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鬼姬上山探杨痕,黑衣人心事说不明
天燎入夜,下起些零星的小雨,只看得那黑衣人带着雨色匆忙而来。千里之行,到了这方外便听闻天燎之事,虽道已是竭力赶来,到底是慢了一些。这到了山中,看的四下无事,却是放心些许,又听那杨痕受了重伤,也顾不得太多,脚下匆匆直朝后山。 此刻来至后山之处,见得旁的屋舍都暗着,唯有一屋点了灯火。黑衣人开门便入,见得那破军,月儿,墨兰都在,再瞧一眼床上躺着之人。快步上身,黑衣人手中探探,脑中思索片刻。一旁几人突然见了黑衣人,虽是惊疑,如今这般,只看黑衣人放下手掌,月儿才赶忙到:“大叔,我二哥怎么样了?” 黑衣人听得,微微叹了气,摇了摇头。月儿见这模样,只觉得心中难过,眼泪便又要袭来。那一旁墨兰更是神色木的厉害,只有破军还能接道:“前辈,杨痕他?” 黑衣人站起身来,提了酒葫芦喝上一口:“他怎么伤成这样的?” 破军听得,将白日山中之事说了大概。只看得黑衣人又是叹了口气:“好在有‘混元珠’护体,性命倒是没什么大碍。” “四师哥也说杨痕性命并无大碍,只是。前辈,这杨痕可是还有旁的什么?” “‘混元珠’虽是神奇,终究敌不过这反复的烧灼。杨痕五脏皆被烈火攻伤,经络俱断,死是死不了,但活也不是那么好活了。不想这内廷之中还有这种奇术。” “这。”破军听得,五脏俱损,经络皆断,那岂不是成了废人?此刻微的傻愣,自己若是早些出手,将他救下恐怕也未必会这样。 黑衣人再是一叹,见得那一旁的月儿嘤嘤的哭出了声响,再瞧瞧这眼睛微微肿起,怕是今日早便哭的久了。心中几分不忍,黑衣人收了酒壶,走了过来:“你二哥这伤也没说不能治,没事的。” “真?真的?”月儿听得,抽泣一句。自己虽然不懂医术,但是今天看了四师伯的样子,又听了黑衣人说什么也不好活了。也知道二哥肯定伤的不轻,这都睡了一下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黑衣人点了点头:“大叔什么时候骗过你?” 月儿眨眨眼,此刻想想过去,这臭黑鬼人是讨厌,但是好像真的没骗过自己。再念念他很厉害,可能真的能救二哥。此刻心中开朗半分,才觉得好生疲惫,想来下午哭的久了。 “你放心吧,大叔一定会治好你二哥的。不用哭了。”黑衣人见得月儿模样,微微笑笑,便是安慰。 “真,真的?” “嗯,真的。” “那。”月儿又看看床上躺着的二哥,“二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 “月儿先回去睡会儿,明天一早,你二哥肯定能醒过来。” 月儿看得黑衣人神色肯定,又看看床上的二哥,两眼闭着,毛发凌乱,二哥好丑啊。 “噢。”脚下要动,又觉得不舍,又觉得不放心,再看看二哥,还是没有动静。 “去吧,没事的,明天你二哥醒了,还有你要忙的呢。” “啊?我忙什么呀。” “你二哥估计要在床上躺一段时间,端茶送水,有你忙的。”黑衣人看的月儿舒心,知她安定。这丫头眼睛肿的如此厉害,脸上泪痕都已青白,是该去休息了。 “我才不要。”月儿嘴上嘟囔,心中却是高兴,能醒就好,躺几天又不是什么事,小时候自己得个风寒都要躺好几天呢。 “去吧,嗯。”黑衣人微微揽揽月儿,将她送出门去,月儿回眼又瞧瞧,觉得好生累,终究是回了屋了。 待得月儿出门,破军才道:“前辈何时赶来山中的?” “刚刚才来,听闻天燎出了事。便匆忙来了。”黑衣人嘴上说道,再看看一旁墨兰。这姑娘失魂落魄的,却是比月儿更叫人心疼。 “墨兰。” “墨兰。” “前,前辈。”墨兰呆木,只坐在杨痕身旁,目光怔怔在这人脸上,却是没听得有人叫她。 “你也回去休息吧。” 墨兰听了,回身摇了摇头,却是没有说话。黑衣人见得,鼻中轻轻喘息:“你放心吧,我会治好这小子的。” “嗯,嗯。”手中被搀,墨兰木木的起了身,破军见得不忍,只送了这姑娘回屋。 天色暗墨,破军站在屋口看看天空,那窸窣的雨落在脸上,叫人半分感怀。皇子? 且说这前山石阶,鬼姬踏了步子上山,脚下微微泥泞,今日天燎变故,虽是夜色,看守的弟子也多了几人。方才见得鬼姬上山,口中连忙喝住:“什么人!” 鬼姬不停,只又前了几步,那弟子连忙将她围住,此时身近,透着火把见得是白日里内廷的人。 “我是来送药的。”鬼姬自腰间小包掏出两个药罐在守门弟子面前晃了晃。 “什么药!”嘴上喝着,今日见得内廷高手,守门弟子哪里敢轻易应付?早有人偷偷跑去知会太师父了。 “刀毒解药还有疗伤药。” 那弟子打量打量药瓶,拿捏不准:“你且在此等会。” 鬼姬并不应话,又将药罐放回包中,便此立身站着。那天燎弟子围了些时,便看廉贞剑圣匆忙赶来:“五师叔。” 廉贞应了声,来至面前,上下打量打量鬼姬。此人白日未曾出手,只站在对头阵中,看的模样娇弱,但今日见过内廷好手,想来不可轻视。 “不知姑娘所来何事?” “送药。” “何药?” 鬼姬又将药罐取出:“刀毒解药,疗伤药。” 廉贞看了两眼:“姑娘随我来吧。” 廉贞引了数名弟子带着鬼姬一路走去,到那瀑布边的小屋,这才打发了随行弟子在门口等候,引着鬼姬入了屋。 这入屋见得星辉湮雨早便坐定,廉贞拜了一礼:“师父,师娘,人带来了。” “嗯。”湮雨起身打量一刻,“听得门中弟子说,姑娘是来送药的。” “不错。”鬼姬将药罐递了上去,湮雨拿来查看片刻,又开了盖子闻闻,是一股nongnong的醉人香气,也看不出是什么花样,又将药罐递到星辉手中。星辉鉴定片刻,口中道:“不知内廷为何来送这药?” “今日比试,不慎伤了贵派弟子。内廷使我来此查看,顺便带来解药与疗伤药,但愿能有所助益。” 星辉微微念想,今日内廷之人伤了杨痕,便此退下山去。想来杨九早便知晓杨痕在山中,也早便嘱咐了来者不得伤害杨痕。这小姑娘恐怕便是为此而来,当是不会有害。此刻再瞧瞧鬼姬,挂着面纱,身子娇弱,只露出一对眸子见得倒也几分水灵,内廷之中当真奇人众多。今日之战,已见得那吉法师的奇特武学,而此人在内廷之中好似还没什么分量,那内廷真正的高手恐怕还没有一显身手。 正是一番思索,只看这鬼姬立身那处,倒是没有半点动作:“这药我收下了,姑娘若是没有别的事,便请下山吧。” “此番上山还受了内廷之令,要查看那杨痕的伤势。不知星辉剑圣能否行个方便?”鬼姬拜得一礼,倒是恭敬。 “嗯。”星辉微微一念,“老五,你叫个弟子去引你四师哥过来。” 廉贞施了一礼,开门便要去,正和要入门的文曲碰了面。文曲剑圣来的仓促,本是有事要知会父母,此刻见了屋中还有外人,神色紧了紧,再一定眼,是那内廷来者。 “老四,你来的正好。内廷之人送了解药和疗伤药过来,你且看看。”文曲正是错愕,见得师父已把药罐递来手中,便也接过手来查探。 “嗯,这药不错。当有些用。” “如此正好,老五,你将这解药送去给你二师兄,老四,你随为娘带这位姑娘去查探一下杨痕的伤势。”此刻湮雨站了起身,便要引人离去,却见那儿子立在门口不动,“怎么了?” “噢,弟子无事。五弟,你把这药拿去给二嫂吃下休息便是。”文曲将药递了过去,便随二人去了。 再说这后山之处,黑衣人正将杨痕扶起身来,此刻盘腿坐在杨痕身后,双掌齐出,两道暖流自手掌传去,口中边是说道:“那墨兰的娘亲回天燎了吗?” 破军在一旁陪坐着,接了话道:“一直没什么消息,天燎和铸剑山庄都派了弟子去查探,至今下落不明。” “嗯?”黑衣人思量一刻,仙儿早便离开北都,如何这么久都没来天燎? “我曾听说,墨兰托了前辈去北都问候她娘亲。不知前辈可有什么消息?” “噢,我见到墨兰的娘亲了,她说是要打理些事再来天燎。想必是事务繁杂,耽搁了吧。”黑衣人随口解释,此刻闭着眼,破军也瞧不出什么动静,只觉得这墨兰的娘亲照理来说,该是早便来了天燎,如何许久没有消息。 “对了,今日内廷之人,可有背着一把长琴的女子?”黑衣人心中一念,赶忙又问,难道说仙儿也出了事?露娆啊露娆,可千万不要是你。 破军念了念,好似有这么一个人,站在内廷众人之后,倒是没太大印象:“好似有这么一个人。” “那人什么模样?”黑衣人暗叹一声,难道真的是你。 “嗯,此人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武,我还当真没太留意。不知前辈寻这人有何事?”破军只知这黑衣人起先送了一行上山,该是与几人熟悉得很。后来闲时也听闻几句聊到他的话语,只不知此人与内廷难道还有瓜葛? “噢,无事,无事,我便随口一问。怎么样,你这几个徒弟好教不?”黑衣人心中暗思,连忙岔开话题。 “还。”破军方是开口,听了房门动静,回头查看,只见得师娘和四师哥进门,再瞧这身后随着一个黑衣女子,此刻连忙起了身。 这三人一进屋来,见得黑衣人正盘腿运气,一时顿了,倒是黑衣人先睁眼开了口:“你来做什么?”此刻收了功,动动身子,将杨痕放平。旁人见得黑衣人说话冲着鬼姬,只在一旁听着。 “奉内廷之命,特来查探杨痕病情。” “嗯,看吧。”黑衣人让身到一旁,也不阻拦。 那鬼姬上了身看得片刻,只知是受了重伤,旁的自己也不懂。黑衣人看的分明,道了句:“五脏俱损,筋骨皆断。” “不知可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倒是没有,不过这人基本上是废了。”
“嗯。”鬼姬点了点头,看来此事确实是不好办了,九哥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能伤了杨痕,如今杨痕成了这个样子,“不知可有办法救治。” “办法是有,你不如回去问问杨九。” 这话说得敌意分明,鬼姬听在耳中,油然厌恶情起。此间是天燎之地,不好争强,再者这黑衣人曾与九哥在将军府一场大战,也自知斗不过他,此刻只道了句:“九哥自然能够医治,只是北都路途遥远,伤者病重,恐怕多有不便。”这说着,鬼姬不去理会黑衣人,只向一旁湮雨剑圣道,“不知天燎可有办法医治?” 文曲听得,接过话来:“此时尚不好说,想来总有机缘。” 听这话中之意,恐怕是难上加难了。鬼姬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有劳二位剑圣送我过来,不知可能让我在山中住上几日,待得杨痕伤势稳定下来,再下山去。” 湮雨再度打量打量面前这娇弱的女子,行止得理,只这一身黑纱,面上带巾,叫人难免几分信不过。此刻稍事权衡,想来杨九是当真关心这杨痕的伤势:“老四,你便带姑娘去客房休息吧。” “弟子领命。” “老七,你也别太熬了,夜色深了,该休息便休息吧。”湮雨又是一句嘱咐,出了门去。 “弟子理会得。”破军在身后一拜,只等了师娘带人出去,这才又开了口,“方才前辈说有办法治疗杨痕?” 黑衣人听得,咂咂嘴道:“经络伤损,并不那般好治。方才我为他提了气息,休息一夜,明天该是能醒。” “四师哥医术高明,我也曾见他给其他弟子续过经络。可是今天看四师哥的神色,恐怕杨痕的伤当真不是那般好治的。” “嗯。”黑衣人一声沉吟,那文曲剑圣看过杨痕的伤了。这痕儿的身份恐怕便没那么容易瞒过去了。本是想的天燎这处该是安全,再者有混元珠护体,平常一些小伤小痛该是片刻自愈,也不用什么行家查探。老师,你这义子还真是麻烦。 “你四师哥可还有说什么?” “四师哥只说杨痕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别的没说什么。” 嗯,黑衣人又是一念,看来这个文曲剑圣倒是个做事知轻知重的人,没有到处乱说。但那星辉是天燎掌门,恐怕此刻已经知晓了。 “前辈可有办法帮杨痕再续经络?” “等他醒来,我传他一套打通经络的气法,看有没有用吧。” 破军听得,微微垂眉,打通经络的气法,杨痕经络尽断,哪还那么容易打通。即便当真他天资聪颖,这打通经络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难道真的要他在这床上躺个三年五载不成?想来前辈也只是安慰安慰月儿和墨兰吧。 “怎么?” “没事,只是想到杨痕平日里练功颇是努力,此时却这么躺在床上,若是当真成了废人。”破军没再说下去,心中有愧,杨痕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徒弟。今日只顾了师父的交代,一直没有出手相助,若是自己再果断些,他也不至于这般。 “你倒是有心,放心吧,我既说了会治好他,便无论如何都会治好他。若是那打通经络的功法当真行不通,总还有别的办法。” “四师哥的医术在方外也算数一数二,连他都全无办法。哎。”说着一叹,破军看看床上这人,自做他师父以来,也看出杨痕习武用功,只是不知为何,进步缓慢罢了。自己虽然年岁小了半分,又如何不知道杨痕心中想着什么?墨兰武艺高超,杨痕心中本就介怀。如今这般,经络便是续了,要想重新习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何况。 “看来你倒是对这小子颇有情义嘛。”黑衣人转而笑笑。 “杨痕与我既是师徒,也是朋友,自然希望他好起来。” “放心吧,我知道有一个人能够续好他的经络,若是届时实在没办法,便送杨痕去他那处。” “噢?”破军见这黑衣人说的肯定,想来天下之大,确实有能人也不好说,“前辈所说之人在何处?” “嗯。这人不好找,等杨痕真的起不来再说吧。”黑衣人又是一时不知言语,随口糊弄过去。杨痕非人,这经络不同,文曲剑圣虽说医术高明,却当真接不了他的经脉。自己确实知道能接经脉的人,但如此一来,且不说杨痕的身份便再也瞒不住了,便是自己,也实在不愿去寻那人。 “前辈若有什么为难之处,晚辈去请他来。还请前辈告知。” “夜深了,你也早点去睡吧,这里我守着就行了。” 破军听言,知这黑衣人不会再说什么,既然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强。只是今日脑中杂琐,当真没有那休息的意思,“不劳前辈,我在这守着好了。” 黑衣人提嘴一笑:“算了,一起守着吧,有个人陪着喝喝酒也好。” 夜色深的紧,雨色不退,越发的大了。天空偶来几声电闪雷鸣,二人在屋中置了酒水,便如此守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