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打破平衡的第三方

    大理城的气氛忽然紧张了起来，正午时分侍卫司的兵马拿着段肃顺亲手写的圣旨封闭了大理城的四门，跟着各队兵马蜂拥而出，怕不下五六千人，沿途叫着不许百姓出门，店铺暂时歇业，来个挨家挨户的大搜查。陈从信和萧月影的画像早已被大理国的高手画师临摹了许多份，每位将官手中各拿一份，逐个盘查。

    萧月影等人早已躲进密室，这里是辽国早已在此伏下的暗桩，忠心自然是没的说，哪怕是利刃加颈，他也不会吐露萧月影和陈从信的下落。现在萧月影所幸的就是吐蕃王子和国师没有进城来，不然的话，他们要是被擒下，事情可就麻烦了。

    “公主殿下，下官自问做事已经极其谨慎了，怎么可能会有人拿着我们的画像通缉呢？”陈从信百思不得其解，先前要不是有人前来密报说满街都是贴着萧月影和陈从信的海捕文书，他们也未必来得及躲在密室里。还好这一处暗桩平素里为人处事都很低调，大理国的士卒进来搜查一番，看没有什么可疑的便先行离去了。

    墙壁上挂着的油灯火光不住跳动，萧月影倒不在意是谁发现了他们，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这样的局势，还要从自己身上去想问题所在，那是相当愚蠢的。不如想想如何利用眼下的局面去争取其他的利益。

    “马上派人去通知尚义立赞，告诉他们现在大理城的局面，千万不要进城。”萧月影想了想接着说道：“派人出去看看外边是什么情况，满城搜捕的时候，其实反倒利用动手。大理人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在他们大肆捉拿刺客的时候动手，现在的礼宾馆应该是疏于防范的，立刻集结一批人手，如果礼宾馆那边一松懈，马上冲进去捉拿谢慕华。”

    陈从信皱起眉头：“那我们很难全身而退啊！”

    萧月影笑道：“要是谢慕华不死，落在我们手里，段肃顺还敢对我们怎么样？”

    “况且……”萧月影傲然道：“就算我杀死谢慕华，段肃顺就当真敢杀了我么？大辽国数十万铁骑天下无敌，他段肃顺就毫不畏惧？”

    陈从信陪着笑道：“是是，公主殿下说的是！”

    …………

    礼宾馆，庭院中的凉亭里，谢慕华等人正在等待消息，百无聊赖之际，寇准不怀好意的提议再下两盘围棋，却被谢慕华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整个大理城乱作一团，你还有心思下棋么？”

    段语灵亲自带了一队侍卫保护礼宾馆，闻言笑道：“反正等也是等，不如小女子和寇大人对弈一局可好？”

    众人都知道谢慕华是个臭棋篓子，被寇准杀得丢盔弃甲，是再也不敢和寇准下棋了，于是都吵闹着要看看大理国公主的棋艺如何。

    这一盘棋下起来倒是惊心动魄，惊险万分，要知道围棋之道要寸步不让，其中凶险奇诡之处并不亚于沙场用兵。大理段氏世代都崇信佛教，也酷爱棋艺，代代都有围棋高手涌现。寇准天赋过人，况且心计又重，棋艺倒也不差。

    要知道后世的苏东坡，虽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但是对于围棋一道却始终只是菜鸟水平，便是因为东坡先生那种“胜亦欣然败亦喜”的心情了。围棋就要斤斤计较，就要寸土必争，苏东坡先生虽然是豁达胸怀，可是下起围棋来却是“喜”的时候甚多，“欣然”的时候甚少了。

    谢慕华凑过去看了一会，只觉得眼前这个十九岁的少年寇准和十七岁的大理公主棋艺比自己都高了不止一截，只得摇头晃脑用“胜亦欣然败亦喜”来安慰自己，好歹心胸很是开阔的么！

    激战半晌，段语灵才以些许优势取胜，她见自己赢了大宋的高手，心花怒放，喜形于色。这绝代佳人宜喜宜嗔的样子，叫身边这些男子个个看得神魂颠倒！恨不得寇准连输三盘才好。

    谢慕华看着垂头丧气的寇准，得意洋洋的说道：“恶人终须恶人磨啊！”

    此言一出，段语灵凶巴巴的眼神立刻横了过来，摆夷女子的心一点也不粗，还安慰着寇准：“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不如我们再来一局？”

    寇准也是少年心性，输给一个女子情何以堪，当即叫道：“来。”

    谢慕华正笑嘻嘻的看着他们，忽然杨九妹快步从院门跑了进来，看到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又停下脚步，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谢慕华，轻轻的招了招手。

    谢慕华心领神会的走到偏房，九妹快步跟了进来，低声跟谢慕华说了几句，只听得谢慕华的眉头深深锁上又渐渐舒展开来……

    大理的皇宫并不奢华，因为许多皇族中人也住在后宫，所以皇宫内人来人往，倒显得非常热闹。大理国历代皇帝都崇尚佛法，就算是皇族中遁迹空门的人也不少，有些人虽然还没有进入空门，却已经开始吃斋念佛，没事就拿着个小棒槌乒乒乓乓的敲着木鱼，在皇宫中的香堂里念念佛经。

    早晚两课之时，这皇宫倒更像是一座寺庙。

    段肃顺皱着眉头走到御书房，他身着一件普通的白色绸布长袍，腰间系着玉带，脚下踩着黑色长靴，在御书房里来回踱着步。浓黑如墨的双眉紧紧锁在一起，淡淡的鱼尾纹浮现在鬓角，段肃顺将双手往身后一背，长叹一声，似乎要将心中的郁闷都倾吐出来。

    “皇上，常睿冬大人求见！”书房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快传！”

    常睿冬推开书房的大门，段肃顺已经坐在书案后边，看到常睿冬进来，段肃顺微微一笑：“可是查到了什么消息？”

    大理并没有宋朝那么多规矩，段家皇帝对待大臣一向都是颇为宽厚，只要不是在公开场合，很少让这些大臣行正式的礼节。常睿冬走前两步，低声说道：“吐蕃拉萨王系有些不太寻常，他们最近往洱海一线调动兵马颇为频繁，据探子回报，吐蕃差不多动用了三万大军到洱海以东，和杨家属地相距甚近。偏偏杨峰书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三万大军，大理国常备军队也只不过是三万而已，这些吐蕃人若是论起单兵的战斗力还要在大理国的军士之上。段肃顺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常睿冬看到皇帝是这般模样，心下也不禁忐忑不安。大理的诸侯和中原的诸侯并不相同，中原分封诸侯之后，那些诸侯便去各自的封地，非是朝贡之时，很少到京城和皇帝见面。但是大理的诸侯是留在大理城里，像高杨两家的反意，段肃顺都知道。

    不过，一来，高杨两家尚未谋反，现在就动手抓了高诗夏和杨峰书很难让大理国的百姓信服。二来，就算高杨两家谋反，段肃顺也只能和他们开战，就算是在大理城杀了杨峰书和高诗夏，他们的子女在封地一样可以兴风作浪，况且大理国内主要是白族和乌族，要是对付高诗夏，就是白族之间的内斗，牵涉不到杨峰书。但要是率先对杨峰书开刀，很容易就变成了白族和乌族之间的民族斗争。这两个民族是大理国的两块基石，动哪一个都不好，一个不小心，大理国就重新回到数十年前征战不休的局面了。

    常睿冬是段肃顺一手提拔上来的重臣，看到段肃顺的脸色就知道他在为难什么。其实常睿冬的心里何尝不为难？高杨两家的狼子野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偏偏在大理这样的局势下还就动不了他们。

    不过，高杨两家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一直不敢起兵造反，三股势力巧妙的平衡在一起。现在的局势已经给了杨峰书和高诗夏机会。

    杨峰书和吐蕃拉萨王系勾勾搭搭不是一天两天了，段肃顺和常睿冬都知道杨峰书的小算盘，不过宋人说的其心可诛这句话用在大理就不合适了，那些乌族人，讲的不是四书五经，看得不是仁义道德，他们只看哪个族长能给他们带来稳定的生活。就算段肃顺站出来说杨峰书要谋反，那些乌族人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和杨峰书站在一起，对抗着大理国的中央政权，这一点在百年后的杨家叛乱就得到了证实，而且最让人苦笑不得的是，就算是造反，之后上台的无论是段正明还是高升泰都对杨家无可奈何，放任他们在大理西部为所欲为！

    “常卿，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跟朕说那些假话。如今之计你看要如何是好？”段肃顺苦笑一声，问向常睿冬。

    常睿冬身子一震，他和段家的关系非同一般，许多话别人说不得，但是他却是不能不说，只得硬着头皮说道：“皇上，大理一直以来三家势力平衡，皇上虽然兵强马壮，但是高杨两家一声令下，数日之内就可以集结数万大军。但是自从谢慕华来了大理之后，平衡之态就被他打破。臣以为，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还得着落在谢慕华的身上！”

    段肃顺双目一睁，盯着常睿冬：“找他？”

    常睿冬点了点头：“只能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