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天子脚下

    到了通州地界，离京城就是半天的路程了，京城里藏龙卧虎，也许遇上一个不起眼的人就转弯抹角认识什么贵人。因此舒穆禄氏家族的马队在靠近京城之后就夹着尾巴做人，没有在路上的嚣张气焰。看见所谓的娘家人变得规矩了，郁小闲却一反常态地活跃起来，在邓老三他们离开之后，她狠下一条心，要掌握局面，不当人家随便摆布的棋子。郁小闲不想装娇滴滴的小姐，她是曾经的当家太太，怎么也不能在气势上输给满族的普通女子。

    顺治三年的京城之外，到处还很破败，老百姓也过得很苦，曾经在京城显赫的汉家贵族，很多人都混迹在京郊，不少人已经做了八旗的奴隶，那日子悲惨地还不如死了。车队经过一处买卖人口的街道，郁小闲看见无数神情麻木的人被人贩子用草绳拴了手，蹲在地上，等着买主挑选。一个壮年男人不过是五贯钱，女人和孩子就更便宜了，这些女人多半是年纪大了些，或是长的丑陋，所以价钱就更便宜，女人两贯钱，孩子五百钱。那些连着几天都没有人买的，人贩子连饭都不给吃，卖不出去的人，谁还肯贴饭钱。

    郁小闲看着心酸，突然马车前一阵喧闹，原来是一个脸上有疤的年轻女子被人用一贯钱买了，可怜她还有一个不满十岁的男孩子，饿得快要死了，买主不肯用三百文买去，那个女子就坚决不肯离开，情愿和那个男孩子一起留下。这下子人贩子不肯了。帮着买主拖那个女子，强行让那对母子分开。郁小闲看见这样的场景，想到了自己和蛐蛐七年的母子情分，忍不住大声喝道：“停车！”

    看到有士兵护送的马车。那个穿着普通的买主和人贩子都停住了手，眼睁睁看着郁小闲从车里走下来，郁小闲很威严地问到：“这对母子。我买下了，二两银子不还价。”说完她就丢出了二两碎银子。

    人贩子看见了丢在地上的银子赶紧捡起来，对着那对饿得没力气的母子说到：“快跟上吧，遇到了这样和气，又会说汉话的格格，算你们有福气。”

    脸上有疤的女子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却没有像普通人一样跪地谢谢郁小闲。眼睛里反而带着仇恨。郁小闲看着她一笑，说到：“你和孩子都坐到后面的马车上，我缺几个使唤人，你现在可以用十两银子再买几个人，从此都是我的奴才。”

    那个女子听到郁小闲说着很流利。带着京腔的汉话，又让她买人，实在很是吃惊，等郁小闲真的把十两银子放在了她的手上，她便有些惊慌了。不过很快这个女子就指出了人群中的两个壮年男子和一个老妇，一个中年妇人，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然后对人贩子说到：“五个人，十两银子。不还价。”

    人贩子看见脸上有疤的女子一下子就从被买，变成了做主买人的人，也觉得很有意思，他爽快地答应说到：“好吧，成交，今天的买卖有些赚头就成了。反正不过是多添了几个搭头。”

    额尔和和阿林看见这一幕却不好阻止。反正郁小闲不过是花些小钱吧了，买这样的奴才也没有用处，养着也废粮食，等一会儿就打发了。城墙根下蹲着一大堆乞丐，这些人没有主人，下场还不如被人买了去。

    郁小闲可没有这么想，她对那女子说到：“你们一共七个人了，我如今只多了一辆车，就让老人和孩子上车去，男人赶车或是走路，只是你和那位大婶都是小脚，不知道能不能跟着走。”

    那个女子倔强地说到：“我能走，能做针线活，只要能让我带大孩子，我什么苦都愿意吃。”

    郁小闲看见这个倔强的女子，只是一笑，然后她上车，那辆空马车上坐了四个人，两个男人中的一个赶车，剩余一个陪着那个小脚，脸上有疤的女子走路。因为道路不好，马车走得不算快，最后那个女子是被那个走路的壮汉背着进了舒穆禄氏家族在京城的宅子，看来她是遭了罪。

    到了地方，阿林就跑过来对郁小闲说到：“表姐，这些人买来也做不了事情，不如让他们走吧，我们挑奴才也要挑选出色的，这样的人有什么用。”

    郁小闲说到：“有用没用，是我说了算，我好歹手里还有一点家私，花些脂粉钱，买几个奴才，养几个奴才也不费什么钱。我们一路上赶路，如今到了京城，也该略微歇歇了。我打算租一处地方安置了这些奴才，你要是得空陪着jiejie到处走走吧。”

    阿林很高兴郁小闲会愿意他陪伴在左右，他不过是十七岁的小男人，对于郁小闲这样的成熟美女还是很有好感的，此刻正好是中午，额尔和还要去兵部见几个要紧的人，他此刻闲着，要是能陪美女上街也好。郁小闲对宅子里的仆人说到：“让这七个人饱饭，洗洗澡，找些干净的旧衣服给他们换上，我和阿林弟弟去店铺看看。”郁小闲边说边拿出了几块碎银子赏给宅子里的仆人，看见银子的仆人自然是愿意去做这些事情了。郁小闲便让阿林跟着自己去街道上。一路上，郁小闲就发觉这个阿林是个没有什么心机的人，她想在阿林嘴里听到一些关于舒穆禄氏家族和自己身世的确切消息。

    阿林很高兴地跟着郁小闲，郁小闲柔声对阿林说到：“弟弟长得很是英武，武艺也不错，将来肯定能得到重用，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有福气能做你的媳妇。”

    阿林被夸得脸都红了，郁小闲又接着对他说到：“一路上有劳弟弟照顾我了，今天我请弟弟吃一顿好饭，你想去哪里吃，我们就去哪里吃喝。”

    阿林盛情难却，他早就想去京城的达官贵人喜欢去的汉人馆子吃饭了，郁小闲肯请客，他就挑了一家人最多的酒店进去，郁小闲便跟着他进去了。这家叫做“风雅楼”的酒家此刻是人满为患，风雅楼做得是淮扬菜，厨子的刀工火候都是京城一流的，因此生意在南城这边是最好的。

    郁小闲点了“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太极豆腐”之类的淮扬代表菜请阿林品尝，还给阿林讲述其中的门道，让阿林吃得高兴，还长了学问。阿林原先住在辽沈的时候，没有人给他讲诉江南的精致生活，如今听到郁小闲娓娓道来，他的心情大好，郁小闲问他什么，他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原来舒穆禄氏家族在盛京也不算是什么豪族，只能算是小贵族，家里和皇室能搭上关系的不过是因为族中的女孩有两个成为宗室远亲的妾室和填房。如今舒穆禄氏家族当家的是额尔和的二伯父尼玛善，是镶黄旗旗主手底下的一位将领，地位等同于武官中的三品。额尔和这一辈里一共有九个兄弟和堂兄弟，因为征战死了五个，如今靠着军功分了若干个庄子，还有一些土地牧场在盛京和京城等地。舒穆禄氏家族的孙辈现在一共有七男三女，阿林就是喜欢郁小闲的表妹布顺达，可舒穆禄氏家族似乎不打算把布顺达许配给阿林，阿林因为这个还挺心烦的。

    至于郁小闲母亲雅若的故事，阿林也没有隐瞒，他觉得也许是因为郁小闲的爹太能忽悠，才把在继母威压下的姨妈拐走了。阿林对郁小闲的继外婆们是没有任何好感的，因为这些臭女人都觉得阿林不配娶布顺达，还瞧不起阿林的父母。

    郁小闲带着微笑地听完阿林的话，她终于知道原来自己叫范玉容，父母之间还有过这样的爱情。她又想额尔和这个老狐狸为什么要让自己当他的女儿呢，自己身上流着汉人的血脉，年纪也不小了，还是个寡妇，这样的女人当女儿，额尔和不觉得磕碜吗？郁小闲知道自己是美丽的，还有一些小聪明，这样想来额尔和要自己这个干女儿只有一个用处了，就是用来联姻，毕竟在舒穆禄氏家族成年的孙女中，只剩下布顺达没有出嫁了。额尔和就是看中了郁小闲的美貌和出众的能力，想用郁小闲的婚姻给自己家换好处。

    郁小闲明白了一切，也就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她现在就是要赶紧在京城或者是盛京的某一处地方建立自己的基地，有自己的地盘，像建造山城一样，再拥有一个自己的家。也许不用那么辛苦，只要能有了忠于自己的人，她能逃回山城就可以了。

    “我的婚姻如何能让别人牟利？看我怎么逃跑，让你的如意算盘落空！”郁小闲想着想着居然笑了，她这会心一笑不要紧，却被一个满族老人看在眼里，他悄悄对身边的随从说到：“那个女孩不知道是谁家的格格，笑得可真好看，你去打听一下，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