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精神病院（二）

    童晓晨看着这所谓的“阿鹏哥”，心中只觉好笑，竟在这个鬼地方被人硬是认成了弟弟。为了弄清楚这个陌生的地方，他决定顺着这个“阿鹏哥”，从他入手，查探一下情况。他问道：“阿鹏哥，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阿鹏哥又跳到椅子上蹲着，掐着手指，伸出四个手指道：“四年了。”

    童晓晨道：“我看你也不过二十岁，难道十六岁就进来了？”

    阿鹏哥从椅子上跳下来，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杯水喝了一口后，喷了童晓晨一脸。童晓晨不料这阿鹏哥又来这一出，闭着眼睛默默承受着，心中却渐渐有了怒气。童晓晨慢慢睁开眼睛，深呼吸了一下道：“你这是干什么？”

    阿鹏哥嘻嘻笑道：“二狗，我听别人说这样干可以让不清醒的人瞬间就清醒了，所以我试试，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更加清醒一点？”

    童晓晨面露无奈之色，一个正常的人对着一个真正的疯子还真的无计可施。他没有回答，而是下床打算自己去查探，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从一个疯子口中绝对得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阿鹏哥见童晓晨不回答他，便拖着童晓晨道：“二狗，你感觉怎么样？好点没？”

    童晓晨甩开他的手道：“你别烦我，我得出去干点正经事。”

    阿鹏哥突然非常生气，一只手已经掐到童晓晨的脸颊上，童晓晨半张脸皆因为这撕扯变了形。童晓晨吃痛，想打开这阿鹏哥的手，无奈刚刚有点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那阿鹏哥已经擒住童晓晨的手。

    阿鹏哥怒道：“二狗，你个臭小子，这么不听话？一定要哥教训教训才肯听话吗？爹娘不在，我不教你，你以后一定上天了。”

    童晓晨被他扯着脸，疼痛异常，怒道：“你有病啊，快放开，痛死我了。我不是你的二狗，快给我放开，不然待会儿等我恢复了，一定不客气了。”

    阿鹏哥见这小子不但不服输，而且更加嚣张，便上脚踢童晓晨的臀部，边踢边道：“你个死二狗，就知道顽皮淘气，以后听不听话？还敢不敢跟哥顶撞了？”

    二人正打成一团之时，只见一女护士推门而入，见状便喊道：“打架了，快来人！”说完，便有两三个男护士冲了进来，将二人拉开。

    那阿鹏哥还在念念有词地数落二狗，童晓晨抚着脸颊，不住地揉着。那女护士上前道：“这怎么还打起来了，真是让人不省心，吃药的时间到了，一人两颗。”说完便一人给了两个红色的药丸。

    童晓晨从未见过这种小药丸，迟迟不吃。而那阿鹏哥似乎已经形成习惯，拿着药丸便吞了下去，也不喝水。

    那护士见童晓晨迟迟不动，料他是新来的，便道：“这药是为你们好，对你们没有坏处，都是稳定情绪的好药，快点吃，别磨蹭。”

    童晓晨料想这护士一定要看着自己吃进去才肯罢休，便把药丸送进嘴里。那护士道：“张开嘴巴，我看看，有没有吃进去呢。”

    童晓晨乖乖张开嘴巴，那护士见没有药丸，便放心道：“走吧，他们吃了药，一时半会儿也闹不起来。”

    那些穿白色褂子的护士走后，童晓晨便将藏在舌头底下的两片药丸吐了出来。他自己没病，当然不可能去吃这药。而之前活蹦乱跳、神色癫狂的阿鹏哥吃了药后变得异常安静，又像一条死鱼般坐在床边，不一会儿便说自己困了，睡了下去。

    傍晚的时候是放风的时候，所有的病人都可以在庭院活动散步一个小时。所以，童晓晨此时可以见到赵木晴。只见赵木晴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穿梭在一群人当中。

    童晓晨慢慢踱着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怎么样？”

    赵木晴黯然道：“浑身乏力，提不起精神，我感觉我们要死在这个鬼地方了。”

    童晓晨附在她耳边道：“他们给你吃的药不要吃，藏在舌头底下然后吐掉。那药会让人精神不振。”

    正在此时，一个女人站在他们身后大笑一声，吓了二人一跳。只见这女人像个摆钟一样左右摆着自己的脑袋，边笑边道：“哈哈哈，嘀嗒，嘀嗒，嘀哒，时间快到咯！”随即便左右移着小碎步飘走了，边走便道：“抓紧时间哦！”

    赵木晴吓得不轻，拍拍自己的胸口道：“在这个鬼地方，我迟早会被吓死。到处都是奇怪的人。”

    童晓晨道：“只要不吃他们的药，我们迟早会找到逃出去的办法。”

    童晓晨正打算告诉赵木晴阿鹏哥的事情，只见一个头发乱糟糟、蓬头垢面的女人冲过来，对着赵木晴就是一巴掌，凶神恶煞道：“你这个贱女人，就知道勾引男人。要不是你，我男人也不会离开我。大白天的你也抑制不住自己的那股sao气，在这里勾引男人。”

    赵木晴捂住脸颊，感觉非常莫名其妙，随即一股怒气爆发，扯着那女人的头发道：“你才贱，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人，还骂人，我今天就好好教训你一顿。”

    那女人被赵木晴扯着头发，嗷嗷直叫，但嘴上的恶言恶语丝毫不停，似乎要把这辈子所知道的难听的话都道出来。赵木晴撕开那女人身上的褂子，卷成了一团，塞进她嘴里。这女人一时间便说不出话来。

    那些放风的人都围过来看好戏，吃吃笑着。那个像钟摆一样的女人又移过来，还一边拍着手道：“好样的，好样的，但是时间快到咯！”

    这放风的时间，那群护士似乎也不管，乐得利用这个机会让这群长期受到禁闭的人发泄发泄。那女人被扯着头发虽然吃痛，但最后竟不管不顾，硬生生逆着方向要挣脱赵木晴的控制。

    赵木晴眼见这女人使出一股蛮力，如果自己真的不依不饶，这头皮恐怕都要生生扯开，便于心不忍，放开了手。这女人嘴里还塞着布团，整个人扑向赵木晴。赵木晴一个闪身，这女人便跌倒在地。一旁围观人纷纷叫好，兴奋鼓噪着。

    童晓晨拉着赵木晴走到一旁道：“还是不要再多生是非。”

    赵木晴气道：“她嘴里不干不净，我自然要教训她。”

    童晓晨叹了口气道：“这些人也都是可怜人，不要跟他们计较。”

    那女人爬起来后还想接着攻击赵木晴，但放风的铃声已响，那群护士又来赶人了。这些人见了这些护士瞬间像老鼠见到猫一般，不再造次，连那野蛮女人也不例外。

    是夜，童晓晨睡得很沉，但阿鹏哥却似乎睡不着，他怔怔地看着天花板。那些关于打仗的情景在他脑中不断浮现，炮火、枪声、女人的尖叫声、孩子的哭声，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脑中盘旋，他的内心变得越来越激动，仿佛战争就在他眼前。

    他跳起来叫道：“你们这些杀千刀的日本鬼子，我跟你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童晓晨吓了一跳，知道这阿鹏哥又开始发癫了，便安抚道：“阿鹏哥，大晚上的睡吧，那都不是真的。”

    阿鹏哥却一副大义凛然之色，对着童晓晨的眼睛也充满仇恨和怒火，他又扑向童晓晨，大叫道：“小日本鬼子，我今天就要了结了你。你杀了我们二狗，我也要杀了你替他报仇。”

    这阿鹏哥癫狂起来一股蛮力，生生骑在童晓晨身上，掐着童晓晨的脖子。童晓晨瞬间感觉到窒息，刚想伸手打那阿鹏哥。

    这阿鹏哥不知从哪儿扯出一根电话线，绕着童晓晨的脖子，用力扯着。童晓晨一阵挣扎，反转身体过去，这阿鹏哥用膝盖抵着他的腰部，用一根电话线用力扯着他的脖子，丝毫没有同情和怜惜之意。

    一个疯子，你实在不指望他会生出一丝同情。童晓晨感觉气息正在慢慢变弱，血液在脑部膨胀开来，他的脸涨得通红，随着这种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却有一种莫名的快感传递开来。他心想这下要被这阿鹏哥弄死了，回不去了，一丝绝望感充斥心间。

    而此时的赵木晴也遭遇着相似的濒死情境。那个疯女人并不想放过她，所以趁着她去洗澡之时，便将她一头按在澡盆里。

    她根本不通水性，只觉得水一股脑地灌进口鼻当中，不能呼吸，她慌乱异常，想要抬头，但那疯女人一股蛮力，整个身体压过来，她根本无法动弹。

    在还剩最后一点清醒意识之前，她什么也没想，没有抱怨，没有可惜，只有一种顺其自然的无力释怀。“死原来是这种感觉”，这是赵木晴最后一刻的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