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原来是你
“君末阳，我若成魔，我希望死在你的手下。” 他道……声音有些荒凉，如同冰原之底，那坚硬无双的冰髓。 “你若成魔，杀你的，一定是我！” 像是一个约定，一个荒唐，但细细想来却又十分痛心的约定。 只希望不要有这么一天，你成了魔，而我是人，你不认得我，我却还记得你。 你嗜血成性，我不得不拔出手中的武器与你一战。 或是你死，或是我亡。 这样的结局，怎么都不算好。 如此良久，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白子沫。 “别愣着了，快去找洛大哥和泪jiejie吧。”白子沫提醒道，并且从自己的衣摆处撕下一片玉帛来，抓起君末阳的手，粗粗地缠了几圈。 “对！得快了！”经白子沫一提醒，寒枫雪和君末阳也都反应过来，纷纷朝着北边奔去。 行进路途中，君末阳把心里的疑问都抖漏给了寒枫雪。 “枫雪，洛晨不是告诫过你不要再修剑道？为何你入魔却一再加深？” 寒枫雪重重地叹了口气，“有些东西又岂是那么容易舍弃的。” 当日寒枫雪确实是下了决心舍弃剑道的，但是雪莹剑天天伴他左右，又刚刚晋升灵剑，有太多未知的东西等着他去探索。寒枫雪虽然表面冰寒，任何事都不为所动，但是若论心性，他的定力倒也并不算过于优越，尤其是在对剑的执着上。 况且灵智不全的雪莹剑，便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让寒枫雪如何狠心弃之于不顾呢。 君末阳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问道：“刚才发生的事，你都记得吗？” 这回换到寒枫雪沉默了。 “记得。”过了一会儿寒枫雪答道，“我的脑子很清楚，但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只想杀人，杀人……” “那种感觉，有多痛苦你知道吗……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如此灭绝人性，却无法阻止自己。” “但你还是恢复过来了呀。”白子沫提醒道，似乎是想给他一点信心。 “子沫。”寒枫雪叫道。 “嗯？” “伤到你了，对不起。” 白子沫微微抿了抿嘴角，道：“寒大哥无需自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伤，没大碍的。” 君末阳倒也没有去责怪他伤到了白子沫，只是道：“枫雪，我相信你，只要你一直保持清明，即便是魔气入体，也拿你没办法的。” 不得不说君末阳是最有资格说这句话的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是众人中唯一一个没有被魔气侵袭的人。 “嗯……”寒枫雪若有若无地在喉间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听进去了没有。 “那边有动静，过去看看。”君末阳眼尖，发现了不远处森林之中的响动，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后面寒枫雪和白子沫也一并跟上，不曾落下半分。 不多久他们三人就赶到了战斗所在之处，洛晨和泪梦汐同那三个黑衣人身形交错光影不断，打得可谓是如火如荼，毫不留情。 只是很明显地便能看出，泪梦汐和那两个黑衣人已经有些不支了，动作交接之间略显迟滞，似有疲惫之感，而领头人和洛晨却还是玩命似得过着招，黑衣领头人也示出了自己的长剑，所放剑气与洛晨的剑气四散飞舞，颇有横扫千军、万夫莫敌之势。 “子沫，帮忙。”寒枫雪急切道，说话间便抽身而上，加入了战圈之中。 这两黑衣人本就有些不支，此刻蓦然四周温度一降，一股凛冽的寒意席卷而来，让得他们几乎全身都为之一怔，手上动作不由地又慢了几分。 泪梦汐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找准了这个破绽，瞬时间密密麻麻的雪花化作夺命利器，切裂了空气，同时也切裂了他们的皮肤。 这两人在万幸中坚持到了现在，最终却还是逃脱不了不幸的命运。 在如此的生死关头，只一刻的犹豫，带来的就是灭顶之灾。 果不其然地，寒枫雪加入战圈只不多久，这两个黑衣人便被在泪梦汐和寒枫雪二人的联手之下变作了两具冰冷的尸体。 而另一边正要上前帮忙的白子沫，却被洛晨呵斥住了。 想来是洛晨鲜有遇见如此势均力敌的对手，此刻算是打出了真火，因此他倒是不希望白子沫来插手此战，好给他一个证明、磨练自己的机会。 以白子沫的聪慧，只消洛晨一个提醒，她便足够理解其中的意思了，于是腾出手来的这一干人就都站在了一旁观摩这场战斗。 不过这场雨中的截杀，已经是宣告失败了，虽然这领头人带出来的这十人各个都是好手，武技也好，修为也罢，都是不弱，也看得出这些人也都是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的，战斗经验极为丰富，配合也颇有默契。 只可惜这十个人，始终还是敌不过这些个天赋绝然的公子少爷们。 这十个人中超过一半的人，修为都在泪梦汐等人之上，但是他们数人配合，敌一个寒枫雪，却也久攻不下。这自然是有寒枫雪实力彰显在其中的，但主要还是各方面的因素综合起来，才让得他们今日落败于此。 譬如他们先是有些轻敌了，一来是早有准备的暗杀，二来这些公子哥也着实年轻了些，若说实力，定然是不会强到哪里去的。三来又是以众敌寡，以强凌若。再譬如，寒枫雪始终是个世家少爷，虽非超然世家，但毕竟也是万年积攒的，他所修的功法，比这些下人必然是好上太多的，又譬如寒枫雪手中有着一把吹毛立断的灵剑，还有冰雪治愈的辅助，这种种的种种…… 可是这个首领，他的修为却分明也没有高上他的手下太多，或者说在死掉的那十个人中，还有一两个修为比他还高的。只是这首领未曾轻敌，修的功法又较为好些，所以即便是对上洛晨，也并没有太大的吃亏。 黑衣领头人对早已明了的形式也不想再多做挣扎，几次想要退出战斗，逃之夭夭。 但洛晨毕竟也不是吃素的，眼见他要收手，便再加一分力，让得他退无去路。而且还有白子沫等人在一旁掠阵，虎视眈眈，这领头人在挣扎了数次之后竟是放弃了撤离的想法，安心地与洛晨对战起来。 “这一战几乎可以与当日末阳和秦幻宫那一战相媲美了。”寒枫雪一边观战，一边评论道，眼里还流露出一丝殷切的向往和羡慕。 他是鲜有见到洛晨被逼到如此份上的，他也知道洛晨在剑道上的领悟远高于他，但是面对自己这个最好的兄弟，他却从来也是捉摸不透。换句话说，洛晨有多少底，他寒枫雪摸不到。 君末阳倒也是少有的点点头，正经道：“一直以为洛晨于我还是有些高低的，不过就这一战看来，这家伙倒是藏得也够深。” “你要是再不努力些，恐怕用不了多久，在场所有人都会把你超过的。”白子沫嘟着嘴搪塞道。 “哈哈，娘子这是在为我担心吗？”一扯到其他事情上，君末阳就又开始不正经起来了。 “去……不要脸。” 说话间，洛晨这里的光影终于停了下来。说也可怕，前一刻两人还在以每个呼吸数十次甚至上百次的频率过招，后一刻两人便已经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互相对望着。 “是他？”泪梦汐颇为惊讶地叫出了声。 而那黑衣领头人的面纱和头巾，都已经被洛晨挑了下来，并且在战斗中化作了齑粉，此刻地上最大的碎片，也不过指甲盖大小。 也许是战斗太多激烈而洛晨又非实力远高于对方，因此在挑落面纱和头巾的同时，也没能掌控好力度，将他的脸划出了三道血痕，同时斩落了他一撮头发。 以此为代价，洛晨的持剑的右手手腕被对方猛割了一下，此刻正流血不止。不过幸而洛晨及时地将剑避过了主脉，因此倒也并无大碍。 倒是寒枫雪，以为洛晨伤得极重，本就保持警惕的身子忽然地闪到了他的身旁，抓其他的手，一股寒气慢慢从四周聚拢，将洛晨的伤口封接了起来。 “秦幻商……”洛晨也不管寒枫雪如何处理他的伤口，只是抬眸望向那个俊朗沉稳的青年，缓缓念出了他的名字。 这个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秦家二公子秦幻商，而且十有八九会是秦家未来的主事人。 这个人想要杀他！ 一如二十年前他们杀害他的父亲洛青峰那样……也是突如其来，毫无预兆的暗杀，他们的长者前辈们也都不曾过问，任由其发展，而且这暗杀的时间，似乎还提早了那么些年。 当年的洛青峰已经是家主了，三十而立之年。 如今的洛晨却还在成长，不过十九之数。 滔天的怒火不知是因为他自己，还是因为想起了他的父亲，但就是这样疯狂地燃烧了起来。 洛晨动怒了，虽然表面上很是平静，也一如既往地挂着一张温柔的笑颜。 但在场的人，包括秦幻商，已经分明地感受到了他的愤怒。 像是深埋地心的熔岩，虽远万丈，可一旦有了一个喷发点，它的杀伤力却是难以想象的。 秦幻商分明看到洛晨那双深邃黑暗的眸子中燃起的熊熊烈火，心知事情败露，此刻他已是身处险境了。 不过是不是险境，秦幻商倒是没有过多地在意，因为他知道父亲身在丹云，又离此处不远，是不会袖手旁观，眼看着他被洛晨杀害的。 只是他现在分明感觉到洛晨体内那浩瀚如海的潜能正在不断地被他激发出来，这一刻，他像是陷入了万丈深渊，四周黑暗无光，冰冷却又柔软到让他无法动弹，恐惧却想酣眠一场。 这是为何，这样截然相反的感受，竟是他一人施加于我的。 秦幻商的心剧烈地颤动了起来，今日败露之后，再要杀洛晨，几乎是不可能了。而就洛晨的反应来看，秦、洛两家的结仇也是在所难免了。 虽然他们两家本也是死对头，但至少还没到撕破脸皮的程度。 而就洛晨看来，今日截杀他的人，可以是盟主殿，可以是五月轩，或者哪怕是万花谷、圣云宫、落丹峰……所有的势力对他的暗杀他都可以坦然面对，甚至不放在心上。 但唯独秦家不行，还有卫家炎阳帝国，也不行。 因为他们之间，早有血仇，虽然秦家秦晋出手的证据不足，但是洛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有了第一次，还要又第二次。如果第二次成功了，那么是不是还会有第三次呢？ 莫不是正当他洛家惧了秦家不成…… 所以说洛晨现在的怒火，大部分还是源于上一代的恩怨，他父亲的血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