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语惊梦
黑袍人离去不远，却蓦地感觉到刚才的地方传来如此强大的气息，不由为之一惊，这竟是泪紫霄的气息。 他先前虽是知道泪紫霄有所隐藏，可是他不曾想到这泪紫霄竟然藏得这么深。 这一下的愤怒让得泪紫霄深埋在体内的能量悉数爆发出来，一身数十年不愈的伤势竟也好了不少。 原本热闹喜庆的登基大典却是安静了好久好久……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再有动作。 兀地从空中再次传来黑袍人的声音：“席松浩软弱无能，秦晋不识大体，卫世阳目中无人，洛青云老成守旧。你们这群所谓的大陆的主宰者，到底算是什么东西！”竟是刚才他在酒楼里说过的那句话。 空中的声音回荡不息，尤其是最后一句“到底算是什么东西”，被回音反复地强调重复，让人听了觉得十分刺耳，却终究拿它无法。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整个皇城，甚至是整个望谟城！所有人都为之精神一振，随即吓得目瞪口呆。 直到那个声音渐渐消散了下去，卫世阳才好不容易挣扎着站了起来，却是丝毫没有了先前君临天下的风范，一头散乱的头发加上不整的黄袍，口中还残留有丝丝鲜血，活像个即将被推上断头台的死囚。 “前辈……”卫世阳有气无力地迈步向泪紫霄走去，泪紫霄却不搭理他，也是双腿一曲，冲入云层而去。他此刻已经不想多呆，只想遁入他的七星神塔中趁着这个大好时机，将自己的伤势尽可能地恢复起来。 于是卫世阳这个开国新帝怔怔地站在原地，现场一片狼藉。 百米高台上的血还未凝结，从边缘滴下了一滴，落到地上，微微溅起一丝血花，让人看得毛骨悚然。 盟主在原地愣了许久，却不知该怎么收场，自己分明是这个大陆的第一把交椅，却生生地被人指着鼻子痛骂了一顿，自己竟然还破天荒地悉数受下了。 “哼！”盟主席松浩气愤地一甩衣袖，大声问卫世阳，“神阳陛下，这登基大典可算完了？” 此时此刻，这句话却是像极其尖锐的嘲讽一般直刺向卫世阳的心脏，“登基大典……登基大典……”卫世阳喃喃道，“什么狗屁的登基大典……” 直到现在卫世阳才真正明白，自己先前的狂妄自傲到底有多么可笑。曾经的他总以为只要有家族撑腰，在这个大陆之上就再没能有钳制他们的力量和势力，他想怎样，便可以毫无顾忌地怎样。包括此番建立皇权，也是如他在先前发表讲话之时所说一般，他自觉自己的家族有足够的实力去建设好一个国家，那么他便这样做了。 大典所有的进程以及可能出现的意外，包括盟主，五月轩，还有洛青云洛家，他都计算在内，当然他也调动了相应的力量去阻止这些可能发生的意外。 但世事总是难以尽人意的，他唯独没有计算到的就是这个黑袍人还有那个叫泪紫霄的。 现在的他的信心和决心，已经被两个突然出现的强大的人打击得体无完肤了，光是一个人，就搅毁了整个大典，这样的力量，这样的实力，让卫世阳感觉自己真的就如井底之蛙一般，坐井窥天却还在沾沾自喜。 盟主见卫世阳不答话，就顾自告了别，也不管卫世阳有没有听见，便叫上一旁的林老，缓缓走出了皇城炎阳城的午门。 秦晋倒是很受得起骂，兀自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这一个个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大佬们，却似乎并不觉得自己也是被骂的人之一。 虽然他也自我检讨过，“我不识大体？有么？”——“应该……没有吧？”——“没有！”——“嗯那他就是造谣，不管他！” 不过秦晋倒是颇为得意，他在庆幸自己来参加这个大典，看了那么精彩的一出好戏，数十年的死对头卫世阳被人抓着暴打了一顿，顶头上司席松浩也被人骂得还不了口，愤然离去。精彩！精彩绝伦！不枉我来此一趟！ 还有未被提及的五月轩诸位，倒也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幸亏没有被那黑袍人骂到，否则自己等人一出来就要颜面扫地了，难不成真要五个人一同愤起攻击黑袍人吗？只是……五个人打一个，到底有没有胜算呢？ 想到此处宇文翌岚猛然浑身一震，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竟然如此高地评价对方的实力，甚至还在庆幸自己没有被人指名道姓地骂，若是此刻的想法让人知道了去，岂不是让整个五月轩都颜面尽失了？！ 江湖第一门派，竟然屈服于一个连来头都没有的人，这传出去还怎么混？！ 而与他们一样被黑袍人一句话惊得失了神的还有一人，就是一直都在大典之期一言不发的洛青云，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说上一句话，更没有什么过人的举动和反应，只是默默地看着空中战斗的黑袍人还有卫世阳。 只是他根本没有想到这黑袍人倒是连自己也骂了进去，让他也遭了殃。 “洛青云老成守旧。”洛青云默念着一遍这句话，虽然看起来黑袍人对他留了口，并未骂得太过难听，但是事实上这句话与“迂腐不化，冥顽不灵”是同一个意思。这让得洛青云陷入了沉思。 自他接任洛家家主之位一直都是遵循着亡兄洛青峰的意念管理着家族——有些事，能避则避，能退则退，三家纷争洛家永远只求自保，不沽名钓誉，不争强好胜，不祸及平民。 洛青云依然记得那时候大哥与他说过的话，若非必要，若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蛰伏是最好的状态。 “蛰伏是最好的状态。”洛青云想起了这句话，顿时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我懂了，我懂了。” 洛青云自言自语着，他一动，顿时就引起了卫世阳身边那位叔父的警惕，就连一直不以为然的秦晋也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洛青云身边两位护卫纷纷出现，傲然立于洛青云的身前。 然而洛青云并未有接下去的动作，而是就这样保持着一个并不舒服的姿势再不动分毫。 “原来大哥并非有意蛰伏洛家，而是因为大哥身处的那个时候大陆还是平静的，况且他觉得洛家并未有足够的力量去同卫家、秦家甚至是席家作对，所以他的蛰伏，是在养精蓄锐！” 洛青峰是大陆公认的天才，从十六岁为世人所知开始，就被认为是卫家和秦家最大的威胁。二十二岁就继了家主之位，成为洛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家主，那时候卫世阳年近三十，秦晋正好三十而立，三个人几乎在同时接任了三家的家主之位，同时平静地渡过了一段对家族来说较为不稳定的家主换任期。 直到三十岁那年，洛青峰才刚得知夫人全盈清有了身孕，就在前往中州丹云赶赴盟主诏令的时候殒身半月栈道。事到如今，也已经足足二十年了。 洛青云怔了良久，突然觉得鼻子一阵酸痛，泪水就不听使唤地流了下来。 二十年了，大哥，整整二十年了啊。你过得可好？你知道弟弟这些年有多辛苦么，我拼了命地把家族带向你希望的方向发展，二十年如一日，也算是保住了洛家没有让它树倒猢狲散，只是到头来却发现我根本就意会错了你的意思，大哥，弟弟无能，今日当着整个大陆人的面，给你丢脸了。 “如今局势不同了，异族危机近在眼前，大陆各大势力却还在不断地斗争之中，内乱不息，长此以往，最受苦的自然还是平民百姓。二十年的养精蓄锐，若是大哥还活着，现在的洛家，定是比我带领着的此刻的洛家，强上一倍有余了吧。”洛青云在心里哀叹着，没有拭去脸上的泪水，就这样让它一直流，一直流……仿佛泪水的流逝，能让他对洛青峰的回忆更加清晰一些。 秦晋等人看到洛青云无缘无故地发了神经，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洛青云不是洛青峰，对他们的威胁远不及他的大哥。 秦晋挑了挑眉毛调笑道，“青云，你现在可是洛家的家主呢，也四五十岁的人了，怎地被人骂了一句就生生地骂哭了呢。” 洛青云转过头来，看了看秦晋，也不恼怒，冲他微微笑了一笑，然后抬头高声对高台之上的卫世阳说，“神阳陛下，我洛家今日恭贺至此，若你能善待百姓，全力抵御异族入侵，我洛家就承认你的存在，但是若你横征暴敛，要与世人作对，与魔族勾结，那么我洛青云在此立誓，对你卫家上下，格杀勿论！” 洛青云说完，很是潇洒地伸手一拉衣袍，抬腿然后一甩，大踏步地向着外面走去，和盟主离去时的路一样。 卫世阳哭丧着脸根本无力应答，纳闷道今天盟主和洛青云到底是吃了什么火药了，偏偏在这个时候不给自己好脸色看，存心让自己下不去台是么。 卫世阳看了看前头的地上，一百米的高台，照自己现在早已经透支的元灵，恐怕真要下不去这个高台了，别被摔死才好。 “额……”秦晋被洛青云的反应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家伙非但没有同他生气，竟然完全无视他说的话了，纳闷洛青云什么时候有那么好的心性了，不过秦晋嘴上却还是逞强着说道，“哟，洛青云这小子今天怎地这般血性，明言要把卫家赶尽杀绝啊……啧啧啧，当真是……以前我怎么就知道他这人畏首畏尾地，好像什么都怕的样子呢。” 一旁五月轩的谷长龙粗着嗓子开口道，“喂，你这小子又怎地扭曲事实呢，洛家分明是说若是炎阳帝国不顾异族，让得百姓疾苦才要对帝国宣战啊！若是……” 谷长龙正要再说下去，就被郜江叶的扇子打了一下，让得他闭上了嘴。 “是是！谷阁主说的是！”秦晋忙附声应和道，眼底却闪过一丝阴翳之色，暗自想道，“这五月轩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又来恭贺卫世阳成立帝国，又要出言帮洛青云说话。” 洛青云踏出皇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大哥，弟弟懂你的意思了，从今天起，洛家不再是那个蛰伏盘踞的地头蛇了，魔族入侵，我洛家，定是第一个冲上前去的，决不让的他们动我大陆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