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红尘陌客
吉日吉时，天气甚好，不燥热，也不冰寒。 清风拂过院子里的常青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所有的人筷子纷纷停下，望着这对正互相搀扶着进入客院的新人。 秦幻羽一身红衣映得整个人红光满面，头顶羽冠束发，干净利落，一支碧绿玉簪横穿羽冠，衣衫光滑，从领口处倾泻而下，几乎没有褶皱。 喜袍上虽然颜色张扬，但样式却十分朴素，只偶尔点缀几朵祥云，作点花纹，讨个吉祥念头。 相比之下，龙浅月的就显得稍稍华丽了些，头顶盖着红纱，但依稀还是能辨得红纱下的金色凤冠，发髻盘起，留两缕发梢垂于耳边，一直垂到腰间。 大红色的长褂量身定做，紧贴着她的身体，丝毫没有赘余，腰肢纤细，盈盈一握，其上系了一条细长的玉带，里衬是淡蓝色的扇形抹胸，衬得锁骨更显突兀。 再者玉镯、项链各种饰品都配了齐全，就在这阳光下，闪耀着衬托新娘的美。 这一眼看去，郎才女貌，皆是良人。 他们二人的喜服都是秦幻羽亲自去挑选的，材质面料，都是上上之选，尺寸也是一寸一寸地丈量过，丝毫没有差错。 喜服这一生也许只穿一次，但确一定是最为用心挑选的一件衣服。 龙震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貌似极为般配的二人，此前种种的不快与堵塞顿时一扫而光。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大女儿出嫁，作为一个父亲，心里复杂的情绪，千言难尽。 二人一路搀扶着走到厅内，由司仪递上一根红色的丝带，中间是一个绣球，二人分拽一头，绣球自然下垂。 “吉时已到，现在请新人行礼，一拜天地……” 被红纱笼罩着的龙浅月，一直紧咬着嘴唇，双眼死死地盯着红纱外，被红纱衬得血红的世界。 洛晨，你当真不来？ 她缓慢地转过身去，拽着红丝带的手由右手换到左手，对着外面朗朗的天空，深深地弯下腰去。 弯腰时她闭了眼，眼泪倏地直直滴落，正好滴到自己的绣花鞋上。 愿抬头，你出现在我的面前。 龙浅月闭着眼，弯着腰，就这么一直行着礼。 秦幻羽行完礼正要抬头，余光瞥见龙浅月依然埋着头没有要抬起来的意思，微微一怔之后，把正要抬起的头又继续低了下去，陪她继续拜向苍天。 “新娘……”一旁司仪探过身去轻声叫道，“可以了，起身吧。” 听到提醒，龙浅月依然是默了好久，才抬起头来，久闭着眼后突然睁开，眼睛的不适应，让她觉得世界有些灰暗。 洛晨，能多等一秒，就是一秒，虽然这一秒，比之我未来会亏欠你的漫漫岁月来说太过微不足道，可你知道吗，这五年来，我就是这样一秒一秒地等过来了。 只要你在这典礼结束前出现，那么不管这天下如何反对与唾骂，我也会站到你身旁。 但如果你不曾出现，那么，今生，就此别过吧。 “二拜高堂。”司仪继续高唱，秦幻羽同龙浅月分别转身，对着堂上正坐的三位高堂同样深深地弯腰鞠躬。 龙震已经乐得喜笑颜开，女儿出嫁的喜悦，早已经盖过了所有家族斗争势力恩怨。 一旁的龙夫人也是激动地握着龙震的手，二人时不时互相对视一眼，分享着彼此已经难以言表的情绪，而龙夫人的眼角，也不由自主地湿润了，本该在四五年前就能够享受到的这份喜悦，生生地迟了这么些年。 不光龙浅月在等，他们也同样等得焦灼。 相比激动的二人，秦晋就相对地淡定了许多，毕竟儿子结婚这等破事儿，他已经经历了不止一次了，况且秦幻羽之前还一直在抱怨他没有把他老婆，秦三儿他妈给接过来，害得秦幻羽如今拜只拜他一人，茶也只奉他一人。 秦晋微微笑着，时不时看一看旁边两桌人的反应。他可不会忘记自己搞这么大的动静，最初缘由是什么。 “夫妻对拜……” 龙浅月抬起头来，有些木讷地转过身去，透过红纱看着此时与她正对着面的英俊男子。 洛晨，这一刻，要是站在我对面的是你，该多好。 眼泪盈满整个眼眶，视线模糊，恍惚间，对面站得真就好像是了洛晨一般。 龙浅月突然嘴角微微上扬，透着一种十分幸福的感觉，一躬身，弯下腰去，仿佛与自己的那一份执着行了告别礼。 三拜结束，龙浅月和秦幻羽纷纷站正，随后又听得司仪喊道： “现在请新人向父母奉茶。” 后面早已备好的茶，由丫鬟递上，秦幻羽拿起一盏茶杯，双手捧着递给龙浅月，龙浅月接过，向上递给龙夫人，秦幻羽又递给她一杯，她再将茶奉给秦晋。 秦晋单手接过茶，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拿起杯盖在茶面上掠了掠，开始慢慢地喝了起来。 秦幻羽又拿起最后一杯茶，双手奉给龙震，说道：“岳父，岳母，感谢你们将月儿托付给我，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龙震也点点头，接过茶杯。 正当龙震揭开茶杯开始品茶的时候，却突觉外面一股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地袭来。 这威压来得突然，毫无预兆，甚至压得院子里的树哗哗作响，但在场的人却都知道，那并不是风元素的作用。 龙震“啪”一声将茶杯拍到桌子上，高声喊道：“来者乃何方高人，今日小女大喜，何不下来喝杯喜酒？” “是他？”这股气息的出现，在场反应最大的人，其实并非是龙震，而是龙浅月和秦幻羽。 在这气息出现的第一瞬间，龙浅月飞快地把头纱撩了起来，一迈步就要奔出去，却被秦幻羽一把抓住了手。 秦幻羽的眼里似也没有多少愤怒，却生生地有着那么几分期待之意。 外面十余桌的客人，一瞬间全数站起，原本随意搁置在桌上，或者斜靠在椅子上的刀剑武器，都纷纷被他们拾起，在场百余人，眼睛都望向同一个方向。 那里，站着一个黑衣人。 黑衣人头戴斗笠黑纱，一身夜行劲装，背负着手，笔挺挺地站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只知道那威压出现时，他就已经在那里了。 饶是在场众多高手，他却依然毫无畏惧。 他毫无防备，就这么一步一步地向厅内走去，可在场所有人，都只是眼睁睁看着他往里面走去，却没有一人敢站出来，阻止他。 一瞬间将那股气息误认为就是前来抢亲的洛晨的龙浅月和秦幻羽二人，在短暂的狂喜之后又立刻冷静下来，如此强的威压，绝不可能会是洛晨。 倘若真是洛晨的话，那秦幻羽还和人比什么？ 倘若真是洛晨的话，以他的性子，老婆都要被抢了，怎么还可能遮遮掩掩。 看着这黑衣人丝毫没有把在场的人放在眼里，自顾自地往这厅内走来，龙震已经有那么几分坐不住了，他侧过头，低声向秦晋求助：“秦兄。” 秦晋微微眯了眯眼，他已经认出这人就是让日与他饮酒长谈的那个大闹登基大典了人，他伸手示意龙震稍安勿躁，随即开口道：“前辈，此来所为何事。” 那黑衣人并未理睬他，顾自挑了个位置坐下，而他挑的这位置无他，正是席松浩旁边的位置。 这一桌够资格坐在这里的人本就不多，原本撤走的椅子也都列在一旁，黑衣人便像是自家人一般把凳子拉过来，插入到席松浩旁边的空位中。 “天盟的盟主大人，数年未见了，可好。”黑衣人拿了双筷子，架起面前的牛rou，连酱料都未沾，就把筷子伸入面纱之下，送到了自己的嘴里。 席松浩呵呵一笑，“前辈既然来了，何不摘掉斗笠，这样吃饭，多不自然。” 黑衣人叹了一声，“多年以来习惯身在黑暗了，摘了斗笠，怕吓到你们。” 秦晋眼见自己被忽视，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子难免有些过不去，而旁边坐着的这一干人等，也没有一个善茬，都抱着看戏的心态，看着今日大喜之家如何出糗。 “吃饭的，哈哈哈，无碍无碍，奉茶就当喝过了，大家继续动筷吧。”秦晋笑了起来，替自己解围道。 “无碍？”黑衣人张口道，“人在做，天在看！秦晋，你莫要以为自己的阴谋无人知晓。” 听闻此言，脸色顿时变了变，随即又立马恢复正常。 “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何人，你知道便是知道了，不知道，日后也会知道的。”黑衣人淡淡地说道，一边又拿了个空酒杯，放在了席松浩的面前，示意席松浩给他倒酒。 席松浩愣了愣，脸色已经有些不大好看，一旁的云长老很是识趣，拿了酒壶就要替黑衣人斟酒，可他刚要讲酒壶伸过去，黑衣人就拿开了酒杯。 “我没让你动手，席盟主莫不是久居高位，连斟酒都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