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年少万兜鍪(2)
下午是军训的最后半天,过后便可休息两天。雍澈上衣兜里揣着一张社员表,一支铅笔,和一箩筐的不安心思。究竟能招到多少社员,他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经过两次休息时间的努力,再加上这半个月来给同学们留下的谦恭印象,雍澈居然忽悠到了九个同院同学。 秋丛见他忙活了大半天,一脸坏笑的走到他身旁道:“雍子澄,你折腾什么呢?晚上就放假了,跟我进城找乐子去吧!我听说咱们学校有学生在城里办酒会,我卖个便宜,带你去!” 雍澈苦笑道:“凌霜啊,我这是被小夹板套上了,哪还有那闲情逸致…”看见秋丛满面不解,便将中午的事简单跟他说了。 “还要不要点儿脸了!纳新这样的大事自己不干也就罢了,还敢忽悠一年级的当壮丁,你小子还真这么上赶子!”秋丛骂道,“等等,你小子不会是这么官迷,真想当什么社长吧?” 雍澈从秋丛的表情上隐约感觉有些不对,他似乎正憋着什么坏主意。待秋丛上步来抢他手中的纸笔,自己便下意识的往后连退两步。 秋丛没想到雍澈如此敏捷,自己反倒扑了个空,便又坏笑道:“你看,我想给雍社长当小弟,雍社长还不收!” 雍澈嗔道:“你别添乱,你又不懂医术,报什么军医社!” 秋丛笑道:“你们哪条社规说了只有懂医术的才能入社?”他见雍澈语塞,又得意道:“小爷就是想看看,你要是真招到十个人,是不是能当上社长!这些小子的弯弯绕,我还勘不破?”秋丛说着席地而坐,屁股还没沾地,忽然腿上发力,整个人向雍澈弹了过去,雍澈反应不及,手中纸笔已被他夺了过去。 秋丛背对雍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洋货钢笔,在社员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院系,这才笑吟吟的将纸笔还给雍澈,坏笑道:“这下你想擦我名都擦不掉了!” 雍澈愣道:“秋凌霜!你小子军训还揣着钢笔!你是菩萨派来玩儿我的吧!” “最近看诗集,偶尔诗性大发,控制不住,总得记下来!” “你给我死开!你是拿来记女生宿舍房间号码的吧!”雍澈骂道,“就是看诗,你也是剽窃来了写给女生,说是自己写的。你这点小伎俩,背着别人的时候能不能也背着点儿我!” 秋丛撞了撞他的肩膀,笑道:“这不是没拿你当外人嘛!你瞧瞧我们屋里那老几位,五脊六兽的,瞅着不是动物也是饲养员的凑性,总之肯定是动物园里的!也就咱俩还能说上话。”秋丛搂着雍澈的肩膀,一脸的玩世不恭,“怎么样,兄弟我帮你交了差,晚上陪我去舞会吧,成天憋在学校,放学就回家,闹不闹死个心!” “怎么秋丛,你也受邀了?”二人身后传来的是一个深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听到这个声音雍澈欣然转过头去,眼前果然便是修篁。 秋丛却是一脸的不耐烦,“怎么哪都有你啊?”说着转头又对雍澈撇嘴道:“这么烦人的主儿你小子也认识?” 不待雍澈答话,修篁先插道:“你小子目无尊长,不管你多大的来头,知道在冯大是什么下场吗?” 雍澈见这二人一言不合,似乎就要鼓起火来,正不知如何相劝,却又听修篁笑道:“不过你这死样子倒很与我投脾气!” “谁跟你投脾气!”秋丛小声嘀咕道。 修篁拍了拍沾染了尘土的衣袖,含笑道:“你嫌我烦,可是我却能叫雍澈去参加舞会!” 秋丛忽的转喜道:“真假?雍子澄这油盐不侵的主儿能听你的?” 修篁笑而不语,只对雍澈附耳说道:“晚上我和心阳都去,好久没在一块儿说话了,上次他们撺掇你的事,不答应也得回个话不是?” 言语间瞧见雍澈手中的社员表,修篁不禁叹道:“怎么惹上这样的麻烦?你这人就是好说话!”说着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雍澈盯着修篁,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见他又拍了拍本就十分整洁的校服,转身离开,走出两步头也不回的说了句:“下了学正门车站集合!先把行李扔郭心阳那去。” 秋丛看着修篁远去的背影,皱眉道:“这人一直这么臭屁吗?” “你是第一个说他臭屁的人。” 因为雍澈答应一起去参加舞会,军训结束后秋丛心情格外的好,他甚至陪雍澈一起去找王元化交了差。 秋丛猜的不错,看见名单上共有十一个名字,王社长脸上的每一个青春痘都似乎抖动起来。
“雍澈,十一个?” “嗯,暂时十一个。” “这教院秋丛?” “就是这位,我室友。” “哦,秋师弟你好你好。那这修篁?” “也是教院的,是二年级的师兄。” “你怎么把那小子招来了?我们军医社也不缺祖宗供奉,这些刺儿头躲还来不及呢!” 秋丛再憋不住,他笑的得赶忙扶住桌子。 “你和那修东筠早就认识?”王元化社长又问。 “嗯…算认识吧。” “那‘尚行三友’你也都认识?” “听过,嗯…知道…” “这些人单听过知道也就够了,他们是非太多,我们军医社是小社,不搀和人家的大事,要‘中庸’!对,必须得‘中庸’!” “那社长,这社员表…” “到此为止!对,到此为止!你要是认识修东筠,就想个法子别让他来了,其他人暂时也就这么着,这活儿还得我自己干,我们这不是大雄宝殿,容不下各路神仙!” 换了便装的秋丛是一路笑着从宿舍走到校门口的。“你没看见老王那表情,像让人捉jian在床了似的!” “你还见过捉jian在床?”雍澈讨厌他说话没半点分寸,谁知玩笑般回他一句,这平日里从不知害臊的秋丛却脸红了。 秋丛嗔道:“我还以为你是本分人,这嘴也挺损啊!” “那也分跟谁,跟你小子要是本分,还不被挤兑死!” 雍澈已能看见站牌下修篁那闪着光的眼镜,就这么会儿功夫,他已换了身雪白合身的衬衫,左肩搭着一件深紫色的薄料洋装,蹬着锃亮的黑皮鞋,双手插兜,直勾勾的看着天边的一大片火烧云。 雍澈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褂子,暗忖这身打扮去舞会怕是要让人当成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