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龙隐司
是夜,辗转难眠,我一会儿想到莲雪流落宫外被人追杀,一会儿想到自己身份暴露回到以前亡命天涯的日子,一会儿又想到凤魅央为了找回莲雪将我塞给楚君诺,楚君诺再把我往西岐的马车里一塞,最后再落个客死异乡的悲惨命运,那人生还有什么盼头? 楚君诺已经率先找到莲雪,可以雪儿的玲珑剔透,如果她拒绝跟楚君诺走,楚君诺也是拿她没法子的。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韩祯那边要是也掌握了她的行踪,那雪儿就凶多吉少了。 暮家当初被灭满门,我更多的是伤心和惊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希望弄死韩祯,他的存在,不仅威胁着我的性命,还让我不得不时刻顾虑雪儿周全。 现如今我手中连保全自己的力量都没有,顾元熙是敌是友还有待斟酌,和楚君诺那偏执狂绝对谈不拢,与凤魅央联手无异于与虎谋皮,暮季两家势力早被屠杀殆尽。过去三年,我整日遭人追杀朝不保夕根本没有心力培植人手扩展人脉,今时今日束手无策受制于人,真到了穷途末路之际,难道我要利用公主的黑云十七煞吗? 迷迷糊糊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听闻宫外人声躁动,我起身穿衣欲待出去探个究竟。 宫女宁儿阻拦道:“姑娘不必惊慌,龙隐司隔三差五就会闹这么一出,有时候嚷嚷着说是抓刺客,有时候会抓一些悖逆之臣进宫。” “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也不怕扰了陛下清梦?” “陛下对龙隐司极是倚重,便是再出格之事,陛下也只是一笑置之,并不责怪。” “摄政王也不管管吗?” “摄政王不管这些的。” 这倒古怪得很哪!凤魅央对韩祯连粗气都不敢喘一下,现在时不时大张旗鼓上演这么一出究竟意欲何为。 “姑娘还是不要起身了吧,很快就会静下来了。” “也好,你下去吧!” 遣退了宫女后,我将披风往身上一盖,悄悄溜出流璧宫去。倒不是因为好奇,实在是睡不着,再加上心事重重憋屈得慌,倒不如出去凑凑热闹。 这一凑可了不得,我只晓得当年掌管龙隐司的是心狠手辣的魏籍,却不知今时今日龙隐司已经换了主子,更让人咬牙切齿的是,这主司是顾元熙,不,应该叫他卫钟麟才对。 可笑,之前我竟还心存幻想以为他只是遭人利用才会与我为敌。龙隐司是历代皇帝的侩子手,我暮家落败少不得有他们从中作梗,如今卫钟麟一个纤纤公子哥上位,不是早有算计是什么。 龙隐司下属拖着一个打得面目全非浑身血迹斑斑的公子哥往昭阳宫方向去,那公子哥硬气得很,梗着脖子咒骂个不停。 待看清这不省心的主是石晋棠后,我再也无法淡定下来,三两步追上前去,横亘于路中央,阴阴笑道:“主司大人,夜都这么深了,还忙着杀人,果然忠于职守,难怪深得陛下宠信啊!” “哪来的野丫头,闪一边去!”卫钟麟身边的侍卫抽刀恐吓道,“妨碍我们龙隐司执行公务,不要命了是不是?” “姑娘,这些人杀人不眨眼,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石晋棠这呆子竟没有认出我来。最让人恼怒的是,这浑球无视我的千叮咛万嘱咐,跑去告御状了。 “你现在还不适合抛头露面,回流璧宫呆着吧!”卫钟麟沉声道。 “我倒要问问,这个人到底犯了何罪,你们要如此待他?” “他有没有罪,陛下自会定夺!与你无关。” 我也不与他废话,转头就奔昭阳宫而去。 “不要……”卫钟麟话音未落,我已经迎面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胸膛,晕乎乎地抬头去辨认,此人浓眉星目,鼻梁尖挺,狐狸也似,下巴的胡茬就像是枝桠上的一排松针,整齐而又坚硬,实乃人间太岁。 我脚一软,跪倒在地,顾元熙忙上前来解释:“舅父,此女揭发犯上作乱的贼子石氏,是很重要的证人,陛下命我连夜带他们二人进宫,不想她不长眼睛冒犯了舅父。待陛下审讯完毕,钟麟必定亲自押她到韩府,任您处置。” 虽然没敢抬头细看,但是我仍能感觉到韩祯犀利的目光正在往我身上打量,跪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说话——“都这么晚了,陛下还要亲自审犯人!” “是!舅父这么晚了还进宫,是出什么事了吗?”卫钟麟问。 韩祯默了还一会儿才道:“太后旧疾复发危在旦夕,急着要见我。” “义母病了?” “不用担心,她刚刚服了药已经睡下了。”韩祯指了指我和石晋棠,接着说,“这两个人……为舅把他们交给你了,怎么处置,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钟麟还有要务缠身,先行告辞了。”顾元熙揪起我的领子将我推搡到昭阳殿去。 凤魅央一看到我们来,急忙搁下手中书卷:“钟麟,你可算是来了,”见到我们神色不对,又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方才进宫撞见摄政王,着实捏了把汗。”卫钟麟毕恭毕敬地回答,转而呵斥我们,“都愣着干嘛,还不快跪见陛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只好随着石晋棠跪下叩首。 “太后半夜宣韩祯入宫,说是头风发作,想必是急着除掉雪儿了!”凤魅央忧心忡忡道。 “陛下,石晋棠祖孙两网罗了韩祯这些年来种种恶状,对我们扳倒他很有助益,陛下不妨看了他呈上的御状,听听他的供词,然后再商讨对敌之策!” 石晋棠惊讶地看向卫钟麟:“原来主司大人是在保护我?” “不然呢,要不是我们大人一路随行保护,你以为你那榆木脑袋还能好端端扛在肩上?”卫钟麟身后一个侍卫满脸护主心切的悲愤相。 我被勒令跪着没敢起身,心里暗暗恼怒。 凤魅央似乎听到了我的控诉,指着我问卫钟麟:“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陛下不妨让她一起听听!”卫钟麟如是说。 凤魅央是个疑心很重的人,可卫钟麟不过这么一说,他却完全不过问其他了,可见对他着实信任。 “石晋棠,将你所知的有关摄政王的罪证一一罗列出来让朕听听!” 石晋棠深深叩首,跪诉道:“承明元年,摄政王为扶楚皇上位,设伏杀害太祖皇帝私生子楚曦源;承明二年,摄政王诬蔑庄太妃与侍卫私通,并意图刺杀太子楚君诺;承明四年,摄政王劫走暮家二小姐,破坏太子府与暮家的联姻,令季暮两家满门抄斩……” 凤魅央以手抚额,打断道:“你所说的这些涉及的只是前朝政事,朕根本不能拿这些向他问罪,你手里难道就没有关于他结党营私图谋不轨或者祸害百姓的罪证?” “陛下,草民的爷爷死的冤枉啊,江州太守林子川与摄政王勾结,爷爷暗里查证此事不幸被江州太守发现,摄政王便派出刺客将草民的爷爷沿途拦截杀害。” “你知道摄政王具体如何与林子川勾结的吗?” “草民只知道,每年进贡朝廷的税银有七分是进了摄政王的私库的!” 凤魅央眉头紧锁,这历代贪腐渎职大有人在,韩祯是三朝元老,在朝堂地位固若金汤,想要连根拔起,岂是区区一桩贪污案能够扳倒的。 卫钟麟哼道:“石晋棠,除此之外,你就没有其他事情隐瞒陛下的吗?可有发现摄政王有什么图谋不轨的行迹?” 石晋棠战战兢兢地抬头,惶恐地看了一眼凤魅央,复俯首颤声道:“草民的爷爷曾经到停尸间查过凤冥夏将军的遗骸,将军明明是中了毒,可摄政王那边的人却只说是突发时疾暴毙身亡!” 凤魅央握紧拳头,额上青筋暴起,眼中都快要喷出火苗了。 卫钟麟道:“翊琛,你先把他带下去安置,我跟陛下有事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