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武侠小说 - 紫微煞在线阅读 - 第92章 当初的少年

第92章 当初的少年

    ..两人匆匆赶去谭峭所在的客房,恰见谭峭与乐清平站在一处交谈,钟昭远急趋几步上前叙礼,说道:“谭真人,晚辈钟昭远有礼了!乐先生有礼!云州一别匆匆十载,想不到今日有机会与二位再见!”

    白云先生陈希夷与谭峭平辈论交,乐清平虽晚了一辈,但出道甚早,故而钟昭远对这二人的礼数甚是周到。

    “原来是昭远贤侄,多年不见啦!”谭峭见了钟昭远喜上眉梢,上前一步与他两手相握,朗声笑道。十年前他们在陈希夷的感召下同赴云州,联手为无敌将军杨业护法,几度出生入死,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再见面自然是分外亲厚。

    乐清平一向冷淡寡言,见了钟昭远只是微微点头还礼,目光中却也带着笑意。

    钟昭远与二人叙礼后,又指着身旁的穆桂英介绍道:“这是我恩师的关门弟子穆桂英,桂英快来拜见二位前辈!”

    穆桂英却清声一笑,俏皮地道:“何劳钟师兄引见?数年前我便随恩师拜见过二位前辈了!”说着上前盈盈一拜。

    钟昭远诧异地道:“原来你们认识……哈哈,我倒是忘了,是桂英告诉我二位也在此间的!”

    “原来是你这鬼灵精,今日怎么没跟陈老夫子在一处啊?”谭峭见了穆桂英双目一亮,哈哈笑道。

    原来过去五年间,陈希夷一直带着穆桂英四海云游增长见闻,与谭峭、乐清平都曾在机缘巧合下见过数面,两人对古灵精怪又聪明绝顶的穆桂英印象颇深,一见她都情不自禁地面露笑容。

    穆桂英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道:“恩师嫌我总管着他老人家的吃穿住行,去到哪里都不自在,就让我出师回家啦!”

    “哈哈,你这丫头一向牙尖嘴利、出语刻薄,陈老夫子竟也有受不了的时候,有趣有趣!”谭峭玩笑着说道。

    乐清平不紧不慢地道:“我看是这丫头太过聪明,将白云先生的本事几乎学全了,白云先生怕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才不得不让你出师的吧?”他一向没什么幽默感,今日却有兴趣拿这师徒二人说笑,实在少见。

    钟昭远也微笑道:“乐先生说的是,桂英这丫头的天分之高世所罕见,在下十年苦学才有小成的天遁剑法,她居然只用了三年便学会了,此外还学了紫微占星和奇门遁术,都得了恩师的真传,令在下汗颜不已!”言语中对这位“小师妹”充满了敬慕和佩服。

    穆桂英虽自视甚高,却也经不住这样的夸赞,红了脸道:“钟师兄夸奖太过了,我只是有点小聪明而已,不值一提……”

    谭峭黯然叹道:“陈老夫子广收门徒,总能遇上资质极好的弟子传承衣钵,此生可谓桃李满天下,真是羡煞旁人!我却是有眼无珠,收了韩德让那样一个背宋事辽、无节无义的孽障,从此再也不敢收徒,可恨可怜可叹哪!”语气中充满了萧索落寞之意。

    穆桂英早从陈希夷口中得知了谭峭与韩德让师徒之间的恩怨纠葛,唯恐再说下去令其平添惆怅,便莞尔笑道:“谭真人,你终日迷醉酒乡,长吁短叹,浪荡江湖,日子过得实在糊涂,乐先生呢,又勤于政务,不收家室,太过自苦,活得好生无趣!依我看,你们两个都该学我恩师再收个关门弟子,平日里端茶递水、洗衣做饭自不必说,闲来吵架斗嘴、说笑调侃,也可多些乐趣呢!”

    乐清平冷哼一声道:“你这样的关门弟子我可不敢要,杨家那小丫头排风都比你好多了!”

    钟昭远见穆桂英对谭峭、乐清平不仅毫无尊敬之意,反倒肆意取笑,那二人也不计较,彼此相谈甚欢,便知穆桂英找他们商量擒下刘皓南一事,是早有考虑,心下大定,耐心等待穆桂英东拉西扯地步入正题。

    谭峭与乐清平相熟,曾在乐府见过杨排风几次,闻言赞同道:“正是。排风那丫头聪明伶俐,柔顺体贴,又是块习武的好材料,只可惜她不是男儿之身,否则你定会把清平剑法传给她吧?”

    乐清平面露无奈之色,叹道:“世间之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可惜!”

    穆桂英闻言惊奇,问道:“我听说乐先生一年前刚收了天波府杨家的小将军杨宗保为徒,准备将平生绝学清平剑法尽数传授,如何又多了一个小丫头排风出来?”

    乐清平解释道:“排风是杨家的粗使丫头,年方十二,我见她伶俐乖巧,五六年前便开始教她些防身的粗浅功夫,但并未行正式的拜师之礼。至于收杨宗保为徒,是因为当年杨老将军在金龙峡慨然就义之时,我曾答允他在杨家子弟中择人授艺,帮助天波府重振声威……”他说到此处似有不甘之意,又道,“宗保那孩子仁孝可嘉,却有些迂腐,其实并非承继清平剑派的最佳人选……”

    穆桂英闻言一怔,忍不住噗嗤笑道:“乐先生何尝不是迂腐透顶?倒嘲笑起旁人来了!”

    乐清平正色道:“我清平剑派的传人既要辗转江湖行侠仗义,又须立足朝堂齐家治国,倘若不能从容变通,自身必会为纠结痛苦所扰。正因我深受其苦,故而不愿他步我后尘!”

    穆桂英见他如此认真,也正经起来,敛眉肃然道:“乐先生心怀家国天下,令桂英肃然起敬!”语气真诚毫无玩笑之意。

    乐清平摇了摇手,叹道:“其实我这次来河东,也是因为宗保首次跟随杨六将军从军出战,我放心不下,特意赶来瞧瞧。待金掌柜成婚之后,我便要赶往宁化军驻地去见他了。”

    众人这才知晓乐清平的来意,穆桂英又向着谭峭问道:“谭真人一向四海闲游、逍遥自在,这次来河东莫非也是为了杨家军出战一事么?”

    谭峭苦笑着点头道:“自韩德让之后,我再不收徒。但我当年也曾答应了杨老将军,不可自食其言,只好豁出这把老骨头,在有生之年对天波府之人全力相助!”说起来他所在的重玄道派真是屡出叛逆无德之人,师弟郭无为在北汉作乱,爱徒韩德让又出仕辽国与宋敌对,谭峭为此心灰意冷,打定主意要将一身武功带进棺材,再不收徒授业。

    穆桂英心中了然,自语道:“原来如此……”她话锋一转进入正题,“两位前辈都曾经历过十年前的宋辽云州之战,可还记得我恩师在那时收入门下的一个名叫刘皓南的少年?”

    谭峭不意她突然问起此事,思索着说道:“刘皓南……我自然记得他!云州之战后,他便拜入了陈老夫子门下,五六年前在太原府杨波渡,我见他与韩德让合力对付大光明教的明尊,并因此筋脉尽断、武功全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一提到韩德让,他心里便觉得不舒服,就此住口不言,面色也阴沉起来。

    乐清平对刘皓南却没什么印象,静静地在旁听着,并不插言。

    穆桂英接言道:“据我所知,此后刘皓南便一直留在河东渡天寨养伤,然而不久前他忽有奇遇,不但得了一身奇诡莫测的高深武功,还成了辽国萨满教的教主,深得辽帝宠信器重!”

    谭峭闻言大为惊讶,脱口道:“竟有如此奇事!以他当时的伤情,根本不可能再练功习武,这是什么缘故……”此刻他心中既惊且喜,同时又有一丝隐忧,喜的是刘皓南并未因伤残而消沉堕落,如今大有作为,忧的是他竟成了辽国萨满教教主,与大宋为敌。他下意识的联想到了韩德让,暗忖:那孽障在扬波渡便与刘皓南联手抗敌,似乎关系密切,莫非这一切都是出自他的安排吗?

    穆桂英见激起了谭峭的好奇心,不慌不忙地道:“刘皓南此刻就在金谷园中,真人若有疑惑,可以亲自问他,也好探探他这次来河东的真正用意。他自称是孤身前来,只为庆贺金掌柜新婚之喜,太平兴国寺的龙树大师却说有萨满妖人潜入寺中毒害宝树住持,来找他讨要解药……”随后将花厅中发生的事情详细告知。

    “好,这就引我去见他!”谭峭的神色愈加肃然,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刘皓南,弄清楚他身上所有的谜题。

    穆桂英忙在前引路,一行四人向着花厅方向疾步走去。

    这时却见金子凌引着三人谈笑风生地迎面走来,是天波府的小将军杨宗保带着家将孟定邦、孟定国二人前来贺喜。

    杨宗保见了乐清平慌忙上前行礼,道:“宗保见过师父!”

    乐清平和颜悦色地将他扶起,道:“宗保,你也是来庆贺金掌柜的新婚之喜么?”

    “正是,我奉父帅之命而来,不想在此遇到师父!”杨宗保欣喜地说道。

    “你初入军营,是否习惯?”

    “多承师父挂念,弟子还好……”

    两人闲话几句后,乐清平又向杨宗保引见了谭峭、钟昭远等人,杨宗保都神色恭谨地一一行礼拜见。

    乐清平介绍到穆桂英时,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温和地道:“这位穆桂英穆姑娘是白云先生的关门弟子,她年纪虽小,辈分却比你高,不过大家都以江湖之礼相见,就不讲究什么礼数辈分了。”

    杨宗保一眼望见穆桂英绝美的容颜,立时两眼发直,目光在她脸上再难挪开,怔了半晌才道:“杨宗保……见过穆姑娘……”

    穆桂英的心思都在刘皓南身上,对杨宗保并未在意,只觉得这少年眉清目秀、英气勃勃,看起来还算顺眼,便微笑着还了一礼,转过脸去。

    杨宗保被穆桂英那嫣然一笑的风情所慑,更觉全身一阵酥麻,直了眼呆呆看着对方,飘飘然如在云端,浑然忘了身在何处。

    谭峭急着去花厅见刘皓南,与杨宗保等人见礼之后并不停留,继续快步前行,金子凌见此情形明白了大半,忙道:“小将军请先回客房休息,我随后再来探望!”说罢,也转身往花厅赶去。

    孟定国心思细腻,见杨宗保怅然若失之状,笑着一拍他的肩膀问道:“宗保少爷!那位穆姑娘可是好看得紧?”

    “好看……当真好看……”杨宗保满眼皆是穆桂英的动人笑颜,愣愣地答道,说完才醒过神来,忸怩道,“定国大哥不要取笑……刚才我师父说,她是白云先生的弟子?”

    “不错。白云先生可是中原首屈一指的武林大宗师,这位穆姑娘能成为他的弟子,必定是出身武林世家,且极有过人之处!”孟定邦脸上流露出向往之色,赞同地说道。

    孟定国会意笑道:“那姑娘既是出身武林世家,又才貌出众,正可做宗保少爷的佳偶良配。大哥,你说是不是?”

    孟定邦经孟定国提醒,才发现杨宗保的异常情状,不禁哈哈笑道:“正是正是!宗保少爷已年满十八岁,早该娶媳妇啦!”

    杨宗保面上更红,却顾不得驳斥二人的调笑,一颗心都系在那美貌绝伦的少女身上,急道:“我看他们都去那边了,咱们也跟去瞧瞧如何?”不待两人答话,便快步跟了上去。

    谭峭心情急迫,当先大步走进花厅,一眼便望见了正在闲坐品茗的刘皓南,见他眉目依稀如旧,却是气质迥然,不禁感慨从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刘皓南也认出了谭峭,不由一怔,他感念谭峭当年的救命之恩,立时站起身来向着谭峭深深施礼,诚挚地道:“晚辈刘皓南拜见谭真人!真人别来无恙!”他拜罢起身,望着谭峭的双目清澈幽深,暗藏喜悦。

    众人见状都甚为意外,自刘皓南进入这花厅以来,一直表现得甚为冷淡倨傲,似乎将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不料他见了谭峭之后,竟会如此恭敬。

    谭峭望着刘皓南神色复杂,半晌无语,忽然转过身来叹了一声,道:“随我来!”说罢纵身跃出花厅,竟不回头。

    刘皓南知道谭峭想与自己单独说话,身形一动紧随他离开花厅。二人一前一后迅若流光,向着后园的寒液池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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