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兔死狐悲皆性情,心有疑虑生嫌隙
大殿之内, 一众长老退去后,陷入了久久的沉寂之中。灯火通明的大殿里,地上的人影随着火光的闪烁扭来扭去。依稀能从地上两抹猩红中,闻到那死亡的气息。 吴法吴天两人以他们的死亡,拉开了祝厉两家生死对决的序幕,任何一方都不会再有退路。 百年来,厉氏主张江湖争霸,他们才是这江湖中最大的势力,不应该龟缩在这伤心谷中终年不见天日,只能守着祖训等死。而祝氏一脉,却选择遵从祖训,等候那宿命中人,解封这千年守候的轮回。 两家之争,从最开始的意见向左,到后来的暗中动作,双方都把持在一定的克制之中,互相蚕食侵吞。即便数年前,因闻萧然之事,双方已经是擦枪走火,更是一度爆发大战,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 而这一次,是真正的再无任何停手的余地了,这对备战已久的厉家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开战借口。而祝氏一脉正好能以违反祖训的理由对厉家施以制裁。 唉… “粱长老,从现在起,加派人手看紧十七长老。” 祝世荣轻轻叹了口气,抬头吩咐了粱堂一声,在粱堂惊诧的目光中,迟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如果有任何异动,格杀勿论。 “是,谷主,我即刻就去办。” 粱堂并没有多问为什么,只是点头应下了此事。 十七长老一直以来,虽然也算忠心耿耿,做事也甚少出错。问题就出在他的妻子乃是历氏一脉之女,甚至还是厉氏主家中的一位偏房小姐,这也许就是谷主怀疑他的理由。 在这种时候,确实不能行差踏错,为了己方利益,宁可杀错,也绝不放过。但是,粱堂心中就是很不是滋味,让他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粱堂神情落寞,轻摇了一下头便转头准备走出大殿,祝世荣再次开口叫住了他。 “粱长老,这些年来,我甚少管理谷中之事,一直都是由你执掌事务。” “而今此事也是你一力促成,我能理解大家的心情,谁都不想成为别人刀俎下的鱼rou,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祝世荣一语双关,意有所指的说道,其中不乏警告的意味。 “谷主多虑了!” “掌管谷中事务,也不过是情势所逼,如今确实是我一力促成此事,也不过是为了我伤心谷一众袍泽的未来打算。我也确实有私心,毕竟人老了总要为后嗣做些打算,但我对祖训的忠心,天日可表。” 粱堂停下步子并未回头,只是话语淡漠了许多,不似往日那般,说话行事都如同一个老顽童。 “如此,我就放心了, “但愿粱长老能明白我的苦心,别太见怪。” 祝世荣听着他的话,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伤了这个老人的心。 毕竟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个老人支撑着整个大局,与厉家一路周旋至今。正是这个老人以他那顽童似的不讲道理,说话行事全凭喜好的作风,让厉家吃尽了苦头,似乎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我能理解谷主的心情,属下告退!” 粱堂微微躬了一下身说了一句,便走出了大殿。 平时挺得笔直的身躯,此时却有些佝偻,背影在烛光的照耀之下显得萧瑟落寞,再也不似那个从不服老,豪气冲天的“滚三刀”粱堂。 滚三刀,是伤心谷之人对粱堂的一个绰号,嘲讽这个老人就是一个滚刀rou,做事及其的不讲究,比那专干“雁过拔毛,鸟过留声”的人还要狠的是,凡是被他逮住的人和事,他不仅要拔毛,还要剐两层皮下来。 久而久之就得了个滚三刀的诨号,也算是很贴切,而且粱堂还对此颇为满意,感觉这个诨号太合他心意了。 “唉!” “世荣啊,你这次真的伤了他的心呢,粱堂的行事作风,可以说都是逼出来的,当年若不是你撂挑子,他也不会变成这为老不尊的老顽童吧!” 庄心睁开眼,看了一下消失在大殿之外的粱堂,叹了一口气,话语中带着一抹指责的味道。 其他六位阁老并未出声,但是从他们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们也赞同庄心的意见。 其实祝世荣自己也明白,这整个祝氏人马中,最不会,也是最不可能背叛的人,便是他粱堂了。 只能说是,在这事发突然的情况之下,他也有些杯弓蛇影了吧。 这也是为什么七阁老没有阻止他的原因,毕竟他才是名义上的谷主,无论他说话是否有些过火,出发点都是情有可原的。 而走出大殿之后的粱堂,面无表情的回到家中,叫过一名弟子低头吩咐了几声,便转头回了卧室,其余弟子看他脸色阴沉,便没敢来打扰他,萧瑟的夜,就这样在时间的长河中流淌而过。 竖日一早。 粱堂起早独自漫步来到书房,坐在桌案旁低头沉思了一会,便提笔在黄纸上开始挥毫书写。 “爷爷,在写些什么呢?” 年方十六,长得如花似玉的粱婉如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声音如风铃一般悦耳动听,迈着小巧的步伐奔到粱堂身边,附身探首好奇的看着桌案上的黄纸。 “是婉如啊,爷爷在写一封信笺。” “还记得凌子风那小混账吗?这就是写给他的。”粱堂抬头看了一下孙女,和蔼的笑道。 “子风哥哥,” “爷爷你真的是说子风哥哥吗?他在那里?”梁婉茹欢呼雀跃的跳了起来,扯着粱堂的手臂,小脸蛋上尽是兴奋的笑容。
“哎,哎,” “你这丫头别摇了,没看见爷爷在写字吗?真是的,提起那小混账你就那么兴奋,白养了!”粱堂一脸没好气的埋怨,古人所言还真是有几分可信度的,真的是女生外向啊。 嘿嘿! 梁婉茹才不在乎爷爷的埋怨,她知道爷爷并没有生气,只是趴在桌案一角上,默默的看着爷爷书写。内容非常怪异,每一句话之间根本就不衔接,似乎还藏了一些暗语,反正她也看得不太明白。 “好了,别看了,” “幻风那个小没良心的呢,赶紧把它唤过来。” 粱堂放下毛笔,喝了一口茶说道。 他口中的幻风便是凌子风当年送给梁婉茹的鹰隼,取了个名字叫幻风,这小家伙似乎天生就跟粱堂不对付,粱堂没少被他气得死去活来的。 梁婉如也没多问,手指放到嘴中吹了个口哨,一只体型小巧,浑身毛发干净得发亮的鹰隼从远处飞了进来,停在粱婉如的肩膀上。 这鹰隼乃金燕隼,眼神凌厉,两爪上的尖爪更是锋利无比,身体小巧,善长途飞行,御风能力超强,天生灵性极高,寻常高手也未必能捉得到他。 幻风在粱婉如的肩膀上,不停扑腾着翅膀,盯着粱堂的眼神似乎充满了挑衅的意味, 粱堂没好气的白了它一眼,冷哼了一声:“小东西,你在嚣张,爷我将你拔毛破肚,一半清蒸,一半红烧,你信不信!” 幻风一听浑身毛发都竖了起来,对着他就是一阵嘶鸣,眼神无比鄙视的瞪着他,似乎在嘲讽他根本就是在吹牛。 粱婉如赶紧伸手拍打着它的背部,又好一阵安抚,方才让它的脾气消了下去,只是看着粱堂的目光就是很不待见。 粱堂没有在跟幻风纠缠,只是将黄纸仔细的折叠,放入一个小竹筒里,又摸出从凌子风身上撕下的布条缠了上去。 “小家伙,这是送给你前主人的信笺,你要不关心他的死活的话,你可以选择不送。” 粱堂向着幻风招呼了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仰着脖子一脸傲慢的表情,似乎非常乐意看到幻风不搭理他。 幻风脖伸缩着脖劲,对他的话很是怀疑,飞过来在他手上仔细的打量着那根布条,最后伸出凌厉的爪子将其抓了起来,又嘲讽似的向着粱堂叫了一声。 粱堂也没在意,淡淡的说了一句:“他就在索道不远处,你应该能寻到他的。” 幻风一声轻鸣,在屋内盘旋了一下,转身就飞出门去,如同一道幻影般消失在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