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赐婚 刺杀

    伍娘说安化公主还活着，并且就在这菀窳阁中。大唐天子李儇听了，先惊后喜，又转而微怒。他拿出天子的威严，作色道：“安化可敢出来见朕？”

    “皇兄。”屏风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安化公主李婵在彩梦的搀扶下缓步走了出来。只见她未施粉黛，容颜憔悴，边走边柔声说道：“meimei虽然犯下死罪，却也难抵对皇兄的思念之情。见您一面，再伏法不迟。”说罢径直走到李儇的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李儇使劲揉了揉眼睛，又走到近前仔细端详了一番。发现眼前之人真的是已经“死了”两年多的meimei。才长叹一声，一把扯起李婵，一边拍着meimei的手心，一边说道：“你呀你呀！真是比皇兄还能胡闹！不愿去南诏就跟朕直说，再选别个去就行了，为何要如此作践自己呢？”

    李婵听哥哥如此说，原本七上八下的心才算安稳些。她将当初如何投湖，又如何获救，直到离开西川返回关中的一系列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李儇听完，忽然怒道：“这个张寻，胆子也忒大了！连公主都敢拐，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李婵一听，心说不妙。忽然抽泣一声，以袖掩面道：“meimei恰是恼他胆小！”

    李儇听得莫名其妙：“meimei此言何意？”

    李婵长叹一声，只是继续抽泣，并不说话。

    田令孜人精一般，已明白了一二。他立即将在场的几个内侍和白有庆、肖虎等人屏退。彩梦也识趣的下去续茶了。此时阁子里只剩李儇、李婵、伍娘和田令孜四个人。

    田令孜道：“公主有何苦衷，尽可说来。大家定会给您做主。”

    李儇也道：“阿父说得没错。现在这里没有外人，meimei不必顾虑。”

    李婵这才说道：“常言道草木有情，人何能免？那张觅仙是一倜傥英雄人物，meimei出川这一路与其朝夕相处，难免倾心。然而，meimei在余县这两年，虽然衣食用度俱是富足，他也为meimei修了这座菀窳阁。但是……”

    “他敢！”李儇忽然高声道。

    “他的确不敢。”李婵低声附和道。

    “那么，公主到底是希望他敢呢？还是不敢呢？”田令孜问道。

    公主没有答话。一直默不作声的伍娘忽然叹了口气：“唉！南阳侯也是不解风情之人。可怜了我这苦命的孩儿。”

    “阿娘！你说什么呢。”李婵故作娇嗔道。

    “老身说得不对吗？阿娘虽然眼瞎，心却不瞎！公主这两年的日子究竟是怎么过的？就算救只小猫小狗，还得早晚逗趣逗趣呢，他可倒好，到头来过几次？大家，如今您终于回京了，可得给婵儿做主啊！”

    李儇终于听明白了。合着是他meimei看上了人家，人家却未必看上了他meimei。大唐天子毕竟是一血气方刚的少年，当时火气就上来了，心说好你个张寻，竟然如此不识抬举。连大唐的公主都看不上。朕必须得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天威震怒”！

    “阿父！立即草诏，罢了他的忠义镇！”

    “皇兄，不要！”

    “你放心，哥哥不会杀他。只是把他绑来京师给你。要杀要刮，都听meimei的。”

    “大家，三思啊！”田令孜说道：“忠义军为京师东南的藩篱，不可轻易动摇啊！如果没有张寻挡在邓州，蔡贼怕是早就打到关中来了。大家又如何回得了京师？”

    “藩篱藩篱，长安周边哪个不是藩篱？又岂能因此，就坠了皇家的脸面？”

    “老夫倒有一计，可得两全。”

    “阿父请讲。”

    “公主的心意已然明了。大家何不成人之美，为公主赐婚呢？如果张寻应了这门婚事，不仅公主得偿所愿，天子也能多一个臂膊。如果他不应这门婚事，就是抗旨不从，到时候一纸诏书下来，想替天子讨伐张寻的人，还不得排成排吗？”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李儇说道：“meimei，阿父说的，可称你的心意？”

    李婵含笑道：“meimei只听皇兄的。”

    李儇听了，指着李婵摇头笑道：“你呀你呀！”

    菀窳阁，御宴上，白有庆遇见了很多熟人。契必阿大、张造等随驾六都将自不必说。五十四都神策军中，也有很多是白有庆的旧相识。如保銮都头李鋋、勇胜都头巩咸、天威都头宋文通、捧日都头黑齿暖男、扈跸都头杨守亮、宣威都头杨守信等。此外，因他也刚刚成为神策军中的一员，被天子封为登封都头，所以又在宴会上结识了很多神策军中高级将领，包括神策军指挥使杨晟、金吾将军满存、右卫大将军顾彦朗、耀德都头陈佩等人。

    白有庆虽然与众人推杯换盏，却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时不时的瞟向门口，似乎在等待什么人。不一会，门口忽然探出了一个脑袋，只一瞬，又缩了回去。这没有躲过白有庆的目光，他借故去茅厕，起身离了席。

    出了阁子，他直接转向了后面厢房，早有一人在阴影里等待着他。

    “白爷，彩珠姐说你找我？”

    “六子，有个消息，需要你马上送到邓州去。越快越好！”

    “白爷请讲。”

    白有庆伏在忽地六的耳畔，低语了几句。忽地六记牢了，三两下翻出了院墙。

    忽地六昼夜不停歇，只两天就到了邓州。

    张寻得知安化公主身份暴露的消息，先是大吃一惊。但紧接着，他似乎已经猜到了安化公主为何要这么做。

    这个小妮子，为了达到目的，竟然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直面欺君之罪。唉！张寻的心里，莫名的涌出一种感动之情。

    但感动之余，更多的则是愁苦。安化呀安化！你可真能给我惹麻烦！圣人说得没错，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根据白有庆所说，天子见到安化公主还活着，总体来说是喜大于怒，兄妹之间还屏退众人单独叙了一会话。虽然说的什么白有庆并没有听到，但在接下来的晚宴中，天子一脸喜气。就连安化公主，也显得比往日精神了几分。

    根据这些信息，张寻左思右想，彻夜难眠，终于得出了一个猜测：天子也许将要赐婚！

    张寻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大。他的心里可谓五味杂陈。说不高兴吧？一想到李婵，心里又有一点暖暖的。说高兴吧？一想到裴七娘，心里又会痛如刀割。

    不行！无论如何，我不能辜负裴七娘！张寻心里想，若要正人，先要正己。如果自己是一个喜新厌旧，见异思迁，嫌贫爱富之人，以后又有什么脸面去给书院的儒生们讲课？又有什么脸面继续做麒麟山的大宗师？

    别说圣人无情，也别说圣人无私。有的时候，圣人只是在背着道德的枷锁前行而已。

    别说唐僧不爱女儿国主，唐僧只是在爱与成佛面前，选择了成佛而已。

    张寻下定决心的同时，也想出了一个合理“抗旨”的办法。他立即将李暮、施惊墨、奚康等人召集到一起，宣布了一个消息：他要立即和裴七娘完婚。

    张寻要抢这个时间差。赐婚的圣旨还没到，只要在这之前娶了裴七娘，圣旨即便到了，也可以以已有妻室为由谢绝天子的美意。历来皇室赐婚也没有先逼人家离婚的，事后天子即便很不高兴，也不会因为这个就治他抗旨之罪。

    李暮和奚康等人听到这个消息，并不觉得惊讶。因为就在半年前，张寻以思念儿子为借口，硬是把独居在向城的裴七娘接回了邓州。当初两人的婚事因为姚药儿行刺的意外而中断，如今两年过去了，也该到一个了结的时候了。

    只是施惊墨的反应却与另外两人不同，他试探性的问道：“可是余县生了什么变故？”

    张寻狠狠的瞪了施惊墨一眼，心想怎么凡事都瞒不过这个施黑子呢。他没好气地说道：“打听那么多干什么，抓紧置办婚礼去，一切从简从速，三日之后就是良辰！”

    裴七娘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节度府中带着向儿玩耍。她顿时又惊又喜，兴奋得将儿子抱起来转了三圈。吓得向儿一个劲地喊娘。

    其实这两年来，裴七娘也是无比纠结。她既想张寻娶她，又怕张寻娶她。恰恰因为爱，所以才怕伤害。如今忽然得知喜讯，才如释重负。觉得一切都是命运安排，就放弃了内心的执拗。

    但是，欣喜过后。裴七娘还是隐隐有些不安。为了防止可能发生的意外，她特意托人找来了踏白司邓州分司的掌印监丞卢成。

    “卢监丞，奴家想拜托您，千万不要让两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好吗？”

    卢成拍着胸脯说道：“请夫人放心。卢某以性命担保，这一次，决不让任何意外情况发生！”

    三日后，忠义军节度府再次张灯结彩，要迎来一件大喜事。

    为了加强安保，忠义军、踏白司和密事署全都派足了人手。邓州南城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专人守护。街上巡逻的人一队挨着一队。

    卢成因有裴七娘的叮嘱，更是不敢怠慢。他把踏白司所有能调动的力量全都派上了用场，还嫌人手不足，又叫上了陆忠等人帮忙，与他一起巡视节度府。

    因为张寻的决定十分仓促，所以前来道贺的宾客并不太多。大多是忠义军中的官吏和将领。众人依着官职大小，依次步入节度府，给张寻献上贺礼。张寻虽是今天的主角，却也没有托大，仍然依照礼节，站在庭院中招呼宾客。

    这时，门前迎宾的使者高声喊道：“断发军指挥使彭攒到！礼钱三万，绢二十匹！”

    张寻听了，面带微笑，快步向前。自从彭攒被派去襄州，他已有很久没有见到这个老部下了。他很想借此机会问问襄州那边的情况。

    就在这时，忽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人，手持短刀，从背后直取彭攒！彭攒背对着刺客，没有一点防备，张寻却看得清清楚楚。他立即上前拉了彭攒一把，自己却中了刺客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