “本宫可不敢怠慢了meimei。” “jiejie说的是哪里话，为jiejie分忧是meimei的本分。” “哎，你们在说什么呢？欺负老祖宗耳朵不好使。”皇太后不知何时已用罢了午膳，身边的婢子忙道：“老祖宗，皇后娘娘和各位贵人要给羽凰郡主送侍女呢。” “送侍女？”皇太后侧头想了一会：“好啊，好啊，那老祖宗也送一个，就送……就送……就送落雪吧，那丫头太吵，整天在我耳边喳喳呼呼的，吵得老祖宗睡不好觉，落雪人呢？” 一个宫女从门外疾步走来跪在皇太后身前道：“奴婢拜见老祖宗。” 玲花一看原来就是领自己进来的那个宫女。 “落雪啊，以后你就跟着羽凰郡主吧，好好伺候她，明白吗？” “奴婢舍不得老祖宗。”落雪忍不住轻轻啜泣起来。 “好了，跟着老祖宗多无趣啊，还是跟着羽凰吧。老祖宗也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玲花连忙谢恩，皇后扶着皇太后走出饭厅，各位贵人们也都散去了。 玲花最后一个走出饭厅，后面跟着仍在伤心的落雪，“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了。” “进宫多久了？” “奴婢八岁进宫就跟在老祖宗身边。” “这么久了？” “奴婢……奴婢想去向老祖宗辞行，望郡主恩准。”落雪有些紧张地道。 “去吧，应该的，跟了老祖宗这么久，总归放不下的。你可以多待一会，晚宴时来重华殿找我就行。” “奴婢谢谢郡主。”落雪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朝皇太后寝殿走去，刚走了两步又回过身不放心地道：“郡主可知道去重华殿的路？” 玲花眨眨眼，略带笑意道：“不知道又如何，自有宫人为我领路。” “噗嗤……”落雪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可没忘了这是她自己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