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旁敲侧击
这个时机对刘皓南而言至为关键,若能趁睿见不备将其制住,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金刚塔,从背后袭击乐清平,必能对其造成重创。届时他便能与鹰灵离天会合,从容离开太平兴国寺了。 刘皓南心念电闪,盘算好了后续的每一步动作,然而望着睿见的背影,他却心存犹豫、无法下手。 他一向不以正人君子自居,对付jian邪之人更不介意用一些非常的手段,但是对于自己亲近、欣赏或崇敬的人,他却不愿做出卑鄙的举动对其陷害暗算。 这种观念在他的脑海中早已根深蒂固,既是出于对分量相当的敌人的尊重,也是衡量自己立身品行的一项标准。 睿见和尚与他初次谋面,且立场敌对,算不上是他亲近、欣赏或崇敬之人,但这僧人的身上似有一种超然物外的脱俗气韵,看似清静平和的外表之下,却藏着难以掩饰的凛凛正气,令人莫名的心生敬意。 同时,七曜真元敏锐的感应力也在提醒刘皓南,睿见和尚对他并没有丝毫敌意和戒备,这或许是因为他修行高深,久不过问人间是非,视芸芸众生皆为平等,自然不会对刘皓南这样一个俗世之人心存好恶之念。 碍于这些念头,刘皓南思量片刻后冷哼一声,转身向虚掩的塔门走去。他身上的杀气并未有丝毫松懈,一旦睿见和尚出手阻拦他离开,他必会回身迎击,下手绝不容情! 然而睿见和尚对此恍若不见,仍旧专心闭目诵经,未有丝毫停顿,仿佛刘皓南的来去与自己没有半点关系。这既出乎刘皓南的意料,又隐在他的臆测之中,他暗自庆幸方才不曾出手偷袭对方,否则不但可能引来一场恶战,自己在气势上也落了下乘。 走出金刚塔,但见四周松风呼啸,树荫蔽日,难以辨别出路,刘皓南提气纵身攀上面前一棵古松的树梢,凭借高明轻功踏着松浪前行,想要尽快穿出这片松林。 脚下传来睿见和尚发出的清亮佛音,满山回响,盈耳动心,青峰顶上漫无边际的松林也得到感应,应和着那清静梵音,更为剧烈地摇晃着躯干枝条,声如惊涛,形似骇浪,翻转奔腾,起伏不定,似要将纵越其上的刘皓南甩落下来。<> 刘皓南心中一惊,立即意识到脚下松涛的变化并非山风所引起,而是源于一种强大阵法的力量! 这阵法属于“天、地、人”三种阵法中的地阵,借助山形水势的天然格局成阵,从而汇聚天地之气,激发山风松涛蕴含的力量,形成诸多幻象,将人困在其中,难以辨别归路。 天阵、地阵虽是神妙莫测,但若不与人阵结合,就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充其量只算是迷魂阵而已。因此,睿见和尚发动这阵法的目的,只是将刘皓南困在青松顶,不让他闯出去与离天会合。 刘皓南曾精研兵法奇书中的诸多阵法,又从白云先生陈希夷处学得了六花奇门遁阵的精要奥义,岂会被这种再寻常不过的地阵迷住了眼睛?当下脚下使力,身形飞纵,仍旧在松浪之中颠簸前行,一面观察松涛起伏变化的规律,一面寻找破阵的阵眼。 一般而言,只要寻到阵眼并将其破坏,便能破阵而出了。 然而举目望去,只有碧浪滔天,棵棵青松根深叶茂,枝干相连,不存一丝缝隙,很难找到其变化的规律。刘皓南身形如电,奋力向前,却始终寻不到那片绿海的边缘,仿佛只是在原地转圈。 他见形势不妙,索性将身子一坠落到地面,却又陷入了无边黑夜之中,饶是他目力超过常人,也只能看到周围树干密密匝匝地均匀排布着,不见边际,于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与那座金刚塔有多远的距离,根本无从分辨。 身处松林之中,头顶的佛音却不似方才那么扰人心神了,刘皓南努力聚气凝神,调动七曜真元的神识查探周围的气息变化,同时慢慢移动身形,试图从那些单调划一、毫无变化的周边气息中找到一点线索。<> 摸黑行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他终于感应到一丝异乎寻常的气息,不由得精神一振,循着那气息的来处快步而去。 然而走出数十步后,他沮丧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金刚塔前。透过敞开的塔门望去,睿见和尚仍在原地喃喃念诵着的经文,连姿势都没有丝毫改变。 刘皓南面色微变,看来这青松顶上的阵法绝非等闲,不仅结合了天然的地理形势和风向水势的变化,这些松树在栽种时也是经过刻意布局的,从而形成了一座天然的囚笼,除非知晓阵法变化之机,否则很难突围而去。 也许,睿见和尚正是认定了刘皓南绝然闯不出阵去,才放任他离开金刚塔吧。 刘皓南自是不愿再回到金刚塔中自讨没趣,但四处乱闯也无济于事,干脆轻身一纵上了金刚塔的塔顶,盘膝而坐闭目调息,仔细辨听周围的气息变化,希望能找到破阵的线索。 再说乐清平出去与离天交涉了一番,自然无果,又因离天用解药救了主持宝树,不好用强将其驱逐出寺,索性任由他闯进阵中乱走,反正他也无法破解青松顶上这座浑然天成的北斗七星大阵,更不可能与刘皓南会合见面。 待乐清平返回金刚塔,见到面前的情景便知究里,望着塔顶的刘皓南沉声道:“小子,你虽然冲破了xue道的禁制,却别想轻易离开这青松顶!” “区区障眼阵法,有何足道?待我破阵出去,定要将此处踏为平地!”刘皓南言语间毫不示弱,他从不是暴躁易怒之人,却总是忍不住要与乐清平这自以为是的迂腐书生斗气拌嘴。 乐清平知道他只是逞强,不再动怒还击,迈步走进金刚塔中,带着歉意问道:“让法师受惊了,方才那人对你可有不敬之举?” 睿见和尚停止了念诵经文,神色平静如常,摇头笑了笑道:“那位施主明明有机会从背后偷袭,将我制住,却没有动手,足见他是胸怀磊落之人。<>”言语间对刘皓南颇有赞赏之意。 乐清平闻言心中宽慰,暗忖自己确是没有看错人,刘皓南虽然出身不佳,误入歧途,但心地良善,胸怀侠义,今后或有机会引导他改过迁善…… 倘若刘皓南知道乐清平心里的念头,定会不屑一顾,他乃是堂堂北汉皇孙,胸怀复国壮志,何来“出身不佳、误入歧途”之说?乐清平站在中原王朝的角度,以正统自居,便将旁人视作旁门左道,实有坐井观天、夜郎自大之嫌。 世上总有这样一种人,喜欢把自己的所作所为视作绝对正确,站在道德的高点去谴责与自己相悖之人,并自以为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乐清平便是这样的人,所幸他虽然固执,却不霸道,并不强求他人的所思所想所为都与自己保持一致,有时甚至会对自己所持的信念生出一丝怀疑。 对于如何实现自己立身处世的价值,实现儒家修身济世的理想,乐清平想要寻求一个更加接近真相的答案,这也是他来拜望睿见和尚的重要原因之一。 两人在佛堂上相对而坐,四目对视,乐清平一如既往地满面肃然,睿见始终面带微笑,目光清净平和。 至于塔顶的刘皓南,似乎早已被二人遗忘,又或者,他们是有意让刘皓南在旁聆听。
“乐施主,你心中有何疑惑,现在可以发问了。”睿见和尚平静言道。 乐清平沉默片刻,斟酌着词句缓缓说道:“十年前法师曾对我说过:儒释道宗,其旨本融。儒释二教的教义虽有不同,却都是以善为本。佛家以慈悲济世,看重个人的修行,以善举感化世人;儒家倡行三纲五常,劝教众生做忠恕之人,仁义之事。是故儒释之道心同迹异、互为表里。我深以为然,与法师畅谈儒学佛法,多受教益!我原是江湖草莽,不识大局,不知善恶,因受赵普赵太傅点化,才出仕为官,十余年来恭行儒道,修身克己,卫道除魔,自以为不负胸中所学,此生可以无憾!可世上如我当年一般懵懂莽撞之人何其之多,我欲引导他们摒弃恶念,重归正途,既然儒释之道相通,法师可有教化的秘法传授与我?” 刘皓南听得分明,知道乐清平所言之懵懂莽撞之人,多半指的便是自己,心下自是不以为然,冷哼了一声。 睿见和尚听完乐清平之言,摇头道:“乐施主错了!世人无善恶之别,世事无是非之判,所谓善恶是非,不过是你站在自己的立场做出的狭隘判断,未必便是对的。佛家不分善恶,不问是非,所谓行善止恶,只是对自身品行的要求,并不对旁人的作为妄加评断,否则便是‘着相’了。” 乐清平闻言不解,脱口道:“世间的人和事怎会没有善恶是非之别?不怀私欲、悲悯济世即为善,图谋私利、祸害无辜即为恶,儒道弟子若不能辨明是非,去恶扬善,如何能做到兼济天下?” 睿见和尚耐心解释道:“乐施主又错了,佛家不问是非善恶,是因佛祖视众生平等,万物皆善。佛祖舍身饲鹰救兔,盖因鹰吃兔是为活命,兔避鹰也是为活命,二者哪有对错之别,善恶之辨?” 乐清平闻言一震,思索着道:“法师之言,我似乎明白了一些……法师是说,那人的立场与我敌对,与大宋朝廷敌对,但并不等于他便是jian邪之人,是吗?” “世间之事,多是如此。若你在心中先摒弃善恶之念,他便不是所谓的恶人,自然也不需要你的教化引导。”睿见和尚说道。 “可是,若是他的所作所为危及大宋朝廷,祸害到无辜百姓,我也要任其为之么?”乐清平想到刘皓南的身份,以及他对宋廷的威胁,还是心怀隐忧。 “乐施主若真的认为他是如此凶残暴虐之人,又何必大费心机引他回归正道呢?”睿见和尚反问道。 乐清平心下终是恍然,叹道:“多谢法师点化!倘若他真非池中之物,早晚化龙而去,但愿他能守住心中一点善念,不要为了一人的宏图霸业,荼毒天下的无辜生民!” 刘皓南听到此处,知道这二人的每一句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他正因破阵之事心中愤懑,对来自敌方的这番说教自然不怎么受用,不屑地再次冷哼一声,纵身跃下金刚塔,进入了浓密的松林之中。 ...<> 小提示:按回车键返回书目,按键返回上一页,按键进入下一页。<>读紫微煞,请记好我们的地址:,下载紫微煞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