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让人佩服
李靖这次算是被李二给耍惨了,始毕可汗刚吞下鱼饵正要咬钩,李二却突然用突厥语提出留在突厥大营充当人质,彻彻底底杀了李靖一个措手不及,还让李靖想连反对阻止都做不到——李靖总不能当着阿史那一家的面强迫李二离开突厥大营吧?所以李靖也没了办法,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李二跳出陈丧良的掌握,留在突厥营地龙回大海,成为左右雁门决战的最关键人物,也成为笼罩在勤王隋军和陈丧良头上的最大阴影。 最后,李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突厥营地的,浑浑噩噩,脑海里完全就是一片空白,但就算如此,为了自己活命也为了破敌大计,李靖仍然努力使自己不至于露出破绽,很礼貌的向始毕可汗和李二拱手告辞,然后在突厥士兵的护送下,借着黎明前的最后黑暗赶回隋军营地。看着李靖策马离去的背影,李二的嘴角也露出了开心的微笑。 再接下来,还算顺利的回到隋军大营中后,李靖虽然得到了陈应良的召见,陈应良也是双眼充满血丝显然又是一夜没睡,李靖却再没有心思去关心陈丧良的身体了,在这陈丧良的面前脸色灰暗,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向陈丧良禀报。倒是陈丧良对李靖的情况万分情况,不断问道:“李郡丞,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李世民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他到那里去了?” 架不住陈应良的一再追问,李靖终究还是双膝一软向陈丧良跪下,嘴未张开,泪花早已在眼中闪烁,哽咽道:“大帅,下官无能,下官被李世民耍了,让他逃出了你的掌握,我们的破敌计划,也已经受到严重威胁了。” 哽咽着,李靖把事情的前后经过大概说了一遍,说了李二已经猜出隋军的大概作战计划,也说了李二突然用突厥语直接与始毕可汗交涉,要求始毕可汗把他留在突厥营地充当人质,还说了李二早就在怀疑陈丧良大量伪造突厥金箭令的事。陈丧良和陪同接见的魏徵袁天罡长孙无忌等人则是越听脸色越严峻,最后待到李靖哽咽着把情况全部介绍完时,陈丧良也瘫软在了帅椅上,脑海里同样空白一片,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天才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天才” “李世民什么时候学会说突厥语的?我之前怎么不知道?”长孙无忌也惊叫出声,“以前我和他交好时,从来没听他说过突厥语啊?” 当然没有人能回答长孙无忌的问题,陈丧良和李靖都没说话,魏徵和袁天罡垂头丧气,也都没有说话,倒是正在营中监督夜战准备的军法官阴世师收到了李靖归来的消息,匆匆回到了中军大帐开口说话,再看到中军大帐里的情况时,阴世师自然是大吃一惊,赶紧再问情况,而当魏徵低声把情况告诉给了阴世师后,素来威严庄重的阴世师也一下子就变成了一头暴怒的雄狮,冲到李靖面前,一脚就把李靖踹翻在了地上,放声怒吼,“你于的好事” 李靖不吭声,也没有躲闪阴世师的踢踹,阴世师却是更加愤怒,又提着李靖的衣领,把李靖给揪了起来,重重一拳砸在李靖的脸上,把李靖打得脸颊青肿嘴角出血,咆哮质问道:“说,你坚持举荐李世民担任使者,是不是故意帮他逃出大帅的控制,到突厥那边去通风报信?你和李渊一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靖还是不吭声,也还是没有躲避阴世师的殴打,可惜李靖越是这样,忠诚于大隋朝廷的阴世师却越是愤怒,又一脚把李靖踹翻,然后冲上去拳打脚踢,拼命发泄心中的愤怒,咆哮不断,“你知不知道?李世民是李渊最得力的儿子,官职虽然低,却知道很多我们的军情机密,又和太原勤王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如果叛变投敌,将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隐患和危险?我们精心布置的夜战计划,也很可能被突厥全盘识破,给我们造成全军覆没的危险——” 李靖随着阴世师的拳打脚踢无力的扭动身体,始终没有吭声,也始终没有反抗求饶,最后还是陈丧良看不下去了,开口阻止道:“阴太守,够了,别再打了,这事与李郡丞无关,是我们都低估了李世民,没想到他能聪明到这地步,仅凭一些蛛丝马迹就能猜到我们的作战计划,更没想到他能jian诈到这地步,竟然凭借突厥的力量摆脱我对他的控制 “怎么与他无关?”阴世师大吼道:“是他力荐李世民担任这个信使,如果派别的使者去和突厥联系,怎么可能会出这样的事?末将早就提醒过你,这个李靖和李渊一家走得太近,不能相信,不能相信,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你已经传令全军准备今夜作战了,却出了这样的事,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李郡丞推荐李世民担任信使,是为了取信于突厥,这点也是经过我同意才把李世民派出去的。”陈应良无力的说道:“所以,李二逃进突厥军营,责任是我最大,别打李郡丞吧,三狗子,替我把李郡丞搀起来。” 亲兵队长三狗子答应,赶紧上前搀扶李靖起身,阴世师则重重跺了一脚,咆哮道:“那现在怎么办?李世民已经留在突厥营地了,随时可能把我们的情况泄露给突厥军队,今天晚上的大战,还打不打?” “没事,实在不行就放弃今天晚上的决战计划吧。”陈丧良勉强挤出了一些笑容,无力的说道:“好在屈突通老将军和骨郡丞的援军很快就要到了,等他们到了以后合力再战,也还不算太晚。” 陈丧良的脸上虽然带着笑,但话里的沮丧之意却谁都听得出来,阴世师也是脸色阴沉,突然又说道:“大帅,不管你是否放弃作战计划,李靖李建成和柴绍这三个人你都必须拿下,监禁在中军预防万一不然的话,他们一旦和李世民内外勾结,后果肯定不堪设想” 陈应良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口鼻出血的李靖,然后才说道:“暂时关押李靖和柴绍,李建成那里不能动,我们已经软禁了李大使,再把李建成也抓了,太原勤王军就要出大问题了。好在李建成的亲兵队是由我们的人担任,又有齐王殿下盯着,不必太过担心。” “那也要暂时削去李建成的权力,把李渊的河东抚慰使兵符交给齐王殿下掌管,预防万一”阴世师恶狠狠说道 陈应良无力的点点头,同意阴世师这个稳妥建议,然后才一边派人去与柴绍联系,借口自己召见将柴绍骗到中军帐内拘捕关押,一边无力的命令道:“来人,把李郡丞请下去单独关押,不可虐待。” 陈丧良的亲兵答应,赶紧上来邀请李靖离开,李靖也没反抗,默默转身陪同亲兵离开大帐,然而走到了大帐门前时,李靖却又忽然想起了一件大事,转过身来向陈应良说道:“大帅,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昨天晚上罪员在与李世民北上突厥营地的途中,即将遭遇突厥哨骑的时候,李世民突然把一个蜡丸交给了罪员,说是让罪员将来再打开,罪员之前精神恍惚,忘记了打开了这个蜡丸。” 说着,李靖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蜡丸,陈丧良的亲兵赶紧接过,转呈到了陈丧良的面前,陈丧良接过蜡丸一看,发现蜡丸颇大隐约可见薄绢,便随意捏破了蜡丸,取出其中薄绢展开细看,而当仔细一看绢上内容时,陈丧良的嘴巴却一下子张得可以塞进去两个鸡蛋,眼珠子也差点瞪出眼眶,惊叫道:“怎么可能?” 看到陈应良的惊讶模样,阴世师魏徵和袁天罡等人当然是无比好奇,赶紧也凑上去同看李二的蜡丸藏书,结果仔细一看时,阴世师和魏徵等人也同时惊叫出了声音,“天哪这怎么可能?” 也由不得陈丧良等人惊讶,关键还是李二的蜡丸藏书内容太过惊人,蝇头小篆工工整整,内容是…… “末将李世民百拜陈大帅,大帅看到此书时,末将已然身在突厥营中,末将只请大帅牢记一事,末将的全家老小都在中原和大帅手中,末将若反后果大帅自知,末将此举不过立功赎罪,洗刷清白,望大帅明查。 末将求大帅一事,两军阵前,请大帅将一个假首级交与始毕贼酋,假称为末将父亲首级,末将便可侥幸活命,突厥军心士气也必受打击。 末将还有一计,两军阵前,大帅不妨以突厥俘虏为先锋,驱逐突厥战俘首先冲击敌阵,则突厥战阵便可不战自乱 看完了这短短三句话,不要说阴世师和魏徵等人了,就是身为穿越者的陈丧良都是万分难以置信,差点就怀疑李二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穿越者。好不容易回过一些神来,陈丧良立即飞快抬头,向李靖问道:“李郡丞,这颗蜡丸,是李世民在北上突厥营地的路上交给你的?” “不错。”李靖点头,又说道:“当时我们刚遭遇了一队突厥哨骑,突厥哨骑也发现了我们,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故意在那个时候交给我,让我没机会打开蜡丸查看其中内容。” 听到这话,陈丧良难免更是张口结舌了,李靖则是万分好奇,忍不住问道:“大帅,李世民在蜡丸里写了什么?能让罪员知道吗?” 陈丧良也没说话,拿起薄绢就递向李靖,李靖赶紧快步来到陈丧良的面前,双手接过薄绢细看,然而仔细一看内容后,李靖也顿时傻了眼睛,更加难以置信的叫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李世民在路上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他在路上没时间准备蜡丸,肯定是大帅你给他交代了任务后,他回帐准备出营的时候写成的蜡丸” “这怎么可能?李世民才刚听完大帅你的命令,就已经猜到了我们的战术计划,也想好了潜入突厥营地摆脱控制的主意?他到底是人还是鬼,运思能快到这地步?” 听到李靖的惊奇叫嚷,陈丧良和阴世师等人难免更是瞠目结舌,说什么都没想到李二能够心思机敏到这个地步,才刚听完交代给他的任务,马上就能猜到勤王隋军的作战计划,破敌手段,还马上构思了逃出陈丧良控制的办法,琢磨出保命之计,也替陈丧良寻思出了一条应敌之计——把突厥战俘驱逐为前锋,既可以起到惑乱突厥军心的效果,也可以使隋军将士后顾无忧,专心作战。 “有这个可能。”长孙无忌的话把魂飞天外的帐内众人拉回现实,长孙无忌脸色很不好看的说道:“李世民确实运思很快,这点我以前和他交好时就已经发现,再复杂的事,他在转眼之间就能琢磨明白,理出头绪,应变速度快我十倍。兄长,说了你可别生气,他的运思速度,还在你之上,很多事你要花不少时间才能分析明白,但如果换了李世民,他可能在眨眼之间就已经明白了前因后果。” “这点不奇怪。”陈丧良难得自省一次,暗道:“毕竟,他是唐太宗李世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刑警队长。” 悄悄嘀咕过后,陈丧良把手一挥,说道:“也好,暂时别去管他李世民到底有多聪明多机敏,既然这小子向我们表明了心迹,说明他潜入突厥营地不过是为了立功赎罪,又主动提醒了他的全家还在我们手里充当人质,那么他就未必一定叛变,我们今天晚上的决战计划,也不一定需要调整。” 阴世师和魏徵等人都不吭声,片刻后,阴世师才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大帅,李世民主动恳求留在突厥大营中担当人质一事,原因他虽然已经在丸书中说明,李渊一家也确实还在大隋朝廷的控制中,但他如果不顾他的满门性命,坚持要叛国投敌怎么办?恕末将冒昧一句,自古以来,举凡谋反者,无不是父母妻儿性命都可以抛弃啊。” 陈丧良呆了一呆,这才又想起了一件大事上——李二在历史上于得最出色的事,恰好就是弑兄逼父。但转念一想后,陈丧良却又觉得李二不太可能现在就于出这样的漂亮事,因为现在的李二是既没功勋声望也没个人势力,现在就这么做,不要说其他人了,就是整个李氏门阀都不太可能跟他走,突厥那边也有可能把他卸磨杀驴,鸟尽弓藏,让他更加没有出头之日。 盘算到了这里,陈丧良重新有些动摇,迟疑道:“李世民这么做,对他能有什么好处?除了报我的夺妻之仇,获得一些突厥的赏赐,还能得到什么?” “大帅,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很奇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李靖这会也不敢对李二有任何的掉以轻心了,很谨慎的提醒道:“既然李世民决定立功赎罪,洗刷清白,那他为什么不帮着下官完成诱敌任务即可?为什么偏偏要冒着生命危险,自愿留在突厥营地充当人质?” “这点倒是有一个解释。”陈丧良皱着眉头说道:“他自愿留在突厥营地充当人质,可以⊥突厥那边对李大使更加放心,帮助我们更有机会诱敌成功,同时他也为自己准备了脱身之计,合情合理。不过,这合情合理的背后,是否另有玄机呢?” 连丧尽天良的陈丧良都猜不出李二如此行事是否另有玄机,就更别说是其他人了,而正当众人绞尽脑汁的时候,帐外却有亲兵禀报,说是已经奉命把柴绍带到,正在紧张思索中陈应良顺口下令带进来,然后永远都是一副苦瓜脸的柴绍就进到了中军大帐,一边向陈丧良行礼,一边瓮声瓮气的说道:“末将柴绍,奉命拜见大帅,敢问大帅召见末将何事?末将还要回去率军准备夜战,请大帅吩咐。” “我……。”陈丧良的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了——因为陈丧良原本是打算诱捕柴绍预防万一,但现在情况有变,陈丧良当然不能下令将柴绍拿下。无奈之下,陈丧良只得改口,随意说道:“柴绍将军,本帅把你召来,是想问问你对李世民的了解,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大帅怎么突然要问这个?”柴绍万分奇怪。 “这个你不用管,如实回答就行。”陈丧良顺口说道:“把你对李世民的看法印象,如实告诉我就行。” “那末将就如实说了。”柴绍也不客气更不怕死,直接就说道:“二郎的年龄虽然只有十七岁,却少年老成,处事老练,聪明过人,还为人正派,孝顺父母,尊敬长辈,容貌英俊,文武双全,是世间百年难得一见少年英才” 说罢,恨陈丧良恨得蛋疼的柴绍还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也比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小子强得多,要文才有文才,要武艺有武艺,真搞不懂他心仪那个姑娘是瞎了什么眼,竟然会抛弃了他。” “柴绍,你说什么?”长孙无忌勃然大怒了。 “无忌,别和他一般见识。”陈应良挥手,懒得去理会柴绍的败犬哀鸣,又冷笑说道:“要文才有文才,要武艺就武艺,这么有武艺,那之前的三场大战他参与了两战,怎么连一个斩获都没有?” “那是二郎把斩获让给了部下”柴绍怒道:“崞县之战,二郎斩首六具,在乱军中用弓箭射死了三名敌人我们和突厥打那场野外大战,他又斩首五具,箭射五敌,还一箭射死了一个突厥千夫长,但他都没有要这些功劳,都把这些功劳让给了部下别看他的年纪比我小得多,实际上真正打起来,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厉害?”陈丧良将信将疑,便又问道:“既然他在战场上立了这么多功劳,那他为什么要把功劳斩获让给其他人?” “他对部下说是他的家资丰厚,不在乎这些功劳赏赐,所以⊥给部下。”柴绍随口回答,又没好气的说道:“不过,我怀疑他是故意藏私,免得有人嫉妒他的功劳武艺,疾贤妒能又做贼心虚,用卑鄙手段害他。” “我是那样的人么?” 陈丧良笑出声来,刚想再讥讽柴绍和李二几句,话到嘴边陈丧良却突然呆住,再仔细一盘算后,陈丧良顿时一拍桌子,吼道:“我明白李世民的真正目的了” 柴绍傻眼,旁边的阴世师和李靖等人则赶紧问道:“大帅,李世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好小子,好强的自信,好大的胆量,好深的心机,也好大的野心。”陈丧良答非所问,只是抚额叹道:“连我和整个勤王大军,都被他间接利用,这样的野心胆量心机和自信,让人佩服,让人佩服啊。” “大帅,你到底在说什么?末将怎么听不懂?”阴世师焦急追问道:“李世民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还没看出来?”陈丧良苦笑说道:“李世民如此处心积虑的安排布置,又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了他的真正武艺,他的目的,除了始毕贼酋的项上人头,还能有什么?” “始毕贼酋的项上人头?”阴世师李靖和柴绍等人全都难以置信的惊叫起来,“李世民想要单枪匹马拿下始毕贼酋的项上人头?” “不错,正是如此。”陈丧良点头,笑容更加苦涩,说道:“虽然很危险,但我们勤王大军只要打败了突厥军队,同时他李世民也靠着自己准备的脱身之计保住性命,肯定能以突厥忠臣的身份一直留在始毕贼酋身边,那么乱军之中,他确实有这个机会拿下始毕贼酋的首级” 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阴世师和李靖等人,陈丧良又哀嚎道:“你们想一想,假如李世民在乱军之中,单枪匹马取下了始毕贼酋的首级,将会是何等的光辉夺目?又将是何等的震惊天下?到时候,我这个大隋最年轻将星的名头,岂不是就要转戴到他的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