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飞冲天
“这小模样长得,又乖巧又懂事,怪不得能写出那样别出心裁的文章来。” 贾琮已经无力吐槽,使劲别出心裁的文章和长相有一文铜钱的关系么。这是哪家培训出的人才啊,有这么夸人的么? “可别夸他了,瞧瞧,他都不好意思起来了。”fèng姐儿笑了一声,打趣道。 “我这孙子所作文章,只是鄙词俚句,班门弄斧,知识浅薄,见笑大方而已,当不得这样夸赞。”贾母皱了皱眉,笑着说了一席愧不敢当的话。 “就是,琮哥儿这些粗浅文章,就是有些才思,同外头的儒生比起来,也算不得出众。当不得亲戚们挂心错爱呢。”王夫人也极是客气。 “怎是当不得?”保宁侯府的下人,登时摇了头,虽脸上仍带着笑,但神色却严肃了几分,笑道:“太太怕是不知道,我们侯爷见了小公子的文章都赞不绝口呢,说论文字,在这年纪虽出众,也只是十数年间一出,尚有待雕琢。但这行文中的见识,感触,远超出世间庸人腐儒,气象非凡,将来定有大成就的。” 贾母忙推辞道:“保宁侯这话实是过誉了……” “并非我们胡言。实是小公子的文章好,尤其是那本《三代器》……” 保宁侯府的下人笑道:“闲语家中器物,明为写器,实则记事……我们侯爷如今时常教导我们哥儿说,都是一样的人家,怎么人家的公子,见了祖上的东西,就能思及往日祖父辈事迹,为此著书作记……” “正是呢,就是我们侯爷常往来的那些老将军们也夸小公子文章做的好……子孙能思祖父辈之不易,倒不枉当年他们出死入生……”这一席话说出来,倒将贾琮的文章又拔高了几分,夸赞都没边了。 思祖父辈之不易? 贾琮眨巴了下眼睛,他只是借荣国府的东西编故事啊。 好吧,他是编了几个荣国公辛苦创业的故事,顺便赞扬感叹了几句,但是看书的人能思维发散到这种程度。 敢情他写得是《读者》啊?不对,《读者》的发散程度,是读者不能比的…… “我们侯爷还问呢,小公子可有什么新作的文章?可否让我们带回去……” 新文章? 贾琮略显拘谨地笑了笑,应付道:“因得了二老爷的教训,最近忙着读书,不敢再卖弄文字。”贾琮这话绝对是在夸赞贾政,绝对没有讽刺贾政的意思。 “做文章怎会是卖弄呢?就是我们这些人,也知道是学以致用。说来,我们家也有不少祖上的玩器,我们侯爷欲邀了大老爷和小公子过去赏鉴……” 王夫人站在一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想幽幽叹口气儿,可又虑着是人前,恐别人笑话,心里这滋味是别提了。 一时保宁侯府的下人告辞去了,又有东平郡王府的下人过来送礼请安,见了贾琮自又是一番夸赞。 等贾琮脱身出来,已然是天色将黑,不待贾母吩咐,便有下人抬了软轿,提着灯笼,殷勤送贾琮回去。 一回院子,满院子里灯火通明,直烧得如白昼一般,李奶娘和翠香领着人早迎了上来。 贾琮见了院子亮晃晃地灯火,一边脱衣裳,一边儿笑道:“何必点这么多灯,明儿太太又要抱怨浪费了。” 毕竟邢夫人对勤俭节约的执着,对金钱的热爱,似乎不亚于犹太人。 “哥儿不知,这灯还是太太让点上的。方才太太还让人送了一小包燕窝来,说早起熬一碗儿,给哥儿补补身子。” 翠香指了指桌上那方方正正,只有掌心大小的纸包,忍不住道:“也不知,今儿太太是怎么了?” 贾琮笑了笑,邢夫人这种看重银钱之人,最是趋利,往日阖府最重宝玉,所以邢夫人待宝玉也是极好,不因与王夫人的矛盾,有丝毫芥蒂。 如今眼见着他出了风头,邢夫人待他自然也就有了不同,图着日后沾光,人之常情。 “太太既送来了,就收着吧。”贾琮又不是娇滴滴的闺阁女儿,没有吃燕子口水泥土混合物的嗜好,得了这燕窝,也只能收藏了。 “方才二奶奶送了好些东西来,说是各家亲戚送哥儿的礼物。我瞧着,里头很有些好料子,恰好后廊上的几位本家奶奶,又来问有没有哥儿穿不着的旧衣裳?那些旧衣裳如今也穿不着了,倒可打发人送了她们去。” 李奶娘笑着说道。自那日被平儿点过一回后,李奶娘也知些分寸,凡拿个什么东西,必定要告诉贾琮一声。 贾琮坐在椅子上脱靴,听见这话,不由得皱了皱眉:“这几位嫂子要我的旧衣裳做什么?” 荣国府的族人,虽混得不咋样,但就算是向fèng姐儿跪着借当头的那位,家里也是使奴用婢,有车有马,怎么可能落魄到讨要旧衣裳的地步了? 若是宝玉的旧衣裳还罢了,都是织金缂丝的好料子,拿出去当,也能当上不少银子。可他的旧衣裳,都是府中的分例,邢夫人又克扣过,能穿就不错了,哪算得好东西? 李奶娘笑得眼眯成缝,说道:“这里头是有缘故的。这是那些本家奶奶听说哥儿出息了,特来讨了衣裳回去,让他们家孩子,也沾沾文气。” 讨衣裳沾文气,有这个说法吗? 贾琮摇了摇头,他对这些妇女花样百出的迷信方式,只能表示佩服,如此创造力,干什么不好呢。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贾琮还觉不够,眯着眼睛往床外望了望,正准备翻个身,继续找周公下棋。 忽然,贾琮眼睛一直,他房里什么时候多出个东西来了? 贾琮打了个哈欠,用手背揉了揉眼睛,他没眼花啊,这描金镶宝的摆设是从哪里来的。 “哥儿醒了?老爷方才还问哥儿起了没。家里来了好些亲戚,老爷让哥儿去见见呢。” 翠香见贾琮支起身子,似是醒了,忙拿了一旁的衣裳,就要侍候贾琮穿上。 贾琮怔了一怔,指着屋中多出的摆设道:“那东西是哪来的?” “今早上老太太让人送来的,说是最近只怕常有亲戚来,哥儿屋里没什么陈设,亲戚来了,看着不像。” 贾母还真是直白,一点掩饰都没有。 常有亲戚来,还来?不对,好像已经来了。 方才翠香说什么来着,家里来了好多亲戚。 贾琮的表情瞬间扭曲了,他往后倒在被子里,将头埋在枕头里,有气无力道:“哎呦,我这头怎么那么昏呢?定然是昨儿没睡好。” 比起出去被人围观,他宁肯躲房里睡觉。 而此时此刻,邢夫人房中,一帘香风,幽绝几盆寒菊,钗上蝶飞,不染半点珠尘。王夫人靠着个大红洒金靠枕,看着邢夫人同几个近支的族亲女眷说话。 不知怎么,就有人提说起,圣上因见了贾琮的文章,欲选拔开国功勋之后的消息。邢夫人满脸是笑,说道:“他小孩家一个,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必是圣上和大臣们早定这主意了……” 就有人接话道:“别看琮哥儿年纪小,却是有大出息的,别说咱们族里,就是旁的府上,也没见哪个哥儿能有这么能耐?提说起来,还有可笑的呢……锦乡侯公子说,琮哥儿不过是年纪小,做得几篇文章,就人人夸赞,积得区区章句,未必将来有经世济用的才华。锦乡侯听了,竟气笑了,既如此说,必然是有这样的大才,区区章句文章,更是不在话下,你先写一篇我瞧瞧锦乡侯公子却道,此乃雕虫小技,他不屑为之,惹得锦乡侯动了大气……昨儿我去看时,还没能下地呢?”
邢王夫人听着,不禁笑出声来,一时屋中众人也都笑了。 笑着笑着,只见丫头进来道:“二奶奶进来了。” 说话间,便见丫头媳妇们簇拥着fèng姐儿过来了,众人忙忙起身问好。 fèng姐儿朝着邢夫人王夫人行了礼,方娇滴滴地笑道:“老太太嘱咐我给琮哥儿送些玩器去,偏有几样我看账上有,却不知东西落在何处?所以来问太太,究竟是在老太太那儿收着呢,还是已给了别处了呢。” 王夫人听说,眉头微皱,笑道:“我如今竟糊涂了,也想不起来,仿佛是在哪里收着?得叫人慢慢找去。你回了老太太,明儿再给琮哥儿拿去罢。” fèng姐儿看了邢夫人一眼,笑道:“只得如此,就是怕老太太笑我小器,舍不得东西,还得太太帮忙说个情儿。” “哪里会呢?” 众人笑着说道。王夫人听fèng姐儿如此说,知道还有别的事儿,笑说了几句,便借口去见贾母,告辞出来了。 一出来,fèng姐儿便笑道:“老太太给的玩器,我问了鸳鸯,说是早给了宝玉,宝玉摆厌了,也不知扔哪去了。偏账上漏记了这几笔,如今也找不着东西出来,又不好去回老太太……” 王夫人听了,眉头微皱,说道:“这些人也是,丢三忘四,如今这算什么事?若是能找着东西,委屈宝玉也罢了,偏是找不出来,怨不得人说,咱们委屈了琮哥儿。” fèng姐儿笑了一笑,说道:“原本府里事情就多,哪能一件不漏呢。” 王夫人却冷笑道:“论理,也是咱们家素日太宽了,才有这事。琮哥儿不比宝玉,哪里能委屈得呢?” fèng姐儿听了这话,脸上很不好看,强笑着送走了王夫人,便回了房。 恰好平儿在家,见着fèng姐儿神色,诧异道:“奶奶这是怎么了?在哪儿受了闲气。”fèng 姐儿冷笑将事儿告诉了平儿,笑道:“你说说,这算什么,太太不敢委屈琮哥儿,就给我没脸。幸而琮哥儿还小,日后若是真有大出息了,我连站的地儿也没了。” 平儿笑了笑,说道:“奶奶也太多心了,哪里就有这话。琮哥儿并没说什么,只是太太不肯宽放。” fèng姐儿乃王夫人侄女,倒不愿听王夫人坏话,叹道:“太太也难,这府里多少双眼睛看着?何况亲戚们又在,也怕亲戚们笑话。说来说去,也怪琮哥儿,往日我见他乌眉黑嘴的,比着环儿这个小冻猫子还不如呢,混不像我们爷的兄弟。怎么就有这运气,如今瞧着,这是要一飞冲天了。” 平儿笑说道:“琮哥儿有这运气也不奇怪?前儿我见着他姨娘留下的残词,比林姑娘做得还好呢。可见他本身就极有天分,再遇着神明点化,自然更厉害了一层。” “他姨娘留下的残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