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你比地下工作者都潜伏得深
秦孝先虽然醉意未去，却还是被眼前陡然出现的状况所震惊，他眉目紧闭，纹丝不动，静待着拳头的袭来，只觉一阵掌风从脑门上方刮过，随即便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桌上的碗筷细碎一地。 看到盛气之下已经烦躁难安的林宗翰，秦孝先有些许无奈，几秒钟的沉默之后，秦孝先迟疑的眼神缓缓移动到林宗翰的身上，嘴里喝出了一道长长的白气，叹道： “唉，有些事情你不了解，所以也不理解……” “我陈叔是什么人我清楚，不了解的是你，只是你不愿意放弃你心中的成见罢了，”林宗翰冰冷的目光透着一丝寒气，不容分说地嘟囔道。 所谓覆水难收，话赶话已经赶到这里，再退回来已无可能。 对陈仲恺截然不同的看法此时已成了一道难以翻越的大山，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多年的情谊正在受到挑战，秦孝先突然有些后悔了。 尽管时隔多年，他所经历的那些过往岁月恐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更谈何谅解陈仲恺？ 想到此，秦孝先的心竟还有些隐隐作痛，那是一段风华正茂的岁月，秦孝先与其他同龄人一样，怀着一颗火热的心及坚强的革命意志，在一句“农村有广阔的天地，知识青年在那里是大有作为的”号召下，成为了一名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 秦孝先被安排在云南靠近中缅边境的一个农场Ｃ队，在这里，他认识了同为知青的刘佳芳，并且很快便深深地爱上了这位清纯的姑娘。 边境农场的条件是艰苦的，比陈仲恺他们所在的藏北高原有过之而无不及。 潮湿闷热、蚊虫噬咬、白天比黑夜长…… 尤其是这个“白天比黑夜长”最为厉害，这意味着劳动时间比睡觉的时间长，再加食堂里永远都是黑糊糊的渗着中药味的咸干菜，合着冷硬的玉米棒子，吃得你嘴唇干裂，一揭锅盖就让人翻胃，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多余的口粮。 没几天功夫，很多人就开始想念城里的汤面和Ｒ包子，偷窃时有发生，秦孝先还清楚记得，有那么一位小知青，因为饿得发慌，晚上趁大家熟睡的时候，偷偷留到伙食团厨房，将大队仅存的一大碗猪油偷了出来，像喝白开水一样咕嘟咕嘟吃了个精光，当然，事后受到严厉的处罚倒在其次，关键是猪油这个东西吃多了不能消化，那个小知青拉了几天，差点没把小命丢了。 这些都是闲外话，真正让秦孝先紧张的是个把月功夫，刘佳芳便突然累趴下了，面黄肌瘦、全身浮肿，这可急坏了秦孝先，紧张之余、连夜送到百公里外的县医院，听县医院的医生说这是营养不良，问题不大，只要加强营养就行了。 加强营养？就农场那个条件？秦孝先犯难了，难道也让他去偷吗？抓到了被重罚倒在其次，问题是乡里乡亲的都很穷，哪里还有多的余粮？ 还好，农场这边的野麂、野猪、河鱼及麻雀倒是不少，这让秦孝先看到了希望，他向队上主动请缨，以改善大伙的伙食为名申请成立一个打猎队，自己为队长。 当然，秦孝先想当这个队长还是有他的考虑，手中有权也就能顺手牵羊，为自己谋点小福利，这样，刘佳芳的身体也能够恢复快点。 秦孝先的这个提议正好切中队长的心思，农场的艰苦他可是清清楚楚的，只是怕担风险才没敢说出来，这秦孝先一磞出来，便有人撑头了，就算犯纪律上面追查下来，他可以装作不知情。 在秦孝先保证“一切缴获要归公”之后，队长默认了秦孝先的行为。 秦孝先倒也麻利，拉上几个枪法较好的民兵成立了一个打猎队，在农场周边的山林中偷偷摸摸地打起猎来，当然，交公之前，秦孝先和队员总会先匀点起来，给刘佳芳开点小灶。 一天天地，刘佳芳也渐渐好了起来，对秦孝先的好也是记在心里，可让秦孝先感到奇怪的是，刘佳芳后来总是刻意躲着他，好象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秦孝先越想越不明白。 这天，收工回来，正好与刘佳芳遇个正着，秦孝先一个箭步挡在正欲躲避的刘佳芳面前，百思不解地问道： “佳芳，你为什么躲着我？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刘佳芳显得很慌乱，耳根绯红，逃避的眼神不敢正视秦孝先的眼睛，她埋着头，声音很微弱，支支吾吾地说道： “秦……秦哥，我……我知道你……你的心意，只……只是我们不……不合适。” 刘佳芳这句话虽然断断续续，意思却清晰明了，秦孝先脑袋“嗡”的一声，随即便是一片空白…… 他不清楚刘佳芳为何拒绝他，只当是她还没有作好准备，秦孝先心有不甘，又道： “咱们可以先作朋友，彼此先了解……” “我一直当你是我的朋友，只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朋友，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可能是刘佳芳知道秦孝先要说什么，也可能是怕他说出来后连朋友都没法做，这次，刘佳芳果断地打断他的话，语气异常的坚定，彻底断掉了秦孝先的最后一丝念想。 秦孝先就像是被雷击了似的，面色煞白，浑身不由自主地颤抖，半晌没能缓过神来。 短暂的沉默…… 那种难堪让他的脸色瞬间又变得通红，秦孝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他意识到自己的尴尬，僵硬的脸上扬起一个苦苦的笑容，略显失落地嗫嚅道： “队……队上的？我……我认识吗？” 刘佳芳埋着的头轻轻地摇了摇，随后，撅着嘴唇满怀歉意地轻声说道： “你认识，陈仲恺……” 谜底解开，秦孝先彻底醒悟，原来是同学恋情，只是这个也太隐蔽了，同学三年，秦孝先硬是没看出任何苗头，虽然心中失落，但总算是“死”得个明明白白。 秦孝先霍然地大笑起来，手指着刘佳芳咧咧道： “你比地下工作者都潜伏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