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三年间之良人难求

    赵岐和翠柳的婚事是在二月里办的，粉蝶本来想替翠柳体面地把婚事办了，谁知翠柳有了喜脉，为了有个好名声，婚事只能匆匆办了。栾氏虽然对翠柳不太满意，可看在翠柳肚子争气的份上也就不说什么了，高高兴兴替赵岐准备了婚事。郁小闲出了六百两银子给赵岐在小闲居的一角修葺了一个小院子，布置好了，又雇了一对可靠的中年夫妻帮着赵岐料理家务，另外在小姑娘里找了两个相貌普通不多话的给翠柳当使唤丫头，这样一来他们夫妻两个倒有了四个使唤人，日子就不用cao心了。

    栾氏不想在媳妇养胎的时候拿出婆婆的款来，反正她也和翠柳的习惯很不一样，于是她没有去住赵岐夫妻的小院看着翠柳的身孕，反而住在郊外的租赁的农庄里管着种养的事情，只是不时从农庄里拿些牛羊乳，土鸡之类的东西给媳妇补身子。

    翠柳见婆婆这样识趣，从前心里的几分不情愿也就淡了，加上粉蝶又伤感地对她说：“你就好好过日子吧，赵岐这样的忠厚人给我们这样出身的人当丈夫，已经不错了。你自己的嫁妆钱抓紧些，再给赵家添一个男丁，你这赵家大奶奶的好日子就长远了。你看你的婆婆是多好的一个人，不用你服侍，反倒一心一意照顾你。家里又没有妯娌，姑嫂叔侄之类的人跟你争家产，闹事，黄大奶奶看着你们好好过日子，也只有帮衬的份。”

    这些话，翠柳听进去了。她也知道赵岐并不喜欢她，只是因为那一夜的事情要负责才娶她，于是她立刻拿出了那贤妻的样子，赵岐但凡在家的时候。她就拿出对待客人的那个劲头，妥帖地照顾好，让赵岐也感觉到了娶了媳妇的幸福。赵岐是个厚道的人。看着肚子渐渐大起来的翠柳，心里充满的幸福感。

    可好日子不长，郁小闲知道将来翠柳的临产期快到的时候，赵岐就不能安排出去了，就让赵岐赶紧把邓家老二给锻炼出来，赵岐当然愿意了。在跑商的时候，什么地方的商人都能遇到。这些常年在外的男人，在许多地方都有相好的，说起一些荤话时，都是满嘴跑火车。

    赵岐遇到了一个徽州的老乡，那个人曾经是一个大客商的手下。对春香楼的事情很熟，说来也是翠柳的运脚走得不好，这个老乡就是翠柳的一个恩客。翠柳只能算是三等的姑娘，头一次卖个高价之后，就只能侍候那些大客商的手下了。不过因为翠柳机灵，和粉蝶搭上了线，这才在一年之后正式做了丫头，从此是几乎不接客了。事情隔了五六年，人事飘零。又换了地方，粉蝶都觉得翠柳的底都洗白了，却不曾想到赵岐会遇到当年翠柳的恩客。

    大约是因为翠柳是这个老乡头一次进青楼睡过的女人，这个人说起他是童子鸡的经历是津津有味，却没有发觉赵岐的脸色变得很恐怖。赵岐怀疑过翠柳的清白，可床单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他向这个青楼常客请教之后。才知道这些女人的诡计。鸡血，甚至是咬破自己的手指头滴上几滴血，这样骗老实男人的事情多了，还有人傻乎乎地为这个付出了几倍，几十倍的过夜钱。

    赵岐这个人虽然忠厚，可骨子里是十分传统的，作为男人，被一个妓女骗了，还娶她做了老婆，这简直是人生的奇耻大辱。赵岐联想到翠柳失身之后，先前还不想嫁给自己的事情，更觉得翠柳有问题，小闲居里的客人那么多，听说粉蝶还悄悄跟过客人在外面过夜，那么翠柳这个贱人会不会在外面有相好的，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种，这些疑点让赵岐整夜睡不着。

    这样的大事，赵岐回到扬州，首先告诉了栾氏，栾氏听后还算沉得住气，她对赵岐说到：“这件事你先不要跟你妹子说，小闲居正是要用粉蝶的时候，你要是在事情没有问清楚的时候就去告诉你妹子，她会很为难的。”

    赵岐也知道郁小闲并不是很赞成自己娶翠柳，只是因为除了那场事情才帮自己办了喜事，那么这场婚事就是粉蝶主仆设计了自己。栾氏更是怀疑粉蝶的用心，是想通过联姻巩固和郁小闲的关系。栾氏按住了赵岐的莽撞，把赵岐留在农庄上住着，自己亲自去问了翠柳。

    翠柳被揭破了老底，脸上很挂不住，可现在她亲也成了，孩子也有了，即便是过不下去，也要为了孩子忍着。她也是被灌过药的，这个孩子没了，将来就是和赵岐和离了，再嫁人也不一定能怀上。翠柳一咬牙，就对栾氏说到：“我也是命苦的人，我说我没有算计赵岐，你们也不信。我翠柳也不是那么没脸没皮的人，现在你们知道了我从前的事情，大约也不会敬着我过日子了。我也不在乎赵岐怎么看我，我只求你们看在孩子的面上，在我生下孩子之前不要闹出来，等孩子生下来，不论男女，只要你们赵家肯放手，我愿意和离。”

    栾氏看见翠柳这样，心里就有几分相信孩子是赵岐的没错，她也不是个心狠的人，便叹了口气说到：“从前的事情我不想计较了，你也是苦命的人。你还是好好养胎吧，。只是岐儿那边，你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做人了。要是赵岐将来因此要娶一两个妾侍，你也拦不住，为了孩子，你只好忍着。”

    栾氏走后，翠柳哭了一晚上，然后就去了粉蝶那边。粉蝶听到之后也没办法劝解，只能陪着大哭一场。从此赵岐和粉蝶就这样别扭着过了，到了重阳节，翠柳生下了一个女儿。到了来年，赵岐在外头租了房子，娶了一位北方姑娘周氏，这个姑娘是栾氏在难民里救下来的，隔年就给赵岐生下了一个儿子，可惜到了周岁就夭折了。在明朝灭亡之前，翠柳还是名义上的赵家大奶奶，那边的被称作赵岐媳妇，两处住着，谁也不见谁。赵岐除了来看女儿的时候，见见翠柳，其余的时间全在农庄里跟周氏过日子，翠柳到底还是守了活寡。

    郁小闲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她也不好劝赵岐好好对待翠柳，毕竟这种事情是根本劝不了的，真是孽缘。好在翠柳给赵岐生的女儿很是可爱，这也是翠柳唯一的寄托。郁小闲本来想劝翠柳再嫁，可翠柳却为了女儿愿意坚守这个名分，到了最后，三个女人除了慨叹就只有自己坚守自己的信念了。

    看到翠柳如此的下场，粉蝶本来也就死心了，她料定自己是没办法嫁给自己想嫁的人了，于是她更加一切向钱看，心想大不了跟徐mama一样，收些女儿，自己在扬州就这么过了。将来翠柳的女儿也就是她粉蝶的女儿了，粉蝶这辈子几乎就没有生育的可能了，她对婚姻是死心了。

    世上的事情，往往是彻底死心的人却往往柳暗花明又一村，粉蝶的良缘还是被郁小闲说准了，就是要守着自己家的院子才遇得到。粉蝶因为翠柳的事情，性情变了很多，穿衣打扮是越来越沉稳，那些烟花之气收敛了不少，空余的时间，粉蝶都开始吃素念佛，越发像个守寡的人。

    一个官家子弟是小闲居的会员，他丢下两百银子，让一个同窗住在小闲居半年，粉蝶没有拒绝，把那个书生安置在了赵岐原先居住的屋子。书生姓刘，京城郊区的学子，在南方求学，写得一笔好字，在读书之余，就是靠替富人家抄写文章和经书度日，要不是那个官家子弟想让同窗帮着抄写本来应该由他完成的一个功课，就不会花这么些银子安置在小闲居。

    刘秀才不是那种迂腐的读书了，他对仆人和当差的下人都很和气，没有一点架子，还帮着写信。对于小闲居里的蔬菜什么，他感到好奇，还亲自去实践，学会了种菜。粉蝶因为请教经书上的含义和刘秀才结缘，渐渐有了感情。郁小闲就对刘秀才的人品和气度很欣赏，却怕刘秀才和粉蝶的这份感情到最后反而会害了粉蝶，于是她为了粉蝶的幸福主动去找刘秀才，让他从此不要和粉蝶走得更近。

    当刘秀才得知了粉蝶的身世和经历之后，根本没有瞧不起的意思，郁小闲很是吃惊，再把翠柳的事情说给刘秀才知道。刘秀才听后说到：“既然娶妻，又何必因为往事而夫妻失和。既然看不开，又为何不给别人生路，这个人实在是太蠢了。东主你放心，若是粉蝶姑娘不嫌弃我是个穷人，我也安心做个卖油郎独占花魁，此生定不负佳人。”

    在京城被攻破的前半年，粉蝶如愿出嫁了，跟着刘秀才去了京城，见过公婆之后，又请他们跟着来扬州住下，正好让公婆躲过了一劫。郁小闲看见粉蝶是真的成了一个快乐的主妇，心里也很是安慰。这缘分的事情真是天注定的，粉蝶终于遇到了好男人，得到了好归宿。