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猫语之鬼戏班
一滴药水滴进右眼，夏未语适应不了的在药水进入的一刹那闭上了眼睛，一部分药水就顺着眼角落了下来。她又仰起头，眨了眨眼睛，视线渐渐清晰。 “怎么样？找到地方了吗？”小黑冷淡地向嵬泺问道。 现在的气氛可以说极其的尴尬，连一向爱演爱闹的小黑嘴里都不肯多抖出一个字——居然敢给嵬泺脸色看，的确是气糊涂了。 嵬泺显然不乐意受到这样的对待，正在探查的右手收回来，他停下了脚步，同样冷冷地道：“摆脸色是什么意思？我有做错什么吗？” “你没有做错什么，”夏未语把药水的盖子拧紧，顺手放进兜里，不爽到了极点的结果就是捡到机会就要讽刺两句，“你只是糊弄了一个人类，玩了招偷天换月罢了。错的是我这双眼睛，识人不明。” 听出夏未语的冷嘲热讽，嵬泺脸色一沉，眼角眉梢染上戾气：“我就是那样做了又如何，是你请我来狩猎的，我当然要选用最省力的方法，我难道还要为了你个小丫头片子走绕远的路吗？” 嵬泺消灭了那只死灵以后，连带滴在她身上恶心粘稠的墨绿色液体也消失不见，只是脖子上的掐痕……她举手摸了摸还隐隐作痛的喉咙，微微的没有温度地裂开嘴笑了：“你误会我说的话了，我是在嘲笑我自己，仅仅过了十几天的时间，就以为周围都是善人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有做错什么吗？没有，换我在你的立场，也会毫不犹豫的弃掉无用的棋子。” “既然如此，那你说话就小心点，不要阴阳怪气的听了就让人心烦。” “你说话不要太过分了！”小黑侧身一步挡在夏未语面前，“这件事原本就是你的错，不道歉也就算了，现在还得理不饶人，妖界这方面的规则很严格，你要我上告那个组织裁决你吗？” 嵬泺眯起眼睛：“你威胁我？” “你能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自己是对的，那我就承认自己是在威胁你。”小黑一步不让。 面前的小黑和嵬泺在寸步不让的争吵，夏未语则无所谓的挪开视线，注视着别处思考事情。千年站在她身边，夏未语可以感觉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只是并不打算说任何话。只要她不问，他就不会说任何话。不对，是即使她问了，他也不一定会说出来。 “你先让开！”嵬泺突然一把推开小黑，像是察觉到什么异样而警觉的四下张望，站在原地侧着耳朵听了许久，终于眯起眼看向头顶，话也没说的向上奔去。 夏未语转头和千年的视线对上，别开头，跟着嵬泺往顶楼跑。 还未走到，就听到点鼓和牙板的声音，噼里啪啦好不热闹的样子。突然让人联想到六、七十年代的黑白电视，那个时候没什么好看的节目，上面尽是些伊伊呀呀唱戏的声音，老一辈人总喜欢摇着蒲扇微闭着眼享受的听着，但是这样的声音出现在这样的时间、这样半透明的空间里未免就显得诡异了。 似乎离得稍近了一点，只听一个浑厚的男音隐隐传来：“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气息十足，带着震耳欲聋的回音，绕梁不绝。但是接下来的，又让人如何仔细的去听也听不着丝毫的声音。 奇怪之极。 小黑诧异的在一旁小声问：“这是在……唱戏？”也不知道在问谁，所以最后没有人回答。 快到顶楼时，跑在最前方的嵬泺蓦地停下来，只是片刻的时间就开始掉头往回跑：“去下面！” 于是他们一行人又朝着相反的方向奔走，跑了几步却见嵬泺再一次的停驻不前。 小黑最先反应过来，恼怒地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嵬泺眉头一皱，正欲开口，突然又听见唱戏的声音。不同的是，这次是个女人在悲怆的唱，仿佛被逼入绝境般，却又那么从容的要去迎接什么：“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夏未语这才明白，怪不得嵬泺会停下来，这声音居然从四面八方袭来，完全容不得人定下具体位置。 直到女人唱完，嵬泺才冷冷丢给小黑一句：“我在开玩笑吗……哼。”他伸出右手，咒文在黑色手套上骤然发亮，他就凌空一抓，手上捏着的一层透明的布幕起了褶皱，似乎应证了什么，他不屑地勾起嘴角狠狠地一拉扯，布幕被撕破，露出了真实的面容。 峰回路转间，面前已经呈现出一派完全不同于这时代的情景…… 四角攒尖式顶的小亭子，两边竖着高高的竹篱笆，宽阔的戏台斜一边，依次是京胡、月琴、点鼓和牙板，台上站立着一对华服男女，男者一寸美髯，黑白两色的无双脸，女者满头珠翠，云袖长袍上绣有十足精美的图案，灯光下闪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他们的出现没有打搅到这场表演，继续着刚才的。只见女子指着某处虚叫一声，男子完全没有怀疑，被引的抬头看去，美貌的女子趁着一丝空隙没有分毫迟疑的抽出男子腰身上别着的佩剑。 深情一眼后，大叹一句：“罢！” 谁也没来得及制止这极决绝却又极从容的自刎举动。 男子回身俱晚矣：“哇！哎呀！” 而紧跟这声悲痛欲绝大叫的是小黑摔倒的声响，突兀的将迷失在戏里的人都震回了神。戏台上的人竟然统统眼看过来，齐声大喝：“谁！” 来不及追究小黑打草惊蛇的责任，最应该站出来的嵬泺只丢下一句模糊的解释，率先抬脚离开这里：“这地方有限制，换个地方。” 于是夏未语和小黑对望一眼，同时跟上。 没跑几步夏未语就觉得不对劲，仔细搜寻了一圈，发现少了一个人——千年没有跟上来。她顾不得细想，忙折返回去，只在错身的时间对小黑低声道：“你先走。” 小黑讶然，就见夏未语头也不回的往刚才的地方跑去。完全没有自保的能力，这不是找死吗？犹豫了一下，他跑得更快，追上了前面的嵬泺。 夏未语回到刚才的地方，还未走近，就看见千年背对她一动不动的站着。一个人，挺直了脊背，淡然静立。整个戏班的人包括那已经自刎死去的明艳女子都向他走来，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倏地有些恍惚，掉进地下迷宫的那一天她似乎也有看到这样一抹孤寂的身影，那一天她是实实在在的丢下了他，当了逃兵。那个时候的千年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还能在见到她的时候堪称温柔的迎接她？如果是自己的话，尝到这样的背叛，恐怕早就想尽办法的要置对方于死地…… 戏台上那女子自刎的场面在眼前闪过……死…… 不…… 夏未语脑子霎时一片空白，连停顿都没来得及就一个纵身扑上去，从后面死死地抱住千年，闭眼等待祸事的降临。 ＊＊＊＊＊＊＊＊＊＊＊＊＊＊＊＊＊＊＊＊＊＊＊＊＊＊＊＊＊＊＊＊＊＊＊＊＊＊＊＊＊＊＊＊＊＊＊＊＊＊ 维持着死抱的姿势，半响没有动静。 夏未语的眼帘颤抖了一下，慢慢睁开一点缝隙，查探事情的发展。这一看，不得不惊了一跳，整个戏班的人“哗啦”跪倒一片，以最卑微恭敬的姿势，低低地伏跪在地面上。 这算什么？是没事吗……还是怎样？ 夏未语茫然了，茫然地抱着千年，茫然地愣在原地。 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嵬泺抢上几步，手里迅速弹出黑色的珠子，珠子打在他们身上，那些东西立刻就被黑珠子吐出的黑丝绕成一个茧，紧接着黑色的茧又片片碎裂，落到地上居然成了花瓶的碎片……夏未语想起了，这个房间里放的，全部都是珍贵的花瓶瓷器，高高矮矮，大大小小不尽相同，但不可否认的是，每一样都精美异常，即使不懂行的人拿在手里也会爱不释手。因为瓷器易碎，小时候最不容许碰的就是这个房间，不过记忆模糊，站了这么久也没能想起来，直到瓷器破裂的声音惊醒了回忆中的点点滴滴。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身高足有一米八的小黑跟在后头跑来，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幸好我人形腿长，跑得比嵬泺快，要不然就……哎呀，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夏未语有些怔忪的视线慢慢挪向他，眼睛睁大：“啊，小黑……” “怎么了，老板？” “耳朵……” “耳朵？”黑色的猫耳耸动 “尾巴……” “尾巴？”长长的尾巴摇摆。 “全部冒出来了。”千年平静地道出真相。 小黑“啊”了一声，立刻手忙脚乱的去摸头部和屁股，一边摸一边还不忘抱怨：“都怪你们，惊吓太大，人形都散掉了……糟糕，收不回去了！” 哈！夏未语终于还是受不了的笑出了声，成熟魅力什么的果然和这只小黑一点也不般配。 正笑得开心，手指被人握住了，夏未语才发现自己还紧紧地抱着千年，双手交叉缠在他的腰上，而脸颊处是发丝柔软的触感。千年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放松了身体任她抱住。 嵬泺收了从花瓶碎片里冒出的黑气，识相的去收拾残局，遮光的窗帘啊，死灵的安放啊，弄乱的家具啊。小黑在一旁各种颐气指使，但过了一会儿就自动变回原形，招呼同族的猫一起帮忙。 ＊＊＊＊＊＊＊＊＊＊＊＊＊＊＊＊＊＊＊＊＊＊＊＊＊＊＊＊＊＊＊＊＊＊＊＊＊＊＊＊＊＊＊＊＊＊＊＊＊＊＊＊ 夏未语抱着千年撒娇耍赖的不肯松手。 “夏未语，跑了那么远，你还是回来了吗？” “神气什么……啊，对啊！发现你不见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乱了。” “是吗？” “呐……千年。” “嗯？” “你一直就只是千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