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情不知所起
回到慕家时，已经是翌日近午时分了，因为秦氏也的确是疲惫，所以只嘱咐了慕清幽几句后便让她去把细软收拾好，等着下午慕宓派来的人把她接进宫去。 一个人踱步于花园处，慕清幽发现，自己这次重回慕家，虽然呆了半月之久，确实在没有好好看过这里，今天一样一看，却只觉得美则美矣，却毫无新意。就好比那碧池中的鲤鱼石雕，各种细节无不透露出它的大家风范，也或许因为这样，却让它失了鲤鱼本该有的灵动与精气，好比就是一座行尸走rou的空壳。 “慕姑娘回来了？”一个清润的男声响起，慕清幽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回过头去。 萧宁是在昨晚宫宴结束后就回来的。现在他早已脱去昨晚一身庄重华贵的打扮，依旧是一袭青衣。 “我竟不知道原来你喜欢悄无声息站在人后。”慕清幽淡淡开口，向萧宁走了过去，毕竟有须避嫌。“你要去林夫人那里？” “不错。”萧宁知道慕清幽也是如此，所以便提步走在了前面。“下午你就要进宫了，东西可都收拾好了？” “一切有平儿收拾呢。”慕清幽不自觉的抬头望了望天空，这么好的天空，怕是以后再也看不见了吧。“你有话要对我说。”这不是一句疑问句，因为慕清幽知道，有些事情，势必要说清楚了，就算萧宁不提，自己也无法忽视，他的情，自己无法回应，那么至少要说清楚，免得误了他。 前世慕宁也算是尝过爱的滋味，又怎么会不懂萧宁的意思？他的态度，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好奇，再到深陷，慕清幽全都看在眼里，只是，这样的她，又怎么会再动情？所以，慕清幽知道，与其这样下去，还不如直截了当的告诉他结果，免得越陷越深。 “你知道，对吗？”萧宁并不奇怪慕清幽怎么会这么问，俊脸上并没有多大的波澜，可只要慕清幽稍微注意，就不难看出他眼里还是闪过一丝起伏，像一泓被清风吹皱的春水。“那么，你有答复吗？” “萧宁。”慕清幽站住脚步喊道，见他转过身来时眼里有着无法隐藏的希望，尽管尽力想说得委婉一些，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冷冷的一句，“放下吧。” 在慕清幽话音刚落时，萧宁的嘴角不明显的泛起一丝苦笑，眼里的情绪也变得复杂起来，复杂的让慕清幽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萧宁，没必要，我只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而且……很有可能还是个没有未来的人，情这种东西，我早已看淡。” “不，你并非无情。”萧宁淡淡开口，虽然以自己对她的了解，知道她会接受的可能性不大，这也是自己迟迟未说出口的原因，可现在听到她亲口说出来，萧宁还是止不住的失望。她说她无情，可是自己看到的，根本不是这样，她的情，满满的都在她心里！“若是你无情，那不顾一切帮林夫人是怎么回事？若是你无情，又怎么会对平儿如此？慕清幽，你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慕清幽冷冷越过他向前走，“随你怎么想，但是萧宁，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并非这么简单，那就代表我的目的也并不简单，我……不愿意想这些。” 萧宁望着她清瘦的背影，纱衣的衣袂被湖边的清风吹起，显得更加飘渺，似乎下一秒便会消散。罢了罢了，慕清幽，既然你不愿意面对自己，那我萧宁就等你愿意面对的那一天。“无妨，我没有要你做什么。” “那如果是我想要你放弃呢？”慕清幽的目光闪着清冷决绝的光，扯得萧宁一痛，“你管好你自己就好。” 慕清幽不应话，就这样仰着脸看着他，阳光从他背后照射进来，晃得慕清幽睁不开眼睛，也看不到他的神情。许久之后，慕清幽终于垂下头，“随你。”从萧宁的语气中就可以听出他的坚韧，这样的坚韧，慕清幽没有自信能打破，既然如此，那就暂且搁置吧，总有一天，他会放弃的！“只是萧宁，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我的身份让你觉得不可思议的话，你会放弃吧？” “你指的是什么？”萧宁对她这句话很是疑惑，什么叫做让自己不可思议？ “看起来根本不可能的身份。” “……”萧宁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道，“我不知道，就像你无法告诉我这个身份是什么，是一样的，在还没有知道之前，我只能说不知道。” 慕清幽对于他的说法不置可否，但是此时她又觉得，或许他能否坚持到那个时候还是一个问题。“我知道了。” …… 两人没有再开口，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进了林夫人住的茅草房。在推开门的一瞬间，看到了与以往不同的场景—— 林母正披衣做在床上，手上正拿着针线，神情平静，嘴角还带着微微笑意，就像一个慈爱的母亲正绣着孩子的衣物，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丝毫看不出昨日还是个神志不清之人。 慕清幽和萧宁不禁望向一旁的兰草，只见她脸上也尽是笑意，站起身来走到他们面前，“两位来了？请坐吧。” “兰草……这，这是怎么回事？”慕清幽急忙抓住兰草的衣袖紧张的问道。 “慕姑娘，我也感到奇怪呢。”兰草向后望了一眼，见林母依然神情平静，便压低声音道，“今日一早林夫人就是这样，醒来后没有失常，更没有吵闹，而是很安静的让我找来丝线，说要把给慕皇后未做完的衣服做完。还有……她叫我宁儿。” “这么说来，她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萧宁下意识的望向慕清幽，只见她点点头，肯定萧宁的想法。 “又有进展了。”慕清幽的声音抑制不住的有些颤抖，母亲还记得！她还记得！十几年前自己离开慕家之时正值寒冬，走的时候……母亲手上还有一件没有做完的棉袄……可惜，自己再也没能穿上过…… “那慕姑娘，这样下去，林夫人还有多久才能恢复？”兰草激动的抓住慕清幽的手问道，眼神亮亮的，似乎看到了很大的希望。 “我也不知道……”慕清幽摇摇头，这种事情自己实在说不准，“不过，只要每天让她喝药，再是不是刺激她回忆以前的事，我想应该不久就会痊愈。” “真的吗？” “不错，按理来说是这样。不过兰草，你一定不能让慕家的人知道这件事，最好的方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林夫人只好，然后……送去雍凉。”慕清幽叹了口气，自己能做的就只是这些了吧…… “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凡事有我，只要林夫人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立马就把她送到雍凉去。”萧宁说道。 慕清幽点点头，起身走到林母身边，看了她许久，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低下身帮自己的母亲拢了拢被子。 林母抬起头来，慕清幽注意到，她眼神比之以前要清明许多。林母朝慕清幽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又低下头去。只是这一个微笑，却让慕清幽的心头似乎被人狠狠敲打一般，久久无法回神，心里情绪万千，不知道该喜该悲，只觉得喉咙处酸涩得无法开口。良久之后，忍住往下掉的眼泪，慕清幽缓缓转身，走出了茅草屋，母亲……原谅我又一次抛下你，宁儿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等我去雍凉找你，我一定回去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