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谈笑穿花过手（2）

    众人循声回首，只见人群围成的圈子此时自行让出一个缺口，四个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簇拥着一个稍大点的男子，迈着方步走进圈子，正是刚刚叫骂之人。这五人与地上趴着的一样，也是白衫黑带打扮。

    修篁本已住手，可听见有人喝骂，又骑在一个地痞身上，左右开弓扇了十来个嘴巴，这才起身。

    当先叫骂的白衫地痞见了修篁如此，却不再说话，直待他打完，才悠悠道：“在下回回营马保善，地面上朋友瞧得起，送个诨号叫‘扫西关’，那是因为我这人不仅勤快，还好给别人帮忙，打扫打扫地面。不知这位朋友怎么称呼？”

    他眼见自己同伴被打，依旧不动声色的报了名号，这是因为见了修篁等人露了功夫，便得依着江湖规矩了事，免得伤了师门间的和气。

    修篁眼镜后面的一双秀目瞬间变得柔和起来，他对“扫西关”报以一笑，却没有说话。

    “扫西关”马保善强忍怒气，目光从最前面的修篁依次扫过众人，看到梅清时，终于停了下来，他只是默默的凝视梅清，并不言语。

    看热闹的人渐渐围拢上来，他们在等待着另一场全武行的大戏。

    梅清无奈的笑了笑，上前一步朗声道：“我是冯大的梅清，哦，就是以前同泽的大梅，这些人都是我朋友。你的名头我听过，怎么跑城里来了？”

    马保善笑道：“果然是‘同泽温侯’梅老弟！哥哥我这不是闲得发闷，进内城来溜溜嘛！”

    梅清沉声道：“这里人多，当街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往边上挪挪？”

    马保善身后的小弟刚要张口骂人，在西关哪有人敢这么和他们大哥说话？可马保善毕竟是有头脸的人物，招呼手下扶起伤了的小弟，自和梅清等人到路边说话。

    马保善又对梅清等人扫视一番，见他们岁数都不到二十，那雍溪岁数更小，心里暗骂小弟们没用，嘴里却仍是客气的说道：“梅老弟，我这几个兄弟多蒙你们照顾，你倒是说说，这事怎么个了法”他对梅清也算知根知底，无非是个学生头头，在地面上不受欺负而已，可若是碰上了自己这样在街上讨生活的，料他也没什么辙。再瞧这几个年轻人衣着打扮，大多也都像府第公子，这会儿不敲竹杠更待何时？所以客客气气的说了两句场面话，便等着梅清作答。

    梅清自小在街里长大，如何不知马保善之流的路数？明白今天自己沾上了狗皮膏药，也只得冷笑道：“人我们是打了，但是你们先动的手。现在你来了，想继续我也奉陪，要是觉着我们人多占便宜，我便跟你单练。”

    马保善拦住张嘴开骂的小弟，示意梅清继续说。

    梅清挠了挠头，又道：“要钱的话，我肯定是没有，他们应该有，但是我不能让他们给你。”

    马保善终于忍无可忍，倏地一脚踢出，势如流矢，来速极快。梅清见他抬腿已向后撤，又伸掌格挡，却没料想马保善这一腿太快，未及招架已踢在自己小腹之上。

    郭心阳见了马保善这一腿便哦了一声，修篁刚要上手，已被梅清止住，只听他低声道：“没事，躲开了，没踢实。听他怎么说。”

    马保善见自己最得意的功夫竟没能将梅清如何，也是一阵暗自心惊，他自忖在这动起手来未必占得着便宜，对方又不想赔钱了事，只得甩下句狠话，“梅老弟，那咱们就按规矩办吧，下午五点钟，我在南寺回敬斋摆一桌，谢谢你照顾我这几个兄弟！”

    梅清苦笑道：“好，我一定到。”

    梅清看着“扫西关”带着的小弟们在四平街上向西而去，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雍溪见状面露愧色，上前道：“梅大哥，各位哥哥，都怪我一时冲动，惹了这么大麻烦，还让宁哥哥让人…”

    燕怡女侠雍三姑娘居然哭了，这可是谁都未曾料到的。

    宁思见状赶忙柔声劝道：“行了小溪，这也怪不得你。在皇城根儿底下还轮不到他们撒野，你有这掉猫仔儿的劲头，不如回家多练练功夫，回头好护着我点儿！”

    雍溪听了这话破涕为笑，“宁哥哥取笑我！可人家划下道来，不去怎么了事？还是回家告诉我爹吧…”

    郭心阳忙道：“不可！这几个小毛贼，还不用三老爷出马！是吧大梅子？”

    梅清苦笑道：“怎么不用，我可挺闹心的…”

    中午的酒局并没有酒，雍澈遣了meimei回家，自己在桌上看着包括宁思在内的五人，他们已经把喝酒这事推到了去西关赴约之后。

    梅清不管摊上多大的事情都不耽误吃饭，当他吃完的时候，别人的筷子似乎只在菜盘中点缀了几下。

    他抿了抿嘴道：“马保善这小子听绰号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子，他和手底下一票小弟都是回回，在西关很是抱团，专门对付外族人，所以虽然手段下作些，在回子里名声倒不坏。”

    郭心阳喝了口茶水，淡然道：“起先动手那几个小子都有些摔跤的底子，看着也像练了几年。可那‘扫西关’路数跟他们不一样，似乎练过些上乘功夫。他踢你那一脚，有几分弹腿的影子，对了，是教门弹腿，是回回独有的功夫！”

    雍澈始终一言不发，饭菜也没动几口。刚才动手时梅清的气势让他大开眼界，不是因为梅清功夫如何了得，而是那份从容不迫，处乱不惊的气度。更让他心惊的是，平日里一身儒雅，谦恭和善的修篁，动起手来竟像修罗附体，招招全是杀手。雍澈又想起那日在昭陵湖畔，修篁以柳枝和自己切磋，如若也是这般打法，自己怕是不战先怯了。

    郭心阳简单吃了两口，放下筷子沉思一阵，再抬头时，便目光凛凛的瞧着梅清。

    梅清让他瞧得不舒服，骂道：“郭黑子你别这么瞅我，肚子里又憋什么坏水了？”

    郭心阳冷笑道：“我是在想晚上赴约的事，人家肯定会有准备，我们也该有个应对。”

    梅清道：“得了，既然你已有了主意，就别在那兜圈子。”

    郭心阳愧道：“主意倒有，只怕有些对不住你…”

    梅清本已吃完，听了这话又夹了块狮子头，边咀嚼边嘟囔道：“甭废话，说！”

    郭心阳道出自己的主意，梅清和修篁默然不语，秋丛不明所以，也不便吱声，只有雍澈和宁思两个坚决反对。雍澈认为此计太过冒险，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同伴，只是太过担心他们。而宁思则是因为在这个计划里，郭心阳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在自己反对之后，郭心阳也只是让他回家换身衣服，好生养伤，晚上提前过来摆酒等着众人。

    可“尚行三友”自有一份默契，郭心阳一个人的主意似乎便是他们三个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