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相遇
夜色被浓雾晕开，浮出层层波纹。一束手电光柱后面，张遥和赵辰星互相搀扶着，紧跟在王木山身后。他们决定先去警车附近，看看那个叫李国安的是不是已经回来了，之后再做打算。一路上因为雾气太重，强光手电都显得力不从心，三人的移动速度十分缓慢。 因为实际距离并不很远，王木山最终顺利的将两人领到了那辆事先约定好作为集合点的警车附近。三人还没走到警车跟前，就看见一个人打着手电向他们走了过来。两束手电光在幕墙般的雾气中交汇了又错开，像是两条金蛇相互交缠。光柱又摇晃了一阵，王木山终于看清了来人样子。 走在前面拿着手电的是一个体格壮硕的男人，穿着一身*，面容粗犷，双目炯炯有神。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男人，身上穿着西装，领口打着领带，略显粗短的脖子上顶着一张大脸。 *男走到近前打量了一下三个人，最后目光落在王木山身上，说：“你是谁？是哪个警局的？”王木山没答话，从兜里掏出*直接递了过去。*男见状也从兜里掏出个证件递给了王木山。两人看了一会后互相交还了证件，之后对面那个*男挺胸抬头，冲着王木山敬了一个礼道：“赵广明向局长报道！” 王木山摆了摆手，说：“都什么时候了，还扯这个。”之后他接着说：”你身后那个男的是干什么的？“ 赵广明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叫崔德林。这小子随身带着三个证件，一个身份证，一个*，还有一个是桑拿房的会员证。就是没有一个能表明身份的。”这时在一旁的崔德林插话了：“我身上还有一张名片，上面有我的名字，明明白白的写着我是政府公务人员。这警察说什么也不相信，您倒是给评评理。”说着他就掏出名片要递给王木山看。 “名片不能当作有效证件，上面又没有你的照片。而且这玩意没有政府公正，最多算张纸片而已。这你都不知道，还说自己是公务员。”赵广明讲话毫不客气，看样子就像崔德林得罪过他，跟他有仇似的。 崔德林也不退让，大声喊叫着说：“你我都不记得自己是谁，只能靠着身上的东西当线索。你就敢保证你的那个破证不是伪造的。我现在就觉得它是假的，不能作为有效证件。怎么样？有本事拿出点证据来。” “国家的钢印你都敢怀疑！？”赵广明被气的声音直高了八度，冲上去就想打崔德林，被王木山和张遥拦腰抱住了。张遥把赵广明拽到一边，说：“身份这东西只是个空壳，没必要太过于在乎。”之后他又转过身对着崔德林说，“你也冷静冷静，就算你是那个什么公务员，没人帮忙也走不出这片大雾。” 王木山说：“张遥说的对，咱们现在都被困在这，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李国安，然后再找个能落脚的地方。最好有个屋子，可以休息一下，恢复一下体力。” 崔德林和赵广明随即停止了争吵，但仍旧一副互相不理的模样。这时赵辰星走到众人中间，说：“其实……我还记得一些事的。” “记得什么？”崔德林和赵广明异口同声的问。 “车祸之后的一些事。”赵辰星说着将自己的红发束成了马尾。 之后赵辰星跟众人大略的讲述了自己如何被人从车里救出来，如何被送到休息区，之后又是如何遇到众人等等一系列自己眼中所见的事。她在讲述中确认了王木山、赵广明和崔德林的身份。而关于张遥，赵辰星说自己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躺在病床上，之后他也一直昏迷着，自己清醒之后才第一次看到他站起来。有关“快逃”的事，她却只字未提。 听赵辰星说完，赵广明说：“这些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按你的说法，崔德林的身份只是他自己说的，根本不能算数。”听到这话，原本安静站在一边的崔德林差点跳了起来，他冲上去就想揪住赵广明*的领子，却被身强力壮的赵广明抓住手臂扣在身后。赵广明使了使劲，疼得崔德林龇牙咧嘴。 “老赵，放开他。”王木山在一旁命令道。 “可是，这小子……”赵广明有点不情愿。 “是不是公务员一点屁用没有，你老扯这个干什么？两个都一样，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钻死牛犄角。”王木山呵斥道。赵广明犹豫了一下，松开了钳着崔德林的手。崔德林刚得到解放，反手就想给赵广明一巴掌，被王木山上前一步拽住手臂甩到一边。 此时张遥站在一旁，双臂环抱在胸前，一副冷眼旁观的态度。倒是五人中唯一的女性赵辰星很主动的上前说好话帮忙解围：“你们两个人都少说一句，咱们能活下来都不容易，大家更要互相体谅相互帮助，有的事等以后再说也不迟。”赵广明和崔德林一听这话，都顺着坡找了个台阶下，一个说给女人点面子，一个说要绅士一些，暂停了你死我活的敌对状态。 在雾中等了不知多久，王木山抬手看了一下表，发现自己的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晃了几下，仍旧没反应。他随手拍了一下身边靠着车门闭目养神的张遥，问：“你有表么？几点了？” “我没有。你刚才不是还看时间了么？”张遥说话时仍旧闭着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王木山说，“停在四点四十三分。” =-=-=-=-=-=-=-=-=-=-=-=-=-=-=-=-=-=-=-=-=-=-=-=-=-=-=-=-=-=-=-= 刘小秋感觉自己憋了一肚子气。先是醒来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被铐在车门上，挣了半天反倒弄伤了手腕。后来遇见个警察好不容易解开了手铐，又在自己想方便一下的时候被他死命的拽住了。之后找个僻静的地方刚蹲下，又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条人影，吓得她还没完事就提起了裤子……现在，她又被前面那个警察领着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最让她恼火的是她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连自己叫什么都是刚才从兜里找纸的时候翻出一个记者证，看到上面的照片之后才知道的。 她心里暗下决定，除非那个警察先主动报上名字，才告诉他自己是谁。周围的雾气越来越重，相隔五步就已几乎看不清东西的形状。刘小秋不想自己被独自一人留在雾里，于是她紧赶了几步，跟上了前面警察的步伐。 “喂，你这么走要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刘小秋问前面的警察。 “快到了，这辆撞掉挡风玻璃的车我刚才见过，咱们只要再往前走一段路，左转再走几步就到那辆警车了。”说这话的时候李国安心里也没底，不过为了安慰身后的女人，他编了瞎话。“还有，我正式的告诉你，我不叫‘喂’。我叫李国安，是个警察。” “哦，李警官。”刘小秋揶揄道。 “你呢，想起来自己叫什么了么？”李国安边走边问。可能是因为很久没吃东西了，他的气息有点急促，神情略显疲惫。 “没有，什么都没想起来。”刘小秋改变了计划，临时决定除非被人识破，不然就一直装傻。她觉得这种“你不知我知”所带来的优越感，多多少少的能抵消一下由于失去记忆造成的失落。 “没关系，等见到了那个王警官，你可以让他帮忙想想办法。毕竟他也是老革命了，各方面的经验一定比我只多不少。”李国安继续安慰她说，“也许你们见面之后，都能想起来一些事情也说不定呢。”刘小秋听到这干笑了几声，之后就闭上嘴不说话了，闷头紧跟着李国安往前走。 正没头没脑的走着，李国安眼见得面前闪过一个人影。他招呼了一声身后的女人，拔腿就追了上去。在他身后的刘小秋也看到了那个人影，不过她要冷静的多，刚想要提醒李国安那身影来路不明不要盲目去追，李国安就冲了出去，无奈之下她也只好跟着李国安往前跑。跑了一会她见李国安在前面停了下来，也跟着停住了脚步。这时候她听见李国安回头喊了一句：“咱们到了。”刘小秋又往前走了几步，隐约看到到雾墙的另一边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缓缓的向他们走了过来。 刘小秋离李国安不远，但是因为雾气很重看不清楚。她听到前面李国安对那个高大的身影说：“王局长，麻烦你还得来接我一趟。” “怎么耽误了这么久？定的时间早就过了。” “我手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所以耽误了时间。”李国安声音有点怯懦，“对了，现在几点了。” “你表几点停的？”高大身影问。 “我看一下，嗯……停在四点四十三了。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刚刚好。” “什么？你把手表给我看一下。”那个高大身影的声音高了一度，他看了下李国安的手腕，一阵沉默之后他说：“我的手表也停了，和你的表停的时间相同。” “啊？”李国安退后了几步。短暂的沉默过后，那个高大的身影对着刘小秋的方向说：“那边那个人，过来一下。”刘小秋听到那人叫她，知道自己藏不住了，走过去跟那个大个打了个招呼。大个男人打量了她一下，说：“我叫王木山，市警察局局长。”他指了一下旁边的李国安说，“他是李国安，也是警察，相信他已经跟你介绍过了。”然后他很郑重的问，“你是谁，你还记得么？” 刘小秋愣了一下，想到了什么，反问道：“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失去记忆了么？” 王木山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你们跟我来。” 刘小秋跟在王木山后面，她发现越往前走雾气越浓，不知不觉她身边的水汽已厚的如薄云一般。不一会，前面的两人就停住了脚步。刘小秋抬眼看去，发现在前面一辆车的旁边，已经有四个人在那等着。 站在警车旁边的赵辰星看到刘小秋，小声对身边的张遥说：“我认识这个人。”谁知张遥马上把这事大声报告给王木山了。之后张遥转身正色对赵辰星说：“咱们几个人现在已经是共患难了，有什么信息希望你能让大家都知道一下。免得大家以后受到不必要的伤害。”赵辰星被张遥说的无言，紧紧的咬着嘴唇。这时王木山走过来问她：“你知道她是谁？” “嗯，”赵辰星点了点头，“她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刘小秋。” 赵辰星话刚出口，众人的目光一时间都落在刘小秋身上，让她很不舒服。她很想知道刚才赵辰星究竟说了什么，就试探的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么？” “没什么。”张遥看了一眼王木山，王木山对他点了一下头。之后他指了一下赵辰星，“这位是赵辰星，咱们七个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失忆的人。” “说白了也就只有一丁点记忆。”崔德林在一旁插嘴补充说。 “嗯，只有从被救到再次昏迷之间的记忆。”张遥想好的话被插了一句，显得有点不高兴，他继续说道：“虽然记得不多，但她是目前唯一一个有记忆的人。在她根据记忆所做的描述中，你有过一段被王木山和赵广明，被他们审问的经历。” “啊？”刘小秋被说的一惊，不过很快又安静下来。她思绪转的飞快，尽量装出轻松的语气说：“只是审问而已，不能说明什么的。” “嗯，确实，只是审问的话，是不能定罪的。”赵广明说。 “咂。”崔德林在一旁不轻不重的出了一声。 “你有什么意见么？”刘小秋闻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感慨一下，同样是人，境遇的不同罢了。”崔德林在暗指刚才赵广明因为他的几句辩驳就要出手打人的事。赵广明听出了他的意思，在一旁重重的“哼”了一声。刘小秋不明所以，站在那不知所措。 也许是因为刘小秋在赵辰星失忆的时候给过她些许帮助，赵辰星心里莫名的涌上一股同情。她走到刘小秋身边，拉住了她的手，却被刘小秋猛的躲开。在指尖接触到刘小秋的一刹那，赵辰星感觉自己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