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北齐养士二十载,用在一时
三两梅子酒,一斤老白干是北齐谍子的接头暗号,梅子酒天下皆知,而老白干这种烈酒,也就只能在丰州境内能找到,文人喝的少,做得诗词自然也少,世人传扬自然也不多,反倒是行伍之人喝的多,劲大,到头来成了行伍一点特色,拼酒,喝了酒就是切磋,到后来便就成了斗殴,而谢长亭又偏爱这老干白,后来莫名便将这话给传成了接头暗号,不过知晓的人并不多,职位不到的还是手令好,这样一来,就算暴露了,顺藤摸瓜下来大不了丢车保帅,总比一网打尽的好。 江秋寒打量了下四周装璜有些雅致的墙壁,说来想法也是别致,往常店家要是追求点雅致,基本上也就挂上几副书画,再是雅致点弄上些许写意屏风,而这里,整个墙壁都是画布,让人在这上面泼墨,最关键画的这文竹还是精细分明,栩栩如生,工笔到位,这般自信手法,估摸着也是哪位大家之手。 等到化名萧陨潜入西夏十数年的北齐谍子跪下之后,他并没有觉得之前一问又何不妥,虽然早之前的时候便向人点名了身份,打量完了壁画之后,这才转身走到萧陨身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笑道:“起来吧,萧大人。” 说完之后,江秋寒啜了口茶水说道:“萧年意,景明三年从军,景明五年杀十三人领校尉,入景凉骑,曾正面与西夏北骑交锋,斩敌五人,诱斩三人,自己却身受十一刀而不死,封统领,领千户。同年与人酒斗,军籍被削,游走在凉州境内,化名萧陨,至今十八载,而景夏军至今二十载,其中数百人,见面却不识,二十年无一军令,北齐养士二十年啊,而今江某想问问,可否用兵一时?!” 萧年意赫然站立,身子挺直如松木,朗声说道:“愿死效力!” 江秋寒一改之前的浪子之相,眼眸森寒的瞥了一眼面前的壮汉,仿佛从军半生,半晌过后破了沉默,杀气瞬间消弭干净,轻笑说道:“坐下说。” 萧年意看了一眼站在江秋寒背后的苏楚,此人虽然站立不动,一声不吭,但他也能感觉得到这人是个棘手货色,也就是一小会顿挫之后,便在江秋寒对面坐下。 江秋寒等他入座之后,作势要给他上杯茶水,倒让萧年意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接过茶壶,自己动作,江秋寒没有拒绝,等到茶香袅袅满屋室之后,这才说道:“数旬之前,给你们的第一件任务完成的不错。” 萧年意面无喜色,小心想了一小会,还是说道:“江大人,卫小姐和卫公子的行踪……” 江秋寒在他说道这里的时候,巧而又巧的伸手打断,这番试探他只想知道这人有没有交权的心,至于其中的猫腻,这是安心人的东西,能不碰还是不碰的好,笑道:“萧大人,你放心,我仅仅是随便说说,对于你是如何得知卫家兄妹的行踪,其中的手段,你自己知道就好,江某不会过问,自然也不会做临阵换将,卸磨杀驴的事。” 萧年意面色一缓,倒不是他贪权恋栈,也不是他贪生怕死,早在当年得到谢军师的锦囊军机,入了这景夏军的第一刻,或者说从军的第一刻,他就没想过生死这个话题,在这毫无编制的景夏军呆的时间越长,他就知道自己要活着回到北齐很难,除非是北齐南下,夺下这中原江山,至此之后,他才有一线生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同时他也知道,自己的权力跟性命是挂钩的。 所以之前江秋寒一问,他想的就是要不要将自己在西蜀道的势力,或者将其他暗地里的下线给交代出去,这是他的护身符,一旦任何一个人能取代他的时候,那他就真的性命堪忧了,一个毫无用武之地的人活着本来就是一种浪费,尤其是这个人对北齐无用,被西夏捉住之后却是可能瘫痪掉一整个州郡的时候,他能再呼吸着空气,无疑是一种很奢侈的事情。 不过好在,面前北齐第二人并没有让他交权的意思,松了口气,这不是怕死,充其量是贪生,或者又说一个在军伍呆过的汉子,没有死在疆场上,却死在自己人手上,这很窝囊和憋屈,尤其是有了李公公前车之鉴,他早就将卫澈身边可能出现的客卿人物递呈了上去,却依旧得知李公公带人阻杀,死了几号人不说,而李公公更是落了个埋尸荒野的下场,实在凄凉。 江秋寒一直注意着他的面色变化,不多时,直到他两鬓冷汗渐次滑落,江秋寒这才收回视线,若无此事的说道:“江某听说萧大人已经与徐家子搭上了线?可否说来与江某听听?” 名字像个读书人,而长相却背道而驰的萧年意闻言却不敢耽搁,一言一词的将如何与徐江南相遇,到相识,再到不知道算不算相交的地步,跟面前江秋寒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明白,就连其中的表情话语,也是说得仔仔细细。 江秋寒在这过程中,一直端着茶水,听完之后,茶水半凉,饮了一口说道:“做的不错,他能帮你除了这姓朱的书生,又让你帮忙照看一个江湖人士,算是相交,你这点银子,花的不亏,至于他介绍来的魏阳,可以试试给点油水职务,牢固下与此子的关系。” 萧年意点了点头,之前一番说话说得口干舌燥,只不过这茶水半凉,已经不敢喝上一口,心里石头落下了几分,又是轻声问道:“大人,属下愚钝,有几分不懂,怕到时候坏了大人大事,还望大人指明。”眼瞧江秋寒并无不悦神色,萧年意偷偷深呼吸一下,然后说道:“大人,此子乃徐暄之子,按理来说与我北齐是血海仇敌,可为何大人让属下与他相识,还让属下刻意相交?” 江秋寒轻轻一笑,对于萧年意微微不悦的语气并没放在心上,知道这是人之常情,萧年意当初在景凉骑的时候,与西夏北骑交锋的次数并不少,结下的仇怨就不说了,而北骑当时的掌权人便是徐暄,所以现在他只是轻轻说道:“江某知你心中不忿,所以江某说你做的不错,能撇开当年的恩怨为事,我们北齐的对手只有西夏,至于辽金这些个跳梁小丑,不值一提,而西夏的对手在如今就是这徐江南,对手的对手就是朋友,至于以后,呵呵……朋友二字不就是为了以后割袍断交而出现的吗?”
萧年意闻言却是眼眸微垂,像是在思量什么,半晌之后抬起头,像是咀嚼干净了江秋寒的话语,又是询问说道:“那大人能否跟属下说说这个尺寸?好让属下心里有数。” 江秋寒对于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若有深意的说道:“江湖之交,多了受人猜忌不说,到时候被牵连到了,反而得不偿失,如此这样最好,江某也知道你在卫城有人,你让他们随时准备好跑路的什物。” 萧年意有些惊疑问道:“大人,难不成他们被盯上了?” 江秋寒望了眼窗外秋阳,平静说道:“不知道。”说完嘴角一勾,自信说道:“江某让你的人准备逃跑,可不见得就是给他们用的。” 萧年意一会便领悟过来,哑然说道:“大人是说给徐江南准备的?” 江秋寒笑着点头,“眼下他入了卫家,看似安稳,却是自掘坟墓,若是用得着就用,若是用不着就算了,北齐没必要在他身上下这番大的血本。” 萧年意点了点头,听到徐江南可能身死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相交已久的神色流露,似乎现在他仅仅是那个景凉军的士卒,与他不共戴天,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不知道是真的口干,还是因为想到了徐江南血洒卫城的场景,从而做出的嗜血动作。 不过当下他是没了疑惑,而江秋寒军事说完了,反而笑着拉起了家常说道:“萧统领,江某听说你在西夏成了亲?还是个青楼女子?” 萧年意闻言却惶恐的跪了下去说道:“属下罪该万死,但属下能保证她对我的身份一无所知。” 江秋寒手指却是轻轻敲着桌面,盏茶功夫之后笑道:“谍子成亲虽是大忌,但你毕竟在世人眼里算个富绅,十多年不成亲那就不像话了,到头反而落人话柄。 而且如今她席卷钱粮离开,既然你没有动用手下的人来坑杀她,这事就算到此为止了,江某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人。起来吧。” 萧年意又是抹了把汗,手掌心冷汗冒了一片,不过在江秋寒看似无意的提到那位女子,他即便有意压制,眼角的青筋还是情不自禁的鼓了起来。 说完这些之后,江秋寒望了眼在地上还是跪着不敢起身的萧年意,自顾起身,又是说道:“对了,我会在弘碧城呆上些时日,明日你找个人给江某指指书院的落址,我上去看看。”说完之后往前走了几步,到了门口,又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笑道:“还有,你最好让自己人小心一点,毕竟小心使得万年船,江某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算计北齐,至于是谁,你给查查,唔,就从那李显彰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