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芳香的纠结

    “头一次觉得，自己那个时候也许不要那么冲动会比较好吧？结果现在貌似陷入了一个比较尴尬的境地……嘛，虽然也不算是太坏就是了。”

    芳香有些意兴阑珊地看着夜色下人来人往的街道。

    算了一下，芳香发现自己剩下的时间也没有多少了。因为早年的固执，透支了未来和人生所获得力量，这样的行为客观来说“性价比”究竟是高还是低，芳香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有一点她还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个行为，一定是值得的。

    曾经下定了决心去做的事情，日后可以回顾，可以唏嘘，甚至可以后悔，但如果去质疑其本身的价值……那就真的太过懦弱了。

    只是，联想到自己方才从爱莎那里获得的信息，芳香还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原本，她还打算在自己人生结束之前，利用这次搜集到的线索和证据，给予那个邪恶神秘的组织一次严重打击……这个组织的庞大和隐蔽，比芳香曾经以为的要夸张很多，即使花上了十年的时间，她也没有把这个组织的底细打探清楚，但是掌握了几个关键性的线索的芳香，还是有一些自信能断掉对方的一两只手的。但是现在……

    “嘁，会打草惊蛇吗？真是让人头疼……所以我才不喜欢这样的任务啊！”

    如果自己现在这个时候出了些什么状况的话，好不容易在信息上占据的主动，也许会因为这些而又重新失去——或许对其放任才是最合适的吧？但是这对于芳香而言，确实是有些失落呢。

    这可真的是要平平淡淡地去死的节奏吗？

    明明以前是逢恶即斩的修女，等到自己砍了十几年，别说身体就连灵魂都已经开始习惯砍人的时候，又被默默地调去执行一项极其坑爹的任务……让一个信仰光明的信徒，舍弃人类之身以黑魔法师的身份去一个神秘的组织里当卧底，不得不说，这种任务如果不是因为正好有自己这么一个个例在，丢教廷里，估计就是无人问津的情况啊。

    然而，十年里让一个侍奉光明的修女去扮演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实际的感觉远远比芳香曾经以为的要累很多。她并不是不够坚定不够执着，即使是要让她去杀害无辜的人，芳香也能一边在心里说着对不起流着泪，一边露出兴奋而残虐的笑容毫不留情地狠下杀手——她只是觉得很累。十多年来，身边罪孽深重之人随处可见可是她必须要压制住制裁他们的“本能”，同时，她还必须杀死很多无辜的人们，芳香可是把这些都一一地记在心头的。

    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被自己杀死的无辜者，是不可能用“必要的牺牲”这几个字搪塞过去的，人在做天在看，哪怕有着再多的理由，自己亲手犯下过的罪，是无法用语言去粉饰的。如果可以的话，芳香更希望自己人生的结尾，可以弥补一下这十多年里的些许罪孽——即使知道没有任何的意义，但是，至少能让自己感觉轻松一些。

    但是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组织刚刚被夏这个外围成员有心无心地坑了一把，现在肯定是神经绷得特别紧。本来，芳香的计划里，是能够对组织进行一次重创的，可现在经过爱莎的一分析，她才发现，自己计划中的所作所为，并不能对组织的计划造成致命性的损伤。而如果因为她自己的行动，打草惊蛇，使得组织开始收敛起来的话，在自己死了之后，教廷还能不能增派人手潜伏进已经提高了警惕性的组织还是个大问题呢。毕竟，如果短时间里，连续遭遇到两次重大的背叛的话，即使对方再怎么不上心，也会对招收成员这个问题上，提高数等的禁戒心吧？

    那个时候，想要再获取这个神秘的组织的内部消息，可就难了。

    “……呼——真是让人有些心烦。”

    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芳香梳理了下有些烦闷的心情。

    或许有些人喜欢宁静地死去,但是芳香毕竟不是那种性格的人，况且，她回顾一下自己的人生的话，就会很尴尬的发现，自己的人生经历，实在是和那种宁静安详的离开方式没有什么缘分和关系。

    想想的话，像自己这样的人，如果是那样一种平平淡淡的死法，还真的有种莫名的悲伤呢……实在是有些郁闷。按照芳香的所想的话，果然还是稍微轰轰烈烈一点比较好吧？只是，当前的局势根本就不允许自己这么做呢……

    “连最后死的时候，都是要以一个黑魔法师的身份吗？这可真是，有些尴尬呢。”

    芳香摇了摇头，把这些让自己有些压抑的想法赶出了脑袋——放在过去，自己压根就不会这么“忧愁善感”吧？换做是那时候还在做“屠杀修女”的自己，一定是非常鄙视现在这样犹犹豫豫的状况的。多半会觉得现在有精力担心这些的自己，是可以归类到“无病呻吟”的人群之中的吧？

    说起来，刚才，本来都以为可以了却的一桩心事，结果最后也是不了了之——被她非常看好的那个叫做琳的孩子，并不适合接受她的力量。

    芳香自己当年，为了得到能够惩戒一切邪恶的力量，咬着牙顶住了常人难以想象也难以承受的折磨，甚至付出了自己数十年的寿命，而这份力量，在她过去的征讨人生中，也不断地壮大，最终达到了即使在教廷的历史上，也可以说是空前的程度。

    芳香本身对于自己拥有的力量，并不是绝对地看重推崇的——她一直都认为，能够让自己战无不胜的王牌，并非是这样具体的实力，而是内心中流淌着的坚定的信仰和执着。在最初，实力比她要强大但是最终倒在她的脚下，并且成为了她成长的养分的邪魔外道，也是有不少的。尽管，在后来，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能够在正面战斗中，胜过自己的邪恶之人了。

    甚至于，很多时候，芳香都不选择去释放自己身体之中的强大的光之力，只是选择最直接的白刃战，以最原始的手段去肢解那些罪恶之徒——因为一旦使用了那份过于强大的力量，能够轻而易举地粉碎眼前的敌人，这样近乎碾压性质的征讨，让芳香不禁担心，自己会不会在其中逐渐迷失自我，成为“强大力量”的奴隶。为了避免自己对于这种绝对力量的依赖，在没有必要的理由的情况下，她更愿意选择使用一些普通的祝福过的破魔刀刃——结果，这种状况，反而让她的同僚们，认为她对于残酷的杀戮有着奇怪的偏执和爱好，久而久之，她自己也开始有些迷恋上这种将恶人以非人手段残酷处刑的手段了。

    芳香知道这是病，不过对于精神状态相当偏执而匮乏的她而言，这也是极为难得的能带给她“喜悦”情感的行为了。而且，相比那些同僚对强大的光之力的盲目的追求和信赖，芳香还是更愿意以这种病态的心理，去维持自己的天平。她不会去指责那些和她意见向左的人，只是她所追求的事物，和她的同僚相比也是有着些许的不同——她需要时刻保持着绷紧的状态，因为无法保证，什么时候会需要自己出动去斩杀那些棘手的邪魔；同时，她也必须排除高傲的情感，因为对于她这样几乎可以说游走于光明的边缘的人来说，这一种情绪是最为致命的。高傲这种情绪，放在其他人身上，不过是让他们变得难以相处而已，可是换在自己身上，说不好哪天这种情绪，就把自己的思想和心态变的扭曲而变质了，也说不定啊。

    对于自己所拥有的力量，芳香其实是并不反感——开玩笑，自己付出了觉悟付出了足够多的代价，这样强大的力量，完全就是自己应得的。甚至可以说，在没有战斗的时候，芳香经常会感受着自己体内奔涌沸腾的光之力而心满意足……这不是骄傲，也不是自傲，只是单纯地对自己拥有着这样的力量，拥有着这样的强者之资，而感到高兴。

    换而言之，芳香一直都很疼爱自己。

    当时在教廷里，也有不少关心她的人，在他们的眼中，这一名年龄不大的女孩子，是个相当不爱惜自己的人。为能得到足以斩妖除魔的力量，她可以亲手毁掉自己的人生；为了贯彻自己的坚持，她可以不惜让自己去成为别人恐惧而排挤的杀人机器；等到后来，已经没有能让她感觉到棘手的任务的时候，甚至可以放弃自己的荣光，投身于黑暗只为了能够争取到足够的情报……或许有很多人在恐惧她，可是还是有不少人在见证了芳香的人生轨迹后，会为她感到叹息。

    这本来不应该是一个14岁的孩子的人生。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芳香在内心深处，却从来没有和她的外表那样谦逊——她的所作所为，看起来也许很像是在自我折磨一般，可实际上，在经历了为了获得力量而面对的折磨，以及更久远之前她的童年后，这种程度的事情，在芳香眼里已经是算不得“折磨”了。

    她一直都对自己选择的人生没有后悔的感情。和那些人以为的状况完全相反，芳香那种近乎自虐一般的狂人之姿，并非是源于最初的那种赎罪的心理，也不是基于对给无辜者带来灾祸的邪魔外道的仇恨……那种依靠，太过软弱了，芳香她自己就是这么认为的。

    没有理由不去热爱自己。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为正义……既然自己做到了这些，即使这只是自己主观的看法，那么，完成了自己憧憬着的姿态，成为了自己过去憧憬着的人，又有什么不能高兴呢？

    对于自己拥有的力量也是一样——早在投身于黑暗之前的好几年，芳香已经是找不到可以让自己放手一战的敌人了，可即使是这样，她在战斗中弃置强大的光之力不用的同时，也一样在平时不断地强化着它。因为能够看到自己的身体里孕育着如此明亮而澄澈的光芒，这份光芒越来越强大，直到自己直视都会有种被灼伤的错觉……不会不高兴的吧？

    比谁都要纯粹的光之力，正是她对于自己所行的信心。

    最重要的是，这还是芳香自己心中的一份寄托——如果只是单纯强大的力量，芳香虽然会喜悦，但是绝不会看重，因为那样的“力量”，说白了，不过是自身茁壮强大的副产物而已，它们所能做到的，极大程度上，也不过就是和他人争斗的“工具”而已。

    但是芳香她为之付出了几乎整个人生的这一份力量，却不仅仅这么简单。

    如果说其他人的光之力，是应用于自身的力量的话，那么芳香身体中流淌的光之力，它的本质，却是纽带，一条能够交接，并且传承下去的纽带。为了能够获得这一份力量，芳香选择了几乎可以称之为“异端”的行径，即使在教廷之中，这也是不成功便成仁的做法……因为一旦失败了，虽然人是不会死，但是，自己也是会成为教廷所不能容忍的邪魔，随之而来的，就是毫不容情的讨伐。只不过，芳香在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压力下，最终还是成功了罢了。

    正因为芳香是千百年来挑战了教廷的禁忌唯一成功的个例，她才能获得比谁都要宽广的行事约束。换成是其他的人，即使有着再充分的理由，像芳香那样当着别人的面，把敌人大卸八块搞的现场惨不忍睹，也是会被狠狠的处分，并且被警告绝对不能犯第二次的吧？因为这样的行为，不但对教廷的形象非常有损，最重要的是，它本身就代表着做出这个行为的人，心理已经处于一个相当危险的状态了。这样的人，内心已经是被一定程度的黑暗所占领了，如果受到了外来的蛊惑，背叛光明的可能性绝对不低。

    这在教廷的历史之中，绝对不少见。

    而芳香则是一个例外。挑战了教廷的禁忌，并且还成功了，本身便表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心灵足够坚韧，比之教廷历史中任何的一个人都要坚韧。同样的行为，由她做出来的概念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果不是因为她选择的是以杀止杀的方式，她是绝对可以被奉上圣女的职位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芳香这样能让大部分的人都为之恐惧的“怪物”，在教廷中不受任何限制，也从来没有经受过任何的处分，“教廷圈养着怪物”这种风言风语也才会传开来……当然啦，把教廷各种妖魔化本来就是很多不信教的人喜闻乐见之事，再加上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教廷的行事确实有些偏激，所以教廷对于这样的传言也是没有什么办法。幸好的是，芳香这位姑奶奶对“邪恶”的判定还是相当严谨的，这种口头损人的事情，她还真的没有放在心上过。

    而芳香所持有的这一份光之力，还有着一个不同一般的特性，她一直都没有告诉过教廷里的任何人，即使是教皇她也是一样守口如瓶。因为过去从来没有人成功过，所以众人见到芳香拥有的比常人都要强大而充沛的力量，也只是以为这就是这个“禁忌”之所以危险的原因。而事实上，芳香之所以没有对任何教廷的成员说起，也是因为这个特性，实在是有些骇人。

    她的光之力，是可以传接给他人的，而且，一旦从原本的“主人”身上离开，寻找到新的“宿主”，其力量，会比之前更为强大。理论上，如果一代代一直传承下去的话，这份光芒会越来越闪耀，越来越强大，也许哪一天，突破了人类的限制，亦或是生灵的限制，也未可知……

    或许，这才是它之所以被列为“禁忌”的原因吧？

    毕竟在理论上，只要传承不断，终有一天，它可以创造出一个神，源自光明的神……尽管现在的教廷已经比过去要宽松很多了，但是这样近乎邪门歪道的事情，芳香还是觉得不适合说出来。

    因为她不保证，教廷能否接受这种力量——而她，是非常希望这份力量传承下去的。

    经历过最初的洗礼之后，芳香非常清楚，这不仅仅是力量，甚至可以说，它不应该冠以“光之力”这样的称谓——它就是最纯粹的光。并非是像其他人想象的那样，这是芳香从神明那里得到的伟力，芳香很清楚，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感受到从外界有什么东西融入到自己的身体中……恰恰相反，最初感觉到这份光芒带给自己的暖洋洋的感觉的，是自己的心。

    这是自己的心产生的光芒。也正是这个原因，芳香的光之力的成长速度，远比其他人都要快，因为它成长的方式，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芳香迫切地想要找到一个能够接受这份光芒的人。

    虽然自己现在全身的力量都已经变成了黑暗性质的，但是因为这份光芒的起点是自己的心灵，所以虽然已经没有了那么庞大的光之力的附赠，但是，最初的火种却是还在的，如果能够找到新的宿主的话，相信一定会比在芳香自己这里，更加壮大的。

    但是，这个人选却是一个大问题。

    由于是源自心灵的光的力量，如果不能让芳香感觉到心灵的共鸣的话，不用多想也知道这样的人是根本做不了继承者的吧？过去让芳香非常遗憾的，在教会里她并没有遇到过一个人……而后来的话，野生的黑魔法师夏，反倒是出乎芳香预料的，有着足够的资质，但是毕竟夏那边的复杂情况，芳香也是略知一二的，所以也是只能排除。

    而之前，琳这个在芳香意料之外的人，却是很符合芳香的标准——但是很可惜的是，琳的情况和夏差不多，而且貌似琳的力量还是源自她的灵魂，连回炉重造的办法都没有……

    过去面对数名恶魔领主都不曾慌过神的芳香，此刻是真的陷入了纠结了。

    难道就找不到人了吗？(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本站）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