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另外一种可能
“娘”戴双琳眼亮心亮，看着孙氏的眸中似有流星滑过。 孙氏暗叹，多聪明的孩子，一遇见跟民哥儿有牵扯的事就傻了，“你想多了，民哥儿此时怎能长途跋涉？”除非是不想要那条腿了。 是呀，伤筋动骨一百天，总要养上一段日子，戴双琳想起这个心里又是庆幸又是失落，眸色倏尔黯淡。 回到戴家，一家都等在院子里，贤哥正一手握凿一手握锤呯呯敲石头，听见门口响动，丢下锤子凿子就冲将出去，先把孙氏搀扶下牛车，再把戴双琳扶下来，看到满满一牛车东西，直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跟娘来抬东西，让你二姐歇口气，红姐赶紧去把南屋门打开……”孙氏压着声吩咐，戴双红与贤哥原本兴奋的神情顿时肃穆许多，红姐也慌不迭去开门，戴双琳知道孙氏急什么，虽然脚底钻心的疼，却还是帮忙从车上往下抓粮食袋子，好在老车夫等拿车钱，主动帮忙往院子里背。 等把车钱付给老车夫，目送牛车消失在黑夜里，孙氏左右瞧过没人才放心关上院门。 “从哪儿弄这么多粮食？”等孙氏喘着粗气坐下，戴双红把油灯点着，戴显根才问出心里的疑问，每次母女俩的绣活钱都是定下的，别说这么粮食，就是三之一也是买不到的。 “这事说来还真是怪了……”孙氏把如何遇见雌雄莫辩的锦衣小公子，小公子又是如何赠粮一事说了出来，戴显根不可思议的看看孙氏，再看看戴双琳，这事怎么想都觉得透着蹊跷啊。 “这事我开始也怕，怕人家是打咱们什么主意，可回来这一路上我也算想明白了，咱如今是穷得叮当响，还有什么可图的？若说是图咱俩闺女，你是没见过那小公子长得，咱们琳姐站人家跟前，就是烧火丫头都不如了。”孙氏话说到这里，全家人都打量起戴双琳，齐眉刘海下杏目大而有神，小巧精致的鼻子，丹唇外朗，这长相竟然连烧火丫头都不如了？ 戴双琳正准备脱鞋袜看脚底伤势，听了孙氏这话不由撇嘴，那小公子确实颜值爆棚，可她也不至于连烧火丫头都不如，不过又一想，能让要强护短的孙氏说出这番贬低她的话，可见孙氏对那锦衣小公子的感激之心了。 果不其然，孙氏接着道：“既然咱们没什么让人家可图的，我就做主收下了，孩子爹别怪我，你想想咱有了这粮就能救命，以后你安心养病，照孙大夫话说，你开春就能做活，到时候咱们去好好谢谢人家，若日子真像你说的那般吓人，人家对咱们可算是救命之恩了。”孙氏这话憋一路了，想跟戴双琳说，可戴双琳一路都有些恍惚，她就把攒到现在才说出来。 戴显根怎会怪罪孙氏，自打琳姐跟他说了要打仗的事，戴显根就一直揪着心，觉得时间怎么算都不够让他给家里安排后路的，如今有贵人出手相助，他唯有感激涕零。 想清楚了，戴显根神情凝重的点头“对，救命之恩呐”，没有经历过战乱，没有饿过肚子的人是不知道粮食对人的重要性。 “你们三个要记住那人是咱家的恩人，红姐和贤哥没见过，可琳姐见过，下次见了一定要告诉你jiejie和弟弟，让他们也记住咱家恩人的模样。”戴显根用少有的严厉对戴家姐弟三人说道，他为人老实和善，如今受人如此大恩，心里的感激直要溢满胸腔。 戴家仨孩子没见过这样的戴显根，自觉收起脸上开心的表情一起点头。 老话说的好，家里有粮心不慌。 接下来戴家人的日子，除了一如既往的忙碌，无形中便多了一种心安，两年来戴显业留给戴家的缺粮阴霾仿佛一夜散去。 可即便有粮了，戴家人还是不敢有片刻放松，孙氏和戴双红继续针凿不断，贤哥则开始跟着身体好转的戴显根学手艺，戴双琳没了小跟班贤哥，得一个人负责所有家务活，几乎忙到没有停下来的时间。 孙氏看在眼里很是内疚，竟主动往南街上去了几次，可回来之后却没丁点跟戴双琳提起。 戴双琳也不问，她这些日子全身心都在想关于那位神秘小公子的事，她拿出收到的两张纸条一对照笔迹，发现竟是出自同一个人的笔下之后，心里震惊到不能用言语形容，再细想此人前后言行举止，多的是果决和未卜先知，种种迹象都令戴双琳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而这种可能，兴许这世上除了戴双琳，再也不会有人猜到了。 阿弥陀佛，保佑她前世没有作恶吧！ 既然猜到神秘小公子的真正来历，再联想到他收粮的举动，戴双琳愈发确定了自己对时局的判断，所以在全家人都努力的时候，戴双琳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在了收集吃食上，时为夏季，挖野菜便首当其冲。 野菜挖回来，能晒干存放的，戴双琳都给晒成干收起来。不能晒的就剁碎加少许黑面做成菜团子，早中晚三顿的吃，戴家人起初还高兴有菜团子吃，可一连大半个月过去了，就连孙氏和戴显根都有些受不了了。 这日孙氏看戴双琳又拐着篓子准备出门，顿觉牙疼道：“琳姐你就歇上一天吧，瞧瞧这家里都要被你挖的野菜给埋住了”，孙氏说完用手一指院子，戴双琳回头一看，哦哟，孙氏不说她还不觉得，这一说才发现家里墙头墙角都被她晒满了野菜，这样还不够，院子里还拉满了麻绳，直有遮天蔽日的感觉了。 “不歇了，趁野菜多的时候赶紧多挖些，这些您看着多，可等晒干收起来也就一点而已”戴双琳心里记挂着多挖野菜，没听出孙氏话里的意思。 孙氏听得针一歪扎手指头上了，险些弄脏人家的布料，急忙把冒血珠子的手指含进嘴里，等她把手指头从嘴里拿出来时，戴双琳都出门去了，孙氏苦笑扬声道：“琳姐儿，今个儿午饭娘来做昂。” “哦”走到墙外的戴双琳应声回答，须臾又一溜小跑回到院子，踹上俩菜团子就出门了，孙氏急忙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中午不用我做饭的话，我就不回来吃了，多挖野菜重要……”戴双琳拐着篓子匆匆出门，孙氏若有所思，午饭到底还是只把菜团子给热了热，一家子就着白开水吃干巴巴的菜团子，连碗稀饭都没舍得烧。 如此过了一个月，戴家光戴双琳晒的菜干就占了地窖一角，颇为壮观。 到了此时，孙氏还有什么猜不到的，晚上跟戴显根不无感慨道：“我算是服咱们琳姐儿了，想来就是家里没一颗粮，估计她也能想出法子来养活咱们。” 戴显根听得心都疼了，以前的琳姐哪需要这样？小时候为了好玩跟人家去挖野菜，人家挖一篓子，琳姐挖的野菜连篓子底都盖不住。 其实农家孩子挖野菜是日常生活一部分，可也没有戴双琳这么勤快的，只要有人去她就跟着，就没有她不去的时候。 如此时日一长，便有流言说戴家在交过税粮后，已然解不开锅了，要不然谁家会在这种时候，一连大半个月的吃菜团子。 李寡妇听了这些话滋得当场大笑，回家跟戴显业和李氏说起来，三人乐得击掌大笑，都道饿死那一家子才好，只要他们饿死了，戴家大房、二房就全归戴显业了。 孙氏既然已经把红姐定给了葛家，哪还会在意这些风言风语，日子过不过得下去，他们自家知道就行了。 而出乎孙氏和戴家人意料的是，这日陈氏竟然登戴家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