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们的戏码，我看不懂
“姑娘，怎么不走了？”李嬷嬷见慕清幽的脚步停在廊前，神色有种不自然的犹豫，便停下来问道。 宁喜堂……自己居然这么冠冕堂皇的进来了？真是讽刺，只有慕清幽知道，自己有多么厌恶这个地方。像是埋藏在心头的伤疤突然暴露在阳光与空气之中，像是伤口的痂被人再次用小刀割开，往日伤痕累累的痛苦现在全部都回来了。那日的屈辱或许是会随着时间消散，但是它留在自己心上的痛，确实一辈子的，再次来到这里，慕清幽发现自己心里似乎有什么情绪急于爆发，可现在来说，自己是绝对不可以这么做的，不然所有的东西和计划都要毁于一旦！ 手被紧紧抓住，发泄着她的痛苦，扬起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李嬷嬷，我没事。” “既然没事那就赶紧走吧，夫人还等着姑娘呢！”李嬷嬷也没有细想，就赶紧领着她踏进了宁喜堂。 慕清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跨进那道门槛的，只知道在她沾着桃花林微湿泥土的绣花鞋底碰到宁喜堂的地时，她全身每一寸血液能流及的地方都无一不在颤抖着，慕宁啊慕宁，你还是来了么？ “请姑娘在此稍后，老身去请夫人。” “有劳嬷嬷。” 李嬷嬷走出宁喜堂大厅，直奔了那秦氏房间。 慕清幽开始百无聊赖的打量起这间房子。各式陈设无一不是最好的，就连那个放满了古玩瓷器的架子，看起来也是极尽名贵与奢侈的。房子里不知道熏的什么香，闻着只觉得芳香扑鼻，却透着一股无法言语的味道。香炉是摆在一个四角案几上的，慕清幽这才发现，房子里所有的桌椅器具，都是同样的沉香木雕沉香图案，很是精细。看到这里，慕清幽心里不禁冷笑，还真是一副一品诰命夫人的排场啊！同时的，慕清幽还看到在侧面的一面墙上，竟然挂着一副画，画倒是没什么意思，只是它上面写着的那句话，却让慕清幽顿时头皮发麻，眼眸里的厌恶更甚。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没错，正是这样一句话，却让她连笑也笑不出来，手指被握得发痛。厚德载物……厚德载物，她的房里挂着这样一幅画，是给人笑话的吗？ “姑娘，夫人来了。”就在慕清幽直勾勾盯着那副画看了许久时，李嬷嬷的声音不偏不倚的响起，搅乱了她的心思。接着就是那个让她深恶痛绝的尖锐声音。 “那起子下人一个个没头没脑子吗？清幽来了这么久也不上茶！”话音才刚落，就看见秦氏一身牡丹百褶裙，雍容大方的踏进宁喜堂，脸上的妆容恰到好处，满头的华丽珠翠让她的神情看起来是那么得意。同是一样的年纪，可是慕清幽一想到自己母亲与她的区别，心头就不禁一痛，到底是什么折磨，才能让她原本艳冠京城的脸變成如今这样！ “姑娘，请喝茶……”秦氏也不管一直站在原地的慕清幽，径直的往主位上走去，刚一坐下，就有下人颤颤巍巍的送来两盏茶。 “你们是吃糊涂了不成？姑娘在这里等候了这么久，竟然没一个上过茶。”秦氏端起茶杯，但也不看慕清幽，而是低头轻抿了一口，动作是那样的得体。喝完后才缓缓得用茶盖一下一下的敲打着茶盏，语气里尽是久居上位者的威严。 下人们一见秦氏这样一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喘，只一味的低头求饶。 慕清幽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她怎么不知道，秦氏这哪里是在教训下人，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言姑姑一回报她便急急的让自己来，还怕不是对自己不放心么？知道一味的赏赐与讨好可能无法巩固自己，所以就决定“恩威并施”了么？所谓杀鸡儆猴，也就是这样了，让自己知道她慕府夫人的威风凛凛，使自己不敢造次。 “慕府贵为护国公府邸，下人也应该与别人不同，你们这样懒散，是看小姐年轻不经事是么？”旁边的李嬷嬷可以说是个极称职的下人了，秦氏一发话，她就立马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小事而已，夫人不必动怒，嬷嬷也不用为清幽抱不平。”慕清幽微笑着说道，“夫人这样责怪他们，倒让清幽不安了。”慕清幽似乎根本看不懂秦氏的言外之意，笑的一脸真诚。 那些下人们一见慕清幽帮自己说话，一个个都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却又似乎在感叹慕清幽的愚蠢，连夫人的意思也听不出来。 “行了，既然姑娘帮你们求情了，那我就革了你们一月的银米，以儆效尤。”秦氏慢条斯理的说道。 “谢谢夫人，谢谢姑娘……”下人们赶紧千恩万谢的出了门，莫说一个月的银米，就是两个月他们也愿意啊。夫人身边的李嬷嬷折磨人的手段这府里谁人不知啊，要是落到她手里，那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恐怕就要和后花园柴房哪位差不多了！ 片刻后，等下人们全都退了下去，慕清幽才缓缓开口，眼眶里早已盛满了泪珠，欲落未落，好不可怜。“夫人有话不妨对清幽直说。” 秦氏抬头看了她一眼，鄙夷的撇了撇嘴角，就算有几分姿色，就算懂些人情世故，但小门小户的女儿终究上不了台面！ “杀鸡是要儆猴的，夫人想让清幽怎么做不妨直说，清幽一定万死不辞。” “你倒是伶俐。” “清幽虽然没有多大见识，也算不上多聪明，可是好歹从小念过几年书，所以夫人不妨明说。” “你是个聪明的人。”秦氏笑道，同时也是个愚蠢的人。 “清幽不懂。”慕清幽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意思就是夫人的你戏码，我实在是看不懂。 “那我就直说了。”秦氏放下茶盏，“在这里伶俐自然是好，可要是伶俐不成就会显得有些愚不可及了。” 见慕清幽不说话，秦氏以为她是害怕了，也笑了笑，“所以不管你爱看什么书，看过多少书，在教养姑姑面前，你就只能看《女训》，懂吗？” 慕清幽总算知道了，原来她是以为自己另有二心，不服管教，想要急匆匆的拉住自己，所以才会这么急的叫来自己，还演了这么一出戏。 慕清幽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又低下头，“夫人教训得是，是清幽不对，不该与姑姑顶嘴。” “好了，我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想要你知道，要进宫服侍贵妃的人，你只能有服从。” “清幽明白。” 慕清幽的声音很轻，被春日里的微风一吹，似乎又混合着宁喜堂熏的香，一起被风吹散。阳光斜斜的透过雕着沉香图案的木门照射进来，把门上图案也打在地上，投射出一片斑驳，光柱中卷起丝丝尘埃，飘散，升腾。 “明白就好。”秦氏点头道，“对了，下个月便是贵妃娘娘的生辰，按照规矩，家中女眷可以进宫朝贺，我与老爷商量后决定到时把你带进宫去，你可愿意？” 进宫么？慕清幽心里掠过一丝快意，终于要开始了么？ “清幽愿意。自然尽心积极的完成老爷夫人交给我的任务。” “好，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你尽快把言姑姑教你的东西学好，这一次进宫，只许成功，不可失败，懂吗？”秦氏看似欣慰的点点头。这时，一个小厮进来了，跑到秦氏身边耳语几句，只见秦氏点点头，然后冲慕清幽道，“这次贵妃生辰，宮裡的三天大戏皇上都全权交给了老爷安排，今儿个早早的就请来了全城的戏班子，现在正与雍王世子在前院看戏，你可随我一同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